┏━━━━━━━━━━━━━━━━━━━━━━━━━━━━┓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青癸。】整理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__━━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重生之养子 作者:末飞 晋江VIP13.03.12第一部正文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 1940 文章积分: 18,275,862 文案 在十八岁生日之后,我一直处于莫名的时空旅行状态,这一刻在1999年的南京,下一刻也许就在2010年的上海。 没有人记得我,每次穿越之后,时间会洗刷所有人的记忆。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 直到2001年,我救下了一个叫陈云霄的男孩儿。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几个月之后的2004年,陈云霄竟然准确无误的认出了我。时间洗刷了所有人的记忆,但独独他记得我。 再次穿越到2022年,已成为黑道老大的陈云霄却因情人的突然失踪丢失重要文件而被捕。 这一次,我决定回到1996年,改变一些什么。 因为2022年,陈云霄突然消失了的那个情人叫做张周。 而我?就是张周。 作者提示:狗血大渣文,渣渣渣,雷者绕道。 内容标签: 重生 黑帮情仇 001   我叫张周,性别男,孤儿。      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多大,和大多数穿越的人不一样,在我十八岁生日之后,我一直处于不停的时空混乱状态,说白了,我就是在不停的穿越。      也许这一刻我在1998年的南京,下一刻我会在2019年的上海,这种无意识的时空混乱曾经让我一度感到迷茫而恐惧,我甚至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在我十八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不停的时空旅行,今天在1999年的上海,一个月之后就在2000年的北京,再过两个月又可能在2001年的南京……总之各种混乱。      一开始的时候我很迷茫,不停的穿越让我没有固定的身份工作,我没有亲人更加没有朋友,我睡过桥洞睡过地铁站,吃过杂草也吃过别人剩下不要的馒头,在工地搬过砖头也在幼儿园的厨房里打过杂……不过我始终叫张周,何时何地随便谁问我叫什么名字,我都告诉他,我叫张周。      而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我终于找出了自己穿越的规律,穿越的时间与地点并不固定,但我穿越的时间却一直是在1999年到2022年这之间。于是我开始想办法赚钱,在06年的时候股市一片走红,于是当我在05年的时候,我便用随身携带的几根金条换了钱,问一个很老实的大学生借了身份证,买了好几支之后会大涨的股票。果然那之后的06年我狠赚了一把,塞了一万块钱给那个大学生,退出股市。在99年的时候将所有的钱换成金条,寄放在一家很大的私人保险公司,那家保险公司很奇怪,他并不用身份证笔迹验证,而是用先进的虹膜扫描,所以我很放心的将自己所有的金条送了进去,只留少数的现金放在身上。以后每次穿越旅行,缺钱的时候我都会去那家保险公司,而他们的主管年年都换,所以我并不担心有任何问题。      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模式下活了多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更加没有爱人,我似乎始终就是一个人,不停的时空穿梭不停的穿越不停地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我也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而且好笑的是,我曾经故意沿着时间的顺序去找寻那些人,可他们似乎都不记得我了,我去套话,问他们时候记得几几年认识的张周?他们无一不是摇头说从来不认识。      于是我开始相信,这样的时空旅行就如同一次洗牌,每穿越一次,所有的牌都会被重新打乱重新洗刷。黑桃K也许还是黑桃K,但那张牌的位置却已经发生了变化。我还是张周,他们也依旧是他们,可是他们却再也不记得我了。      为这样的生活状况,我曾感到一度崩溃,甚至觉得自己有没有精神分裂。      但是,就像现在坐在我对面那位年轻的刚刚二十出头的心理医生告诉我的那样,精神分裂症的两个人格记忆不共享,所以,我百分之百没有精神分裂,最多就是记忆混乱。      好吧,对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这件事我觉得自己似乎确实有必要解释一下,但是一想到一方面要让他相信我其实可以时空旅行确实很困难,另一方面我也不能告诉他,我其实来自2022年,对这个出生自70年代末期的心理学界泰斗而言,这样的冲击波,似乎大了点儿。      于是我淡定穿上风衣外套,和他道别,推开这个面积不过二十平米的办公室的房门。走之前我转头,对办公桌前带着金丝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笑了下,男人抬起略显稚气的脸,挑眉头看我。我笑道:“赵医生,相信我,2022年的时候,你会是心理学界最优秀的心理咨询师。”怕自己口气不够郑重,我还专门加了一句:“相信我!”      男人扯起唇角笑得很开心,秀气的眉峰一挑:“和你浮夸不切实际的赞扬比起来,我更喜欢你钱包里的红票子!”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出去。      是时外面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子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的响,闷热的天气似乎有所缓解。街上几乎就没有什么行人,我站在街道边矮矮的屋檐下忍住的叹气,随后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我靠哇!有没有搞错!!我刚刚还在2009年的北京啊,我还穿着风衣冬裤啊!我还在火锅店吃火锅啊!!!老天爷你招呼都不打个就让我过来了,你好歹也让我把最后一口羊肉吃完啊好不好!就让我带一双筷子过来算个什么意思!!我还穿着拖鞋啊!有木有!      我骂完了很淡定的擦了下还带着羊肉味道的嘴巴,默默从风衣口袋里抽出那双筷子扔进了身旁的垃圾筒。然后我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男装店,打算将自己这一生冬衣换成衬衫牛仔裤。      男装店的小姑娘看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半张脸都在抽搐,我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她说,从内到外按着180的身形挑最便宜的给哥,哥身上没带多少钱。      小姑娘半张着嘴巴点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跑开去。我闲着无聊,就边扯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边在店里晃荡了一下,当看到门店内大大的宣传标语写着2001南京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现在我在2001年的南京。      小姑娘拿了里里外外一套衣服过来给我,连鞋子都给我准备好了,我笑眯眯地拔上鞋跟和她说:“你们店不是叫海澜之家么?怎么还有……阿迪的沙滩鞋……?”      小姑娘脸一红,双手交叉放在前面扭捏一下说:“帅哥,那是我送你的,不算钱,你留个号码呗?!”      我抹了把脸上的汗,愣了愣,很无奈笑了一下,说哥穷得很,工地搬砖头的。      小姑娘一愣,说你身上那件冬天的风衣我认识啊,两万一件啊!我故作惊讶的长大嘴巴,赶紧将那件冬衣扯到怀里,一边找商标一边大声惊叹,假惺惺道,啊,这么贵啊,原来我们工地头儿这么有钱啊?他送我那件衣服两万啊!?      小姑娘的脸色顿时绿了,我用眼角瞥见那姑娘的脸色不善,红一阵绿一阵的最后全黑了,她看了看我,后退一步神色便有些冷了下来,我心里冷笑,作为时空的旅行者我看尽了世间百态,早就将人情世故看透,你这点伎俩还来骗我?      小姑娘这次说话的声音终于清澈了,不嗲不带任何感情,我一边冷笑一边准备付钱,她伸长了眼睛过来看我的钱包,最后看到我钱包里只有现金一张卡都没有的时候竟然翻了个白眼。      我摇摇头笑笑,付了钱,收据没要就准备走,那堆衣服我也没带着。小姑娘从后面追出来,问我衣服怎么不要了。我转身冲她眨眨眼睛,嬉皮一笑道:“其实那外套不值钱,里面的那件衬衫才值钱。”那姑娘一愣,脸色这次却是一阵白,店里其他的导购员缩着脖子嘻嘻哈哈直笑。我笑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推门出去。      雨早就停了,天气太热,地上的雨水干了一半,太阳又慢慢露出了脑袋,我沿着街道慢慢走,路上慢慢又多出了不少人。而现在是2001年的南京,在这之前我曾经在2001年的南京穿越过不少次,所以我熟悉这个城市。      打的去仙林的一个旅馆,之前的几次我都住在那里,老板是个年轻人,叫做王小鸣。      推门进去的时候王小鸣抬头,看到我笑了笑问同学住店?我也笑了笑,我在这里住了很多次,他却一次都不记得我,时间洗刷了的牌局,其实只包括他对我的记忆。我眨眨眼睛开玩笑道:“我之前住过,老板你不记得我了?”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笑道:“住这里的学生太多了,不好意思,真不记得。”      我道:“老板我和你开玩笑你也相信?”      王小鸣桌子一拍,假怒道:“你也不怕我加你房钱?”      算了吧,你不给学生打半折就好事了,然后我要了间二楼最东面的房间,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栖息地。      然后我就在这件旅店里住了下来,一住半月,本来以为应该到另一个穿越日了,哪里知道又过了半月,还是没动静!?我就纳闷儿了,不会吧,这不会就是要让我在2001这么呆着吧?      晚上的时候我穿着条大裤衩去超市买啤酒,沿路吹吹风看看四周的空旷的树木。2001年的仙林还没有建好,大学城里也只有少数几个学校搬了过来,但是我知道,在2005年之后,整个仙林会有超过七所大学,超市,各样的商铺,楼盘,还有地铁,这里会是繁华的郊区,学生的天堂,当然也是赚钱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我在一个时间只能呆一个月左右,我想我一定会从仙林这块开始自己的第一桶金。      可是,当天晚上,我却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此改变我一生的人。如果命运是双螺旋结构,那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一把钥匙,打开我的双螺旋结构,从此改变我了我的命运。      我拎着啤酒边溜达边往回走,走到半路的时候却碰上一伙人在群殴打架,看装扮似乎不像学生。我不想多管闲事,护着手里的啤酒走到街的另外一边。结果那火人打得太热火太朝天了,竟然沿路往我这里打了过来。我才看清,好家伙,那哪里是群殴啊,明明是单挑啊,不不,是一群揍一个啊好不好!!      没办法,我只能拎着啤酒又跑回街对面,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男的近乎嘶吼着喊我:“大哥!!”      我:“……”      世界顿时安静了!    002   我能确定,那声大哥就是喊我的,然而我却没有傻到真以为遇上了什么熟人,时间刷牌,会删除所有人关于我的记忆。所以我悲催的想,这哪个王八蛋啊,要拿我做靠山?      我怀里抱着啤酒,心里默默流泪,转过身去。昏黄的灯光照在不远处的一群人身上,他们身上都穿着坎肩T恤,头发染成各种黄,我在一群人身上轮番瞄了眼,最后看到他们中央有个男孩儿,穿着一身西服甚至打着领带,那男孩儿被好几个人摁着,脸肿成个包子,嘴角和胸口都是血,他抬着头,倔强的看着我,一双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我猜想,那声大哥,应该是他喊的。      他没有再说话,于是所有的人都看着我,看我的反应。我却是知道,这个男孩儿在赌,赌我会不会帮他。      我叹了口气,坐到了马路牙子边上,拎起一瓶啤酒,用牙齿咬了盖子咕咚喝了两口啤酒,扬了扬下巴,指了指那男孩儿道:“他怎么着你们了?”      那群人一愣,相互看了看,有人站出来怒喝道:“兄弟你哪条道上的?”      我随口道:“南京西窖口的,怎么?”      那群人一愣,脸上满是惊愕,我心里乐开了花,就知道你们怕西窖口,老子穿越来来回回好几趟,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刚刚那个开口男的立马就有巴结的意思:“哦,这位大哥西窖口的?不知道你那路的?”      我笑了笑随口道:“水路的。有问题?”      “没有没有!”那男的摇手,赶紧冲身后人使了个眼色,一群人立马放开了那男孩儿。男孩儿吐了口气,整理了下衣服就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我扬起下巴喝了口酒,不经意间打量了他一眼,发现那个男孩儿正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嘴角还勾着,似乎在等一场好戏,又似乎在看我怎么收场!      我一愣,噎了一口酒,大声咳起来。结果那臭小子竟然还假惺惺跑过来拍我的背:“大哥你还好吧?”      我又咳了几声,挥开他的手,老子要被你拍死了!男孩儿却又把手伸过来,拍了拍我,继而背对着所有人冲我低声道:“谢谢你帮我。”      我抬眼看他,假账又咳了下。他继续道:“不过,这位大哥,你要怎么收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西窖口的吧?现在要怎么收场?”      我翻个白眼儿,这小子倒是聪明。      我推开男孩儿,冲对面的人道:“他怎么着你们了?一群人打一个人?”      那群人谁都没吱声,最后还是刚刚开口的那男的道:“他,他泡了我们大哥的妞!”      我笑喷,感情是情仇啊?我眼角扫过男孩儿猪头一样的脸,心里疑惑着男孩儿应该长得不差,要不然也没资本去抢人家大哥的女朋友。      我又随口问道:“你大哥叫什么?泡了谁家的妞?”说完喝了口酒。      就听到对面人回道:“我大哥叫赵清山,我们未来嫂子叫周小小。”      “噗……”我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什么?赵清山?我边说边用眼角狠狠瞪我旁边的臭小子,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顿时就有点后悔,这个赵清山可是个狠角色,未来苏浙这一快他有半臂江山,可是不久之后黑道里的风云人物!      我心里一遍默默戳自己小人,一边开始盘算该怎么收场,对面的人已经说道:“既然这位大哥是西窖口那边的人,我们也不敢得罪,但是这小子泡了我们大哥的妞……这个……”      我心里猛叹口气,随手将手里的啤酒瓶扔到地上,站起来:“周小小是吧?周大军的宝贝疙瘩是吧?”      那人点头,眼神疑惑。我把旁边的男孩儿拉过来戳着他的猪头脸继续说:“他是谁?小流氓一个是吧?”      那人再点头,我想了想,赵清山似乎是04年才开始混出样子的,又道:“你们大哥,最多也就是个小流氓头子是吧?”      那人皱眉,最后却还是点头。于是我道:“这不就得了,按照周小小的地位,其实应该说是她泡了你们大哥,然后又泡了我手上这个小流氓……”说着我转头挑眉头又戳了戳手里的猪头脸,男孩儿却是眉头一挑,似笑非笑一般冷冷看着我。      “所以……”我下结论:“你们大哥只能说是被踹了,周小小也只不过是换了个男的泡了!”      众人:“……”      最后我又加了个猛料:“周小小还喜不喜欢我手里的小流氓我不知道,不过今天晚上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周小小脸上拉不开面子不说,搞不好还会找你们大哥麻烦。你们……”      一群人脸色一顿,看着我的样子带着点惊恐。我拎起地上放着的另外几瓶啤酒,转身就走。那群流氓没有跟上来,我想他们应该是想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是那个小流氓却跟了上来。      他走在我旁边,斜眼打量我,声音冰冷:“你不是西窖口的。”      我笑了笑,没回头也没回答。他却兀自转头继续道:“西窖口没你这号人物,他们一般不来仙林这地方,你撒谎了。不过,你唬住那群笨蛋了,和赵清山一样都是笨蛋,蠢货!”他的声音很冷,我实在想不出,这个男孩儿究竟有多大,心性竟然会这么冷。      我道:“赵清山不是笨蛋,他只是没遇上时机。”      男孩儿继续冷笑:“时机?什么时机?爬女人床的时机么?”      我终于听不下去,转头用空的手拉住他衣领提到眼前,“我认为,对于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应该先道谢?”      男孩儿愣了下,眉头皱了皱,最后却还是说道:“谢谢你。”声音依旧冷冷的。      我松开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滚吧!”说完就转头就走,他却跟上来,我转头挑眉看他,他识趣停步,最后在我身后喊道:“我叫陈云霄,我会记得你的!”      听到他的名字我猛的停步,陈云霄?陈云霄?难道他就是之后那个洗白自己黑道的老大陈云霄?我没有转头,慢慢的抬步往前走。我想有时候,像我这样的时空旅行者确实是存在的,我的存在,才能在适当的时刻让历史按着既定的轨迹行走。于是我转头,没说难听的话,却是道:“陈云霄。”      他站在原地看我,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我道:“你会是成功的,相信我。”         回去的时候王小鸣趴在柜台后面算账,他男人抱着他一个劲地柔情蜜意,王小鸣不耐烦地冲他瞪眼睛,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我没说话,不想妨碍他们,直接拐角上楼。王小鸣的男人却突然转头,皱着眉头打量我一眼,我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瓶,冲他笑了笑。      当天晚上我又进入了时空旅行,没有任何征兆,庆幸的是,这次没有穿越在大兴安岭,要不然,我这一声沙滩裤沙滩鞋莫名出现在雪地里,真是他娘的让人欲哭无泪。      同样庆幸的是,我还是在南京,只不过是在2004年的南京。      我又打的去仙林,而这个时候仙林又搬了好几个学校过来,居民区又建了好几栋。我找到了王小鸣的小旅馆,还要了原来的房间。他果然还不记得我,我交了押金嘻嘻哈哈上楼,那头门被推开,王小鸣的男人站在门口抬头冲我打量。      我的生活其实很单调,每天七点起床,出门吃早饭看报纸,九点准时回来上网,十二点的时候吃中饭睡午觉,下午我有时会去市区逛逛和陌生人搭搭讪,有时候会待在旅馆里休息,有时回去找王小鸣打牌,晚上的时候会去吃大排档,喝酒吃肉,晚上十点再回来洗澡睡觉。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管我是在2001年还是在2022年,是在南京还是在上海,我始终过着这样的生活。      这天晚上我闲的无聊,和王小鸣聊了一会儿就出去晃悠。仙林最近几年发展很快,房子一排排建,人一波波来,矛盾也是一层层激荡开。最近据说有建设工地的工人因为拖欠工资的事情闹得很大,市政府都派人来看过,好像占了鸡血的横幅都拉过了。我这人也绝对是吃饱撑了没事情可做了,竟然晃晃悠悠就跑了过去。      跑过去之后一看才发现,嚯,还真有热闹看啊!      一圈的工人将少数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围住,有一个工人拿个了喇叭操着一口方言普通话,动情控诉着拖欠工资恶劣行径是如何如何让他们过不下去。      我心里叹了口气,在时间旅行的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我并不少见,权利永远是用来约束老百姓,贫苦的永远都是工人。物价飞涨股市基金黑暗楼市飞涨,这些沉重的单子永远都只有老百姓能深刻体会。      那名工人依旧在控诉大喊,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工地上方吊着几个小太阳,昏黄灯光下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很长,我却突然觉得很无力。我垂着眼觉得有些累,脚在地上画了几个圈转头就想走。那边工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群工人似乎很激动,有人突然大喊:“打人啦!你们怎么能打人!”      我一愣,收回脚,眯着眼睛看过去,工人围住的圈子似乎变小,人群似乎很激动。民不与官斗,这话谁都懂。可是当自己亲生经历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起这句话。我想了想,觉得要是事情闹大了不太好,这些工人辛苦几个月别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要被扣上暴动的帽子。      我一叹气,算了!反正过几天我就不在了,就充一次大头吧!      我跑过去,在人群最外面喊着“让让,让下!”慢慢挤了进去,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我进到最里面。然后我一抬眼,突然看到眼前穿着西装眉眼清秀的陌生男人,我皱了下眉头,觉得他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男人皮肤白白的,眼窝微陷,似乎有外国血统,他也抬眼看我,看到我的瞬间先是一愣,然后秀气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      我没多想,毕竟没有人会记住我。于是我冲他道:“你是管事的?”      他点头,上下打量我:“是!”      我冲周围的民工看了一圈,他们脸上的皮肤黝黑粗糙,穿着的作业服脏乱不堪,他们脸上写着迷茫和不甘还有绝望。我想,我应该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      应该可以。于是我冲那人道:“这是你们公司的建筑工地?”      男人点头,却是不多说一字,表情冷冷的。      我道:“你们应该不缺他们那点工钱,请告诉我拖欠的理由。”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我,一双眼珠子深邃而静谧,我一愣,却听到男人身后的人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是工地上的么?多管闲事不怕被揍?”      我冷笑:“所以你们打人?”      于是我转头,冲着身后的工人道:“兄弟们,房子不是还没建好么?他不是拖你们工钱么?咱继续建啊……在黄沙水泥的比例换一换,多放点水少放沙子,钢筋水泥不是还能卖钱么?改明儿拖出去卖钱,抵工钱,房子算什么?咱造了咱又不住!回头房子造好了,卖了一半了,咱就去举报,说他们公司的楼盘不合格,到时候他们不但要赔钱还要和政府的人打交道!多好啊!”      工人们一阵沉默地看着我,半分钟之后有的眼眶子都红了,我知道,他们真有这打算了。鱼死网破。不过我却不是这么想的。      我转头去看那几人,果然他们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我到男人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何必呢,他们闹着你们工期延误不说,还可能被上面盯上,多得不偿失。一群工人罢了,我刚刚说的那些,不是真要他们这么干,只是谁家每老子娘要养的,钱是他们的命!你们又不缺钱,何必!”      男人看着我,眼神平静,似乎不为所动。他身后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却突然叹气道:“你以为我们不想给钱!他们狮子大开口好吧!?”      我一愣,却是没想到会有这事。我转头看着刚刚拿喇叭的男人,他看着我,淳朴的脸上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啥?”      这次男人终于开口:“他们说,多付百分之三十的工资。”      我又一愣,“你们工资开多少?”      男人平静回答:“市场价,不低。”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拖欠工资,我可以帮着说说,可现在事情的发展竟然是有人狮子大开口,百分之三十的工资,这数字其实也不多,但我知道,对一个项目工程来说,每一笔钱都不是小数目,房地产这东西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想询问,却听到那个拿喇叭的男人眼眶红红的道:“我们没有啊……我们这些工人都是拿的死工资,谁也没开口要过多余的钱啊!”周围的工人一阵符合,我觉得奇怪,问道:“你是包工头?”      他摇头,我问道:“包工头呢?”      我面前的男人冷冷开口:“卷钱跑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没有工资!?”      我一愣,好么,这不是拿石头搬自己的脚。面前的男人看着我,一双眼睛深邃平静,可他却突然勾唇笑了一下,瞬间即灭:“我答应开工资,并且多百分之三十。”      我又一愣,他干什么?不会被我一通乱说良心大发了吧?周围的工人一下子炸开了锅,男人身后跟着的人低声抱怨,却被男人挥手制住。然而男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上前一步,与我平视道:“你是哪里人?”      呃,我道:“南京人。”      “不。”男人平静开口,嘴角却带着抹玩味的笑,“我问你是哪条道上的!?”      这个时候我真想抬头望天,最近都流行这种文法问家乡何处么?果然我out了?我道:“南京人,就是南京人!”我说的真的是事实。      然而男人却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托出了人群,我大喊:“你干嘛?”不是因为赔钱想拖我到角落里揍一顿吧?!      男人将我拖到一个屋檐下,松开我的手腕,这次却是似笑非笑看着我,眼神很戏谑,但表情却还是冷的,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张周。”      “哦。”男人点头:“张周,你难道不是西窖口的人?”      我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是陈云霄?”      男人唇角一勾,上下打量我一番:“没想到,三年不见,你倒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多年之后,我时常就想,命运真是个巧妙的东西,我在2001年第一次碰到陈云霄,而在两个月之后的2004年,他却准确无误的认出了我。时间似乎并没有将我从他的记忆中洗刷掉,他记得我,真的记得我,而且记了三年。    003   我长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怎么,怎么记得我?”      他皱了皱眉头,往前走了一步,将我逼得后背紧紧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然后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记得你!”      哎!苍天啊~~我抬起一只胳膊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啊,可陈云霄就是记得我!他就是记得我!我怎么会记得我?这应该不可能啊,我从2001年来到2004年之后,时间会洗刷他对我的所有记忆。他不可能会记得我!      我不太确定,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真是陈云霄。”      陈云霄背对着灯光,轮廓隐没在黑暗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而后眉头却又是皱了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      他抬起手臂,不确定地向我伸过来,手没有碰到我只是沿着我脸的轮廓描着,疑惑道:“你的脸……为什么,我不太看得清你的脸?”      轰一声在我脑袋里炸开,我突然意识到了陈云霄和别人的不同。有一种人,他对自己的记忆能够精确的把握,也许时间的的确确洗刷了陈云霄的记忆,但是他的记忆力惊人,所以他能够记住我!能够记得我的样子!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点兴奋起来,这是不是说明,以后,只要我穿越在2001年认识他的时间之后,他就记得我!?难道说,其实我也能交朋友?我一时激动,兴奋地去抓他的手,他没有避让任由我抓着,只是表情依旧疑惑。      我将他的手覆到脸上,他一惊,瞳孔一缩而后恢复正常,声音有点冷:“你做什么?”      我整个人简直兴奋地想蹦上天,我能交朋友,原来我也能交朋友。我抓着他的手,按在脸上:“让你记得我!你不是说,你看不清我的脸么?”      听到这话,陈云霄又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我的脸,但似乎如何都找不到焦距。最后他放弃,将手从我脸上抽开,只是淡淡道:“你住哪里?”      我报了王小鸣的旅店的名字,他却又皱眉:“我去那家店找过你,老板说他从来不认识和你。”      我只能打哈哈:“哦,那家老板记忆力不怎么好啊。”王小鸣不会记得我的,从1999年到2022年之间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像一个诅咒,一个禁锢,我如同冤魂一样在几十年之间来回穿梭,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记得我,却除了你,陈云霄。      陈云霄之后又问了点别的,比如我多大,在哪里工作,父母哪里人。我只能扯谎,说我是黑户,孤儿院长大的,没有父母。陈云霄侧头看着我,犹豫了一下,最后从西服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把你号码告诉我。”      我一愣,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只能把王小鸣旅店的号码告诉他,他听到我说025的时候就抬头,眉头一挑:“你没手机?”      手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以前也用过,但自从发现手机对我来说也只有手表的功能之后,我毅然决然的买了块手表,扔了手机。我摇头:“没有。”      陈云霄垂下手,神色瞬间冷下去,他冷笑道:“是没有,还是不想告诉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陈云霄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呀。可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解释道:“我……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手机用不上。”      陈云霄显然还是不相信,但他没有再坚持。      工地的工人得到承诺之后就不再聚众闹事了,有工人红着眼睛跑过来看着我,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用力地拥抱我。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抱着的你的人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出于好心帮了个小忙,可是他们总是用复杂而难言的心情感激你,他们或许回报不了你什么,当时你却会觉得,这种无以言表的感激,是最好的回报。      这一刻,我想到过去的许多年里自己的碌碌无为,我突然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做点事情。      陈云霄的跟班看到我表情有些不善,几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快要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面的时候,陈云霄才突然停下来,微微侧着头看我,我也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有点放空,在我脸上找不到任何的焦距。他那副冷着脸皱眉头两眼放空的样子实在是太喜感了,我心里偷偷乐,嘴巴里问道:“是么事?”      陈云霄收回眼神,改盯着我下巴看,他道:“你,你这几天应该都在南京吧?”      我点头,“应该在吧!”其实我也不确定,搞不好今天晚上人就又没了。      陈云霄似乎不喜欢我不确定的口气,他又开始皱眉头:“我明天来找你,你不会今天晚上就要走吧?!”      我心里一乐,嘿,说不定就真被你说中了!嘴巴里却倒:“不会,不会!”      陈云霄像是放心一般微微吐了口起,肩膀也松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卡□,手机递给我:“拿着。”      我疑惑着接过来,陈云霄又冲身后的跟班挥了挥手,跟班屁颠颠地跑过来,陈云霄道:“手机卡。”      我和那跟班同时张嘴:“啊?”      陈云霄这次倒是说得眉头不皱:“把手机卡□。”顿了顿加了句:“以后这卡你就别用了,打点好里面的人,别让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魁梧的跟班在那一瞬间缩得很小很小,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拔出卡,双手递上手机卡,一脸痛心疾首,我估摸着那卡里应该有不少小妹妹的电话号码,果然,那位跟班慢慢抬脸,用一种比自宫还疼的表情看着陈云霄:“老大,能别删我卡里的号码么?”      陈云霄眉头都不动,将卡扔给我,我下意识接住,陈云霄慢悠悠道:“回头记得卡里充点钱。”      那位魁梧的跟班的瞬间流露出吐血的表情,却也还是点了点头。      我憋笑憋得肝疼,陈云霄转过头来看我,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我疑惑着看他,在想他看什么呢?却突然眼睛一眨看到陈云霄的耳垂红彤彤的。我正莫名其妙着,那位魁梧的根本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你就是大哥……”      “咳!”陈云霄抬手一咳,云淡风轻。魁梧跟班瞬间耷拉了脑袋,屁都没一个。      我再一次疑惑了,这个陈云霄确实很奇怪啊!难道说,虽然这人冷漠了一点,但其实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遇到三年之前的救命恩人,觉得无以回报所以送个手机再送个手机卡以表谢意?!      我摸下巴,真奇怪啊!         晚上回旅馆,我将手机卡插/入手机里,刚开机,手机就叮叮直想,各种短信飞来;      【王哥,你在么?】【王大哥,人家几天崴到脚了……很疼很疼的……】【王大哥……】【王大哥……】      手机叮叮直响,每个发短信的女孩子名字都不一样,我将卡里的号码一一翻出来看,立马震惊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圣啊!从倩倩1一直排到倩倩20,再从芸芸01排到芸芸22……      我……各种羡慕嫉妒恨呀!      不过没多过久,那些纷至沓来的短信突然在某一个时间点通通停住,再没有一条短信发过来。我想了想陈云霄和那位跟班说的话,猜想那个跟班应该是去通知手里里的人自己换号码了。      然后我闲着无聊,趴在床上翻手机,陈云霄的手机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的程序,和我以前在2011年用的什么智能手机相差还是挺大的。我摸了一会儿手机,打了会儿俄罗斯方块,闲着无聊把视频影音调出来,却突然发现一个加密的视频文档。      我想了想,随便打了个0,密码错误?再想了想,我又随便输入2001,没想到文件确定,竟然真的打开了!然后我就看到高像素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昏黄灯光,斜长的影子,那个熟悉的背影拎着几瓶啤酒慢悠悠沿着马路牙子走着。视频的时间不长,总共四十五秒,等那个熟悉的背影隐没在拐弯处时。屏幕突然一黑,可是这段视频却没有结束,那断视频之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近乎呢喃的低语:“我可以,成功么?”      我合上手机,仰面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这一刻,我想我可能明白了点什么。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下楼买早饭,在楼梯拐角处的时候看到王小鸣的男人,他笑着和他打招呼,他淡淡看我一眼,眼神不善,我搞不清楚状况,刚想上前去搭讪,他却指着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说,“那个人等你很久了!”      我点头道谢,转过头去看到昨天那位魁梧的壮汉,他一身黑色西装带着墨镜一脸严肃的冲着我,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帅哥!”      壮汉眉毛抖了抖:“大哥让我来接你!”      我笑着拍他背,心想黑道真不是个好地方,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儿怎么搞得跟奔丧一样,我一边笑呵呵拍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送到他面前:“从倩倩1到倩倩20,芸芸01到芸芸22的号码都抄了。”果然,我这话一说,壮汉的眉头就狠狠一抖。      我本来是用一种邀功的心情讲出了上面的一番话,结果面前的壮汉抬头问了我一句:“那我老婆的你抄了么?”      我:“……”      壮汉将纸条塞进了西服口袋里,手臂一伸,示意我出门。我没有犹豫,转身出门上了门口那辆低调的花冠。      花冠在仙林城绕了半圈,来到了国道之后的一个尚在规划的大楼,我下车仰头,看到这楼的时候足足愣了好几秒。陈云霄是在这栋大楼里工作么?可是我记得,这大楼在05年的时候被举报出是个违章建筑,中间牵扯了不少关系,南京半个城闹得沸沸扬扬的。      壮汉引我上了16层,一上楼我才发现,这个16层根本就不是什么办公区,电梯打开的一刹那,一个大约200平的宽敞房间呈现在眼前。      壮汉站在电梯里并不出去,只是伸出手臂道:“大哥在里面等你!”      我点头,疑惑着伸腿迈出电梯。可是右腿刚刚触地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后悔了。我突然矫情地想到,也许我不该来。      很难想象陈云霄是如何将一个200平的办公区装潢成了一个巨大的私人房间,我左右张望两眼收回眼光。时空旅行的这么多年我看过太多形形□花样百出的好东西,有时候对我来说,好与不好,已经不能简单用看到的来评判了,就好这座大厦,规划的不好么?建造的不好么?好,都好,只可惜,05年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一座废墟,成为许多人葬送仕途的石碑。      我走到沙发边上坐着,看了看手表10点03分。我想这也许是陈云霄暂时住所。      10点10分的时候,陈云霄从我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头发半滴着水,身上有一股子清新的水汽味道,可是神色却很疲惫,似乎刚刚睡醒。      他看到我眼神却有些散,他又在试图寻找焦距。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云霄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眼睛试图看我:“你在哪里工作?”      他竟然还在查我!?我只能耸肩道:“我没有工作。”      陈云霄看了看我的衣服和手表,表情淡淡的:“没有工作戴名表?”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既然查过我了,就应该知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留下,我昨天告诉他我是黑户,又告诉他自己在孤儿院长大,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地方。没有身份的孤儿,是进不了孤儿院的。      陈云霄没再问什么,只是依旧看着我,眼神有些不太确定,可是他之后说出的一句话却突然让我觉得,这个冷漠的陈云霄还是挺有那么点意思的。      他说,“我查了最近20年的死亡登记,没有你!”       004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足足愣了两秒,两秒钟之后,我直接笑倒在他的沙发上,我说:“陈云霄,接下来你想说什么?”      陈云霄英俊的脸没多大表情,眸子却是一闪:“我问过龙彪你长什么样子,他姐姐是美术老师,他从小就会画画,他给我画了一张你的素描。我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只有我看不清你的脸。”      我擦了擦睫毛上笑出来的眼泪水:“然后?”      陈云霄:“我想对你来说金钱、权利或者其他都不是你想要的,或者给你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的笑渐渐收敛,此刻的陈云霄又让我回想起了2001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有一个被揍成猪头的男孩儿沉着冷静着等我救他。      其实,那个时候的陈云霄就已经有变得没有多少人情味了,他也许早就习惯了黑道厮杀不公平的残忍生活,习惯了用利益的诱惑来让其他人屈服。      包括现在的我。不是谈判不是商议,陈云霄高高在上,我们的地位并不对等,就算我三年之前曾经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笑着看他,眼神平静,“那在你看来,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想要的?”      陈云霄用确定十足的口气道:“朋友,亲人,爱人!”      我亦平静看他,和三年之前比,陈云霄又老成了许多,他从我昨天的态度和话里面竟然琢磨出了一些东西。在他看来,我这只“鬼”就是个孤魂,我需要朋友亲人爱人。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陈云霄这个时候却突然扯唇笑了一笑,眸子虽然清冷,可我看得出来,这个笑容是印在他眼睛里的,他发自内心在笑。      然后,我听到他说道:“虽然我已经结婚了,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什么?”我有点没听懂,抬眼疑惑得看他。      陈云霄的耳垂却突然通红,可面上好是淡淡的,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你可以留下来,我会给你找个住的地方。而且,我喜欢你,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惊愕地坐在那里,将他的话消化了许久。半响之后,我从沙发里坐起来,双臂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看着他道:“陈云霄,你在诱惑我?”      陈云霄的耳垂依旧通红,他十指相互交叠,信心十足的样子:“也许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不过我想我会是个不错的爱人。”然后他有点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脖子也红了起来。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告诉他我会随时随地进入时空旅行,根本不可能呆在他身边;又或者告诉他我不想要一个同□人?陈云霄摸着耳垂,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复。      这一刻的陈云霄多像一个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儿,我无法回复他,可他提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我心动了,真的心动了!我需要一个亲人,亦或者爱人。      那天我没有给陈云霄任何的答复,他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我们坐在沙发上像两个三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随便聊了许多东西,他甚至还和我讲起了他的父亲,一个纵横黑道40多年的黑帮老大。陈云霄回忆的时候眼神很平静,他平静的告诉我96年时候他的父亲与他是如何被背叛又是如何被其他黑帮追杀,他又是如何在父亲死之后顶着前任黑帮太子的名头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子。他甚至告诉我,他如今的老丈人就是当年顶替了他父亲,做上如今苏浙黑道老大的苏同远。      他说得那么平静,我听得也很平静,可是我却莫名很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他和我一样,都需要爱人,都需要亲人。      那天回去之后我去超市买了白酒,隔着柜台跟王小鸣海聊,王小鸣戴着眼镜撑着下巴听我说,偶尔回答两句,我发现王小鸣真的什么都知道,你说金融风暴他给你分析华尔街,你说楼市暴涨他给你说制度问题,你说这人生怎么这么苦逼啊~~他撑着下巴淡淡的抹了把辛酸泪说兄弟你不知道,我连人类都拯救了,还有什么可苦逼的……      我边说边喝,说道最后醉得迷迷糊糊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王小鸣的男人似乎来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王小鸣的男人捏着下巴说了句什么,又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看到时空隧道的流光……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一身酒气穿越在了2022年的南京,坑爹啊~~      我扒拉着自己的脑袋瓜,恶狠狠的想,妈的老子刚想就答应了陈云霄做他小情人的好不好!!老子刚想有个伴儿不做孤魂野鬼的好不好!!我他妈这也穿越得太是时候了好吧!!      其实之前我在2022年穿越过很多次,南京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仙林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而王小鸣的小旅馆依旧红旗飘飘屹立不倒。然后我打的去了王小鸣的小旅馆。      和往常一样,王小鸣趴在柜台上记账,看到我进来的时候扶了下眼睛,问同学住店?我点头,依旧要了二楼最东面的那个房间,拿着钥匙转身上楼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王小鸣柜台上压着一章报纸,报纸上赫然一个红色的大标题——情人背叛,黑色组织头目被抓。然后醒目的红色标题之下,就是陈云霄略显苍白而冰冷的脸。      我惊了一跳,立马抽出那张报纸草草从头看了一遍。报纸上的消息并不多,隐晦着写着陈云霄作为近年来苏浙一带黑色势力的头目,做过多少多少杀人发火的事情,然后最后一笔带过,说这次陈云霄会被盯上,主要的原因是两股黑色势力头目对上的时候,陈云霄的情人留下一份重要的文件突然消失,文件被一名卧底找到,陈云霄因此被抓。      我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傻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我的印象的里,事情根本就不应该是这样子的!陈云霄在2010年的时候掌控苏浙一带大半的黑色势力,2016年的时候却突然开始洗白,2022年的时候应该会成为南京著名的企业家才是!怎么会被抓!!?      我捏着手里的报纸,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我吸了口气,将报纸放回去,和趴在柜台上疑惑看着我的王小鸣勉强笑了下,转身木然上楼。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茫然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事情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2022年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陈云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报纸上说的那个突然消失的情人?情人?突然消失!?我猛的坐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陈云霄送给我的手机。      我整个手臂都在轻颤,手机,陈云霄送给我的手机!2022为什么会发生变化!!因为陈云霄记得我,那个突然消失了的情人就是我!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突然穿越,也许现在我已经做了陈云霄的情人!!想到这里我的手臂又是止不住的轻颤。      一夜无眠,第二天我茫然的在仙林逛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任何东西。晚上回去的时候王小鸣的男人照例靠在王小鸣身边缠绵悱恻,我以前看着多少都觉得两个大男人抱一起卿卿我我的恶心不恶心?可今天看了,茫然之后却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因为我突然开始害怕,从1999年到2022年之间的穿越维持了许多许多年,这样的时空旅行从来没有打破过什么也没有被什么打破过!可现在却突然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本来我想,也许从2022年穿越回过去,不答应陈云霄做他的情人,就不会造成2022年的改变了!      可是,也许,时空被打破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回到2022之前了!我生命的轨迹很可能会往2023年继续下去。      我站在旅店大厅门口,茫然无措麻木站着,许久之后,我感觉到有人站到了我面前,我抬头,看到王小鸣男人站在我面前,英挺的眉头挑着,上来第一句就是——“你能时空穿越,不过你这次遇到了麻烦,张周!”         我猛然惊醒,瞪大眼睛看他,他指了指大厅角落示意我过去。我跟着他走到角落里,问道:“你记得我?!”      他点头,抱胸道:“是我让你直接从2004年过来的,哦,在这之前我得先说明你不需要去猜测我的身份,反正地球人的智商也不怎么高。”      我:“……”外星人大哥你可太嬉皮了。      王小鸣男人继续道:“穿越时空对我的星球的人来说并不难,不过立法规定只能少数科研人员在必要时使用。我查过你,你只是个普通的地球人,不过你的染色体在出生的时候突然变异,所以导致你对时空有很强的敏感度。”      我:“你想告诉我什么?”      男人转头冲柜台上趴着的王小鸣看了眼,扯唇笑了一下:“我本来不想帮你,但是我担心你和陈云霄的事情会改变整个时空的发展秩序,所以我让你直接来2022年看一下,看一下在2004年,你答应陈云霄做他情人之后,最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我倒吸一口气,惊讶看着他。他继续道:“我在省军区工作,可以帮到你,明天我带你去见一见陈云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如果给你穿越回去的机会,你是会离开陈云霄,还是……”      还是什么?继续做他的情人么?不,如果2022年陈云霄会因为我而被捕,我想我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可是王小鸣男人说的话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说:“你是会离开陈云霄,还是会选择带他离开黑道!?”      这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过的选择,回到过去,带着年少的陈云霄远离黑道!?         第二天,王小鸣的男人徐翼飞带我去了关押陈云霄的地方,南京下关一个破旧的小院子。我没有问徐翼飞为什么陈云霄会被关押在这个地方而不是看守所或者警察局,可是徐翼飞却告诉我,上头盯着苏浙这一块的势力很久了,可陈云霄做事情滴水不漏,上头一直找不到名目,本来这次也没有打算真动手。可陈云霄这次实在太背了,十之□判死刑。      我捏着拳头,听到死刑两个字从徐翼飞嘴巴里吐出来,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南京的夏天闷热没有风,我仰起脖子,抬头看了看天想,2022最后再见一见陈云霄,然后请徐翼飞帮忙回到2022之前,就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徐翼飞带我进去的时候,陈云霄已经静静坐在桌子边等候了,他身上穿着一身看守所淡蓝色条格衣服,平静的看着我。然后徐翼飞带着看守的警卫离开,留下我和陈云霄两个人。      我坐下之后,仔细打量陈云霄。40岁的陈云霄和二十多岁的陈云霄似乎没太大差别,依旧帅气英挺,神色冷淡。      陈云霄看着我,平静道:“你来了。”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想些泪奔,我双手拍在桌子上,大吼道:“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陈云霄抬眼,神色依旧平静:“小周,这不怪你,上面有人要动我,我迟早都得死!”      陈云霄一番话反而让我平静下来,我瘫坐下去,看着他道:“你就从来不怪我?是我害了你!?”      陈云霄却突然笑出声来,眼睛眯起来,眸子里都是星光,就好像那次他坐在沙发上。他道:“又不是第一次,早习惯了!”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哽住,对啊2004年之后,我应该会继续时空旅行,不停穿越才对,那是不是,我也经常因为莫名的消失而给陈云霄带来麻烦?陈云霄难道就从来没有怪过我?没有质问我?没有骂过我?      我试探问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消失?”      陈云霄摇头,然后他手臂伸过来,身体前倾,握住我的手,眼神平静道:“一直很疑惑,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      陈云霄扯唇一笑,干干净净如同一个大男孩儿,然后这个一向冷漠的黑道大哥说出了让我从此一生都铭记刻骨的话——“因为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真的永远在一起了。”      我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笑了笑,紧紧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松开,坐回去恢复了他冷漠的表情,然后他说:“回去吧,等我去找你,应该不用多久!”      然后我的眼泪,在挤满眼眶之后顺着脸颊就流了出来。纵我一生,没有亲人朋友和爱人,在1999年到2022年的时空穿越之后都不会有人记得我的样子!可是,只有一个陈云霄,只有他记得我,只有他曾经爱过我,只有他即便面对死亡都会握着我的手平静的告诉我,等我去找你,不用太久!      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我也不知道陈云霄的出现对我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可是等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却决定,回到2022之前,我想我不会离开陈云霄,我要带着这个男人远离黑道,远离仇恨,让他过平凡的生活!    005   临走的时候,陈云霄从脖子上面解下一个红绳,递给我。我接过来,发现是一块通体绿色圆形璞玉。陈云霄平静道:“我父亲临死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什么都没说,默默系在了脖子上,起身离开的时候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今生对陈云霄的第一个承诺:“相信我,你不会死。”陈云霄点了点头,淡淡冲我笑。我转身离开。      出去的时候徐翼飞叼着根烟站在一棵槐树下面平静看着我,他问:“做出决定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小院子。我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你帮我,我可以回到1999年之前么?”      他叼着烟,平静转过来挑眉看我:“你想做什么?”      我站定,抬眼看了看蔚蓝的天,“我记得陈云霄说过,1996年的时候他父亲被亲信背叛,我想如果可能,你能不能帮我回到1996年?”      徐翼飞转回头,将嘴里的烟灭掉:“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想了想他之前的话,笑道:“如果你不帮我,等我自己回到2022之前,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违背时空规律的事情,到时候王小鸣搞不好就不是什么小老板了……”      徐翼飞咬牙切齿转过来狠狠瞪我,我知道王小鸣是他的软肋,就如同现在陈云霄于我的意义非凡一样。      徐翼飞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他送给我一枚戒指,告诉我这个戒指里的光谱系统可以控制我对时间的敏感度,减少我穿越的次数。我将那只镶嵌着枚红色宝石的戒指套在食指上,抬头问他:“这颜色太艳了!能换个颜色么?黑色也成!”      徐翼飞额头爆青筋,在我肩膀是狠狠打了一拳,“少废话!那是光谱反射太阳光的颜色,再废话就把戒指还给我!”      哈?开什么玩笑?我立马把戒指收起来。      半个月之后,我再次穿越,不知道徐翼飞是如何办到的,这一次,我成功穿越回了1996年的南京,而这个时候,整个南京城里每天都有大批的黑色轿车驰骋在街道角落里,寻找陈云霄和他的父亲。      而我,不知道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竟然穿越在了陈云霄和他父亲陈时东躲藏的出租屋外。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是1996年的四月十四日,天气晴。而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陈云霄穿着一身南京大学的校服,举着一把手枪冷冷看着上身套西服外套,下身穿着花圆点沙滩裤的我。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陈云霄的刹那激动得无以言表,刚想开口,陈云霄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眉心,他看着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看着陈云霄的眉眼,比2001年我初见他的时候还要稚嫩,再看他的穿着打扮我就猜到,这个时候他和他的父亲应该是在逃亡。我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睡的角落:“我能先起来么?”      陈云霄依旧冰冷看着我:“你不怕枪,你是什么人?”      我看了看他手里的枪,小心说道:“如果我是坏人,或者是你的仇人,我不会睡在这个角落里等你拿枪指着我!我应该去通知现在正在到处找你们的人!”      陈云霄眸子一闪,明显疑惑了一下,我看了看他稚嫩的脸,15岁的男孩子终究还是涉世未深,如果是其他人,他现在搞不好已经被抓住了!我心里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陈云霄的枪依旧对着我,我问道:“你父亲呢?”      陈云霄的精神状况似乎并不好,被我一问握着枪的手臂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也有点散。我趁着这个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枪然后将他抱在怀里。陈云霄连挣扎一下都没有,默默任由我抱着,整个身体都在抖。我紧紧抱着他,心里对还是个小男孩儿的陈云霄很是心疼,我不停拍着他的背,轻轻在他耳边呢喃着放松放松。十分钟之后陈云霄终于平静下来,他一把推开我,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他垂头看了看我手里的枪,后退三步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放缓语速,尽量不刺激他:“我叫张周,你父亲在哪里?我要见他。”      陈云霄戒备看着我,“你想做什么?”      我平静看着他,缓缓开口:“也许我能救你们,带我去见你父亲。”      陈云霄显然还是不相信,但是我想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转身打开了身后的一间居民房,昏黄的灯光慢慢倾泻到阴冷的楼道里,我接着灯光看陈云霄苍白的脸,突然想到,也许冥冥之中,我与陈云霄的命运就会纠缠不清,或者他根本不是没有选择,而是——已经相信了我。      陈云霄暂住的这个房子两室一厅,房间的装潢非常简陋,不大的客厅沙发茶几上摆放着无数的泡面垃圾盒,房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我转头问陈云霄:“你父亲受伤了?”      陈云霄眉头一皱,抬起脸倔强的看着我:“爸爸不会有事的!”      接着陈云霄推开一间房间的门,我站在门口看到房间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床铺和一个床头柜,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没有。走近两步,然后我便看到一个和陈云霄有六分相像的男人裹着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似乎听到了陌生的脚步声,瞬间睁开眼睛冰冷地冲我看过来,他埋在被子里的一只手臂动了动,我知道他在拿枪,于是我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动,我冲陈云霄父亲道:“我和你单独聊聊,我没有武器。”我边说边脱了西服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坎肩和沙滩裤。      陈时东冲陈云霄看过去:“小云你先出去,给这位叔叔倒杯水。”      陈云霄显然是不乐意的,但却非常听陈时东的话,他关了门留下我和他父亲独自呆在房间内。      陈时东转回头看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开口,我道:“我叫张周,我需要小云的监护权。”      陈时东眉头一挑,“说你的目的。”      我耸肩:“就是监护权。我会帮你养儿子,我会带他远离黑道,他会过普通人都的生活,仅此而已。”      陈时东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黑道老大的气质尽显:“我虽然听不懂,不过你似乎不是什么危险的人物。”说完他的脸色就突然一白,捂着唇开始闷声咳嗽。      我这才意识到,也许陈时东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陈时东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我相信你,我把小云交给你!”      我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你相信我?”      陈时东点头,“我这辈子看人看错过两次,如果这一次也看错人,那就真的是天意了!而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小云需要人照顾,我不信任其他人。而且……”他突然伸出手臂指着我的脖子道:“你脖子上的玉能给我看看么?”      我一惊,这才想起脖子上陈云霄给我的玉。没有办法,我将红绳解开,依旧站在原地,轻轻抛给陈时东,陈时东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抬眼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了然的神色:“告诉我,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瞪大眼睛愕然看着眼前的男人,“你相信?”      陈时东点头,神色平静,“这璞玉是小云出生的时候,我在庙里给他求的,上面有他的生日和名字。而且我信佛教,因果轮回,涅槃重生,我都信。”      我轻轻吐了口气,虽然不明白陈时东究竟是怎样强大的男人,竟然会相信穿越重生这样的事情。我道:“2022年的时候,小云可能会死。”      陈时东平静点头,看我的眼神不再冰冷,他道:“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小云我交给你。”      得到了陈时东的这句话,就如同得到了特权一样,我轻松吐出一口气,陈时东这个时候冲门外喊:“小云!”      陈云霄推门进来,手里当真捧着一杯水,他面无表情地将水递给我,然后转头坐到了他父亲床边。陈时东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很多,父爱隐隐中感染着我。他摸了摸陈云霄的脸,轻声道:“小云,你以后跟着这位叔叔……”      我干咳:“是大哥。”      陈时东改口:“你以后就跟着这位大哥,我把你交给他,要听这位大哥的话知道么?”      陈云霄带着哭腔,“爸你想做什么?”      陈时东摇了摇头,“不做什么。爸爸快撑不住了,爸爸要死了!”      “爸你胡说什么!!”陈云霄撑坐在床边大喊,身体又开始颤抖:“你就想扔下我一个人回去报仇吧?!”      陈时东面色平静,他又咳嗽了一阵,然后摸着陈云霄的脑袋道:“爸爸不会回去报仇,你以后就跟着张周,跟着张大哥好好过日子知道么?爸爸也不要你报仇,以后帮派之间的事情就再跟你没有关系了。”说完他冲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陈时东床边,陈时东从怀里掏出同样一块绿色的圆形璞玉,然后他将两块玉分别递给我和陈云霄。陈云霄伸手接过,我也伸手接过。我微微弯下腰,将自己手里的那块玉给陈云霄系上,然后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没有任何意味的吻,仅仅是吻了一下而已,我看着眼前一脸稚嫩而茫然的陈云霄,说出了我今生的第二个承诺:“我会保护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刻。”      陈云霄捏着手里的璞玉,抬头静静看着我,许久之后他踮起脚尖,在我额头上也吻了一下,如同教会里既定形成的回礼,然后他伸出手臂将璞玉系在我脖子上,同样郑重道:“我会听张大哥的话,直到我能够彻底自立的时候。”    006   我在陈时东父子的出租屋里住了下来,陪了他们两个星期,这期间除了买菜或者必备的生活用品,我很少出去。      我时常坐在沙发上看陈云霄,看仅仅只有15岁的陈云霄。年轻的、稚嫩的、茫然的。偶尔我会想到2022年的陈云霄,想到他一身囚服坐在椅子上平静看我,对我说:“等我去找你,应该不会太久。”那个时候我就会很心疼,看着眼前的陈云霄眼神会柔和很多。陈云霄会转头看我,看到我脸上柔和的表情会皱眉头恶狠狠转回头,似乎对我莫名其妙的态度感到很不削。      两个星期之后,陈时东平静走了。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陈云霄僵着身体走过去,脸色刷白,他将手覆在陈时东脸上,轻轻喊:“爸爸。”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喊:“爸,你醒醒,起来吃饭了!”      没有人回答他。      陈云霄还想再喊,我一把拉过他,捏着他的肩膀,“他死了,你爸他死了!”      陈云霄抬起眼睛茫然看着我,空洞无关,他嘴唇轻轻动着:“你说什么?”      我:“你爸他走了!陈时东走了!不在了!”      陈云霄依旧有些茫然:“走了?爸爸去哪里了?还会回来了?!”      我感觉陈云霄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太对头,我死死捏着他的肩膀,指甲掐进他肉了,捏住他的下巴,“陈云霄,看我!!看着我!!”      陈云霄目光在我脸上搜寻好久,最后才看着我眼睛,我道:“陈云霄,你爸他死了!他死了!”      陈云霄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猛的睁大眼睛,瞳孔收缩,整个脸在瞬间扭曲,他捂着嘴唇蹲下就开始干呕,我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拍他的背,“哭吧,哭吧……”      可是陈云霄没有哭,半滴眼泪都没有流,他一把推开我,走到他父亲床前静静站了半分钟,然后他转头看我,平静的眼神如同一只绝望的困兽:“爸爸的尸体要怎么办?扔掉么?”      我瞪大眼睛,站起身的时候一巴掌甩在陈云霄脸上,我说:“陈云霄!你想什么?你是不是想替你爸报仇!”      陈云霄被我一巴掌甩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他摸了摸脸颊,转回头来平静看着我,就和2022年的时候一摸一样,那是一心求死的目光,平静而绝望。      我将陈云霄拉到怀里,依旧死死抱着他,我说:“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忘掉仇恨,但是最起码这两年你要好好活着,你现在就算想报仇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云霄在我怀里平静问我:“你会帮我对么?”      我:“对,我会帮你。”      陈云霄转了下脖子,将脸埋进我怀里,然后我慢慢感觉到胸口的衬衫湿了一大片,陈云霄哭了,他终于哭了。压抑了太久的恐惧与不甘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      而就在我愁着该怎么处理陈时东尸体的时候,出租屋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很意外,非常意外!         我打开门看着眼前男人的时候嘴巴长得比鸡蛋还大,可是眼前的男人表情自如,那种自如的表情让我以为他其实就是在找一间公厕罢了。      徐翼飞一把推开我走进来,打量了一下房间,然后反手将门关起来,皱了皱眉头嗅鼻子:“嗯,尸体的味道。看来陈时东死了!”      陈云霄哭了好久,刚刚才睡着,我嘘了一下带他走进陈时东的房间。      陈时东静静躺着,我将门关起来,指了指床上:“能帮忙么?”      徐翼飞摸着下巴靠在门上:“我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摇头:“我都能来,更何况你。”      徐翼飞点头,挑眉头看了看陈时东,然后突然一把拎起我的衣领将我摔在墙壁上,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老子真他妈后悔!怎么会把你送到1996年!”      我用力推着徐翼飞的胳膊:“你搞什么?放开我!”      徐翼飞磨牙道:“谢谢你了大哥!你知道你现在救了陈云霄,2022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我疑惑:“什么?”      徐翼飞眼睛都开始冒火:“MLGB的,小鸣他不认识我了!!”      我想了想徐翼飞的那位心肝宝贝小老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徐翼飞松开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跟着蹲下去,徐翼飞恶狠狠看我道:“你在1996年救了陈云霄,陈云霄之后不知道怎么认识了苏同远的儿子,两个人搞上了,时空断层重新连接,2022年的时候陈云霄杀了苏同远和他儿子!”      我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存在会造成这样的历史转变,我问:“那我呢?”      “你?”徐翼飞叼着根烟,讽刺地看着我:“你成了陈云霄的养父,作为他最强大的后盾,默认了陈云霄和苏同远的儿子搞基。就连暗杀苏同远都有你一份功劳。不过很可惜,2022年的时候陈云霄似乎不爱你。”      我看着地板,默不作声,心里空荡荡的。也就是说,如果徐翼飞不出现,不久之后我会带着陈云霄重新走上复仇的道路么?我不知道,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徐翼飞将嘴里的烟吐出来,叹了口气:“陈时东我帮你带走,火化埋了之后再通知你。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陈云霄往黑道上引,老子直接杀了你和陈云霄!一了百了!”      我苦笑:“您这是破罐子破摔呀?”      徐翼飞抬眼看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这些地球人就是麻烦!”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王小鸣你摊上这么个外星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徐翼飞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一个小小的荧光灯就将陈时东的尸体变没了,我看了直咋舌,突然想到又一次我找王小鸣喝酒,王小鸣说他连地球都救了……拯救地球?我于是问徐翼飞:“王小鸣说他拯救了地球?”      徐翼飞淡淡瞥我一眼,嗯了一声,“根据星际公约,星际3000亿光年是雅玛消灭地球的时候。”      我张大嘴巴:“公约?地球哪位领导人签署的?”      徐翼飞耸肩:“不需要,雅玛人签署就行。”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不讲道理!”      徐翼飞:“我们认为,与地球人不需要讲道理。”      我:“那王小鸣他是怎么拯救地球的?”      徐翼飞转头露一口大白牙笑,回了我两个字:“献——身!”      我……      徐翼飞走的时候给了我两份文件袋子,我抽出来一份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名叫张霄的15岁男孩的档案,徐翼飞解释道:“带着陈云霄过普通人的生活吧,里面还有两张卡,保证你们衣食无忧,他就算是想做二世祖都够了!”      我点头,徐翼飞转身开门出去,我想起什么忙拉住他:“你刚刚说星际3000亿光年,那是几几年?”      徐翼飞随口回答:“2012呀。”      我……      徐翼飞关门已经走了。      陈云霄睡了整整16个小时,这期间我没有休息,打包了所有的必须带的东西,然后给陈云霄煮了点皮蛋瘦肉粥。      陈云霄醒过来之后刷牙洗脸,坐到桌边的时候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我将粥推到他面前,顿了顿道:“我让一位一朋友带你父亲走了,等安葬之后他会通知我们。”      陈云霄埋头喝粥,只嗯了一声就再没有反应。吃完之后他擦了擦嘴巴,安静地坐在桌边,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乖顺的眼神怯怯看着我,眸子里带着点点星光,他道:“张大哥会帮我的对么?爸爸说张大哥一定会帮我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就像是被吸了魂魄一样,连自己是谁都有点迷茫了。就在要点头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之前徐翼飞来的目的,难道说,2022年的改变,就是从这一刻我答应了陈云霄一定会毫不保留的帮助他么?      然后,我沉默了。我静静看着陈云霄,陈云霄那乖巧的眼神在不久之后完全破裂,他看着我,从椅子上坐起来,勾唇讽刺笑道:“叛徒,你们都是叛徒!”      我叹了口气,想走过去,陈云霄却突然掏出一把枪:“别过来!”      我没睬他,绕过桌子走了过去,陈云霄握枪的手有点抖。我其实还是很害怕的,枪这东西我几乎从来没有碰过,第一次见还是不久前陈云霄拿着对准我的时候。      哎,我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第一次都给了陈云霄!      陈云霄冷冷看着我,我回视他,然后将脖子上的璞玉掏出来,举在手上:“这块玉,我们一人有一个,我现在就用这块玉向你死去的父亲发誓,我张周,有生之年如果背叛你,就叫我不得好死!”      陈云霄的脸色有一丝松动,毕竟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经历了背叛后的逃亡,从一个人人敬畏的黑道大少爷变成一个刚死了父亲的少年,人家常说年幼不经事,可是陈云霄才15岁,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只想抱抱陈云霄,将这个孩子抱在怀里。      终于,陈云霄放下手里的枪,抬眼淡淡看着我道:“我相信你,而且”他讽刺一笑,“我也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云霄给我的感觉如同他就是一种遍体鳞伤的困兽,我走过去,将这只小兽揽入怀里,拍着他的背道:“相信我。”      相信我,我会实现我的承诺,绝不背叛你,帮助你照顾你,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    007   我本来想直接带着陈云霄离开,毕竟这地方住太久,我怕找他们的那拨人会沿着什么蛛丝马迹寻过来。可是陈云霄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于是我们又在那间出租屋里住了半个月。一直到陈云霄走出他父亲去世的阴影之后,我才带着他离开。      我带着陈云霄在地域较为偏僻的下关租了个顶楼的小套房,又将楼顶的阁楼租了下来。楼下的房间给陈云霄,我自己住阁楼。      整理东西的时候陈云霄突然抬头看我,问道:“还有另外一个房间,你为什么住阁楼?”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边整理东西边道:“不,那房间留着给你做书房,回头得给你找个学校。哦,对了,你今年十五是吧?”      陈云霄似乎没想到那房间时留给他做书房的,诧异看着我点头。      我从一个包里将徐翼飞给我的资料袋拿出来,将两份身份文件都递给他。他疑惑着接过,打开取出文件扫了几眼,“张霄?”      我点头,继续整理东西:“我朋友帮我搞的,以后对外我们就是父子。虽然……”我停下手里的东西,摸了摸下巴,“虽然我这张脸嫩了点,不过也只能嫩黄瓜刷绿漆装老了!”      陈云霄:“我只听说过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的。”      我挥挥手,“没事没事,大哥我又不是个女人不怕被人说老!”      陈云霄将资料放在桌上,低头继续整理东西,我偷偷拿眼睛看他,发现陈云霄小时候的性格就有点沉闷,不怎么爱说话,可能与他黑道太子的身份有些关系,他甚至有些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偶尔皱眉头,他几乎从来没有笑过。      这可不好哇,我边想边整理东西,冷不防陈云霄猛的抬头看我,一双眼睛锐利似刀锋,我呵呵笑了两声,尴尬把头撇回去,陈云霄低头继续整理东西,慢吞吞说了一句:“以后不要那么看我,盯着我看超过三秒钟,我都能感觉到。”      我脑袋一抽,抬头说道:“那万一你以后上学的时候,同校的小美眉暗恋你偷偷看你你要怎么办?”      陈云霄抬头回视我:“她们为什么要看我?”      这孩子是真傻还是装的?这么纯情,不像黑道太子啊!?我道:“因为你长得帅呀!她们喜欢你,说不定就会偷偷看你!”      陈云霄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整理东西,事不关己一样回答道:“那我会让她们不要看我,否则我别怪我的拳头。”      我愣了愣,放下手里的一件衣服,走到陈云霄旁边拍他肩膀:“小云,你爸没告诉你对待女人这种动物要绅士么?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      陈云霄直视我,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我爸从小就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她们说的和她们想的永远不一样,做的和说的又会不一样。你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们要什么。”      我……我凌乱了!!这,这是15岁的陈云霄的女人观?这是多么扭曲的价值观呀~~      “可是你身边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啊!你会跟各种不一样的女人接触。”      陈云霄淡淡看我,又想了想:“不,我爸之前很少让我和女人接触,他自己也没有女人。”      这就难怪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等等,“你刚刚说,你爸他没有女人?”      陈云霄点头:“没有。他有几个固定的床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表情瞬间就冷了下去,“都是男人。”      我对陈云霄的神情很疑惑,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会表现出一种被人背叛了的神情。难道他爸就是被枕边人背叛的?      我看着陈云霄,陈云霄抬眼看我,眼神闪过一丝痛楚,然后他冷笑了一下,道:“不过我现在觉得,自己的床最好永远自己睡,否则保不住哪一天,自己就死在枕边人手上了。”      竟然真是这样。接下来我和陈云霄谁都没有再说话,他整理自己的房间,我打扫厨房和卫生间,一直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才彻底将房子整理好。      时间太晚,我简单煮了两碗面,与陈云霄坐在桌边静静吃。不得不赞叹,陈云霄的吃相真的非常好,不快不慢,一筷子面挑上来,细细的吸入嘴里轻轻的咀嚼咽下去,没有半点汤水溅出碗外。      等陈云霄吃完了,我收拾碗筷准备回厨房洗,这期间没有说过半句话,可陈云霄却偷偷瞥了我两眼,我全当没有看到。      洗碗的时候我也感觉到陈云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澡。      我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块石头压着,很沉重很燥热。      洗完碗之后我去另外一个房间打扫,房东人不错,知道家里有小孩儿,专门留了套书桌和书柜给我,只是放的时间有些久了,房间里积了厚厚一层灰。我找了抹布,蹲在房间的地上一块瓷砖一块瓷砖擦,隔着道墙,我能听到旁边卫生间内断断续续传来的水声。      不多时隔壁卫生间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不对头。我将抹布甩到盆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闷声傻笑了一下。张周啊张周,你多大的人了!你竟然也开始闹情绪和个小孩儿计较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生气?      呵,我承认,自己的沉默,是因为刚才陈云霄说的话,他说自己的床最好自己睡。可是也许从2022年来到1996年的那一刻起,在我的潜意识中,我就已经将陈云霄的床当作了自己的床,已经将自己默认为未来陈云霄的爱人。      这样的想法,也许很荒谬。可是我想,我可能真的有点对陈云霄动心了。      就在我重新拿起抹布准备蹲起来继续擦地板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推开,我转回头去,看到陈云霄穿着一身睡衣,头发上低着水,站在门口印着节能灯白色的灯光看着我。他手里拿着一块抹布,眼神闪了一下,然后像一个犯错后讨好的小孩儿,闷声闷气道:“我帮你擦吧。”      然后他走到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蹲下来开始慢慢擦地板。我嘴唇动了动转回头终究没说什么,可心里的气已经去了大半。扯唇傻笑一下,继续干活儿。      书房的面积不大,两个人擦了十分钟就擦干净了,之后我又将书桌和书柜擦了两遍,确保没有半点灰尘之后才对陈云霄道:“好了小云,你回去睡吧。”      陈云霞点了点头,将抹布扔在水盆里,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站定,回头看我,眼神有微弱的怯,“我刚刚,没有其他意思。”      “哦?”我挑眉头看他,装听不懂。      陈云霄盯着手里的门把手,手轻轻一下一下转着,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到我爸……”      我心里笑了下,面上装得淡定,挥了挥手,如同一位慈祥的大妈,“去睡吧,别想太多。”      陈云霄又偷瞥我一眼,似乎确定我真的不生气了,开门离开。      我拎着手里的抹布,偷偷窃喜,陈云霄似乎很在意我的态度,我心里比V,乐颠颠倒了水洗干净抹布,冲了个欢乐的澡。可等我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我才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靠!我记得打扫厨房、卫生间、客厅、书房,可就是忘记打扫阁楼了!我睡哪儿啊~~~?!!      我边擦头发边在客厅里转圈,南京现在已经到五月中旬,天渐渐热起来,可是晚上还是很凉的。睡客厅?我看了看客厅里那张老旧的藤木沙发,还是算了。上去打扫阁楼?我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睡衣。算了!      转头看陈云霄的房间,从门缝里透出一点光,陈云霄还没有睡。我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陈云霄:“小云,怎么还没睡?”      陈云霄半盖着被子躺在床中央,手里一本书,抬起头看我,“马上睡?”      我哦了一声,瞥了瞥他身下的床,又想了想他说过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只能手搭着把手准备掩门离开。陈云霄却突然掀开被子,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用眼神示意一般邀请,“阁楼还没打扫吧?今天就先睡我这里。”      我哦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走进房间关门,然后在陈云霞旁边半躺下,又装得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      “哦,房东儿子以前的初三课本。”      我点头,又装得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好念书。”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早点睡,今天也折腾得够累了。”      陈云霄没回答,嗯了一声。我却突然老脸一红,心想着,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打扫阁楼的!我真的是忘记了!然后我就这么背对着陈云霄,眯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陈云霄合上书本关灯睡了下来。房东的这张床是个双人大床,两个人睡一点都不挤,我和陈云霄各睡一边。半晌之后,我听到陈云霄翻了个身,浅浅的呼吸响在耳后。然后我感觉到陈云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低声道:“早点睡。”      我一愣,身体忍不住绷直,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闷笑。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此刻和我同床的陈云霄曾经是黑道太子!难道真想港片里面演的那样,随便听个呼吸就知道一个人有没有睡着?!      不过,这个夜晚,五月的中旬,在我穿越到1996年的一个月之后,我终于“听”到了陈云霄的第一个笑。也是在这个晚上,我对陈云霄的执念开始萌芽。      1996年五月,我与陈云霄第一次同床共寝,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想,也许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陈云霄最终相信了我,以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让我坚信,陈云霄对我的信任,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008   一夜好眠。      睁开眼的刹那,就是陈云霄熟睡的脸庞,英挺的鼻梁眉头还有俊秀的脸颊。我没有动,躺在床上静静看着,这是第一次,我醒来的时候,同一张床上,还睡着另外一个人。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我一直如此生活着。可是现在,一切似乎都在改变,很久都没有再进入时空隧道的我,在同一个时空中与一个人近乎亲密的相处。      而这个人,是陈云霄。      我躺在床上,看着陈云霄,这15岁的少年,也许因为我的出现,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可是也同样因为他,我的人生也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就非常想上去轻轻他的额头,就好像那天在他父亲面前,那个不带任何意味的吻。      我仅仅是,想吻吻他。      我微微抬起头,秉着呼吸靠近陈云霄,撅着嘴巴刚想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哪知道陈云霄的眼皮子快速一番,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      我惊地睁大眼睛撅着嘴巴看他,表情万分惊恐。陈云霄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一双眼睛带着锐利的光看我,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我撅成一朵菊花的嘴,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昨天应该有告诉过你,看我不要朝过三秒吧!”      “……”      这小屁孩儿!我收起嘴巴,尴尬啊了一声,快速掀开被子下床,逃似的飞奔出房间进了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我盯着镜子里自己满口白色泡沫的嘴巴,恍惚间有些出神,我刚刚那个表情那个动作——是不是目的太明显了!!!      洗漱之后我简单煮了个早饭,和陈云霄坐在桌子上沉默吃着。      我一直想着陈云霄上学的事情,徐翼飞给我的档案我仔细看过,身份大概是养父子的关系。我还叫张周,以前在苏北的一个小厂里面打工,经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陈云霄改名叫张霄,两岁的时候被我收养,一直跟着我生活,在苏北的一个小城镇里从幼儿园一直上到初中。档案袋里甚至有他多年的学习经历、几张奖状、甚至是成绩单。      我边喝粥边打算着将来的事情,陈云霄却拨着碗里的粥,突然抬头看着我道:“你刚刚早上,是不是想亲我?”      我一口白粥差点喷死:“咳。”这小孩儿!!你知道你也不能直接这么问啊!!      我擦了擦嘴巴,抬眼看了下陈云霄,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该如何解释早上我那撅成菊花的嘴。“嗯,我,……习惯,呃,以前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      陈云霄一愣,抬眼疑惑看着我:“孤儿院?”      我想了想,虽然扯谎了,但好歹我也不是完全说谎,至少我确实是个孤儿:“嗯,我是孤儿,十八岁之前都生活在孤儿院。孤儿院的阿姨从小就告诉我们,先醒来的给后醒来的人一个早安吻。”      陈云霄眨了下眼睛:“你是基督教徒?信奉上帝?”      我看着一脸认真的陈云霄,梗着脖子僵硬着半边脸点了点头。亲爱的耶稣,为了这孩子的未来,就牺牲您一次了。      陈云霄似乎相信了,低头继续吃白粥,“我爸也有宗教信仰,他信佛教,因果轮回什么的!”      听到陈云霄提爸爸,我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在过去的半个月里,陈云霄不只一次的想为他爸报仇,他提着枪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冷血而漠然,好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野兽。      我放下筷子轻声问道:“那你还想——为你爸报仇么?”      陈云霄拿筷子的手一顿,许久都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喝半口粥,我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激进的话出来,陈云霄却放下筷子,改用一种平静而理智的神情看我:“不,至少暂时我觉得,我还没有能力为他报仇。”      我偷偷吐一口气,陈云霄有时候理智得不像个15岁的男孩儿,但是也正是这种理智,让他面对父亲的死比同龄人都要平和许多。         吃完饭之后我带着陈云霄去离家不远的一个中学报道,一个星期之前我就给那里的校长打过电话。打通电话的那一刻我二话不说明确的表示,只要肯要陈云霄,我愿意一次性捐给学校20万。      20万,不多也不少,可是对下关的那所在南京都不怎么排得上名次的中学来说,20万,足够给学校修一个小田径场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过去不停时空旅行的几年中我一直坚定的相信,人情冷暖有时候尚且不过如此,钱买不到的东西很多,但是钱办不来的事情,却是很少的。      我之前问过陈云霄他上学的事情,陈云霄看着我,平静的回答他从来没有去过任何一所学校上学,除了体育课其他所有的课程全部是私家老师教导。我眨眨眼睛不明白那体育课是什么意思。陈云霄看着我,同样眨了眨眼睛,回答我——我爸负责我的枪法和所有打斗技能。      我:“……”      枪法?打斗?我抚额默默长叹,这个……是体育课么?      因为学校离住的地方不远,我坚持带着陈云霄走路过去,顺便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陈云霄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一直目视前方默默走路。我在旁边瞥眼偷偷看,发现这小孩儿的性格一点都不活泼,看到陌生的事情既不好奇也不偷看。      陈时东?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带小孩儿的!!      我心里叹口气,走到陈云霄旁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陈云霄本能翻转手腕将我的手扭得背到身后,我疼的龇牙咧嘴,大喊道:“张霄!我是你老子!”      是时我们真经过一个菜市场门口,早上七点三十,不少拎着篮子的大妈大婶正悠闲地走进走出。我这么一嗓子,不少穿着花裙子的大妈都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我,转眼看陈云霄的时候都是一副看不肖子的眼神。      陈云霄放开我的手,表情有点尴尬,却迎着那些大妈大婶的眼光回视过去,一副再看我就开枪的表情。我赶忙伸手拍了拍陈云霄的后脑勺,骂道:“臭小子,没礼貌!”又转头冲着那几位看热闹的阿姨笑道:“没事没事,我儿子和我闹着玩儿的。各位大姐忙吧!”      可怜我才二十多啊,认了陈云霄做儿子之后,辈分直线飙升。如今看着这些满脸横肉的大妈,都得亲切的叫一声姐了~~!      有一位穿着红色大褂卷着一头波浪的大妈拎着菜篮子走过来,瞧了瞧我又瞧了瞧陈云霄道:“我认识你,你不是那个昨天才搬到我楼上的年轻爸爸么?这是你家仔?这么大了?你多大呀?怎么感觉像想兄弟两个?”      我呵呵笑了两声,用一种得意的音调道:“我今年42呀,看着不像是吧?人人都说我年轻?”      “你42?”大妈顶着一头波浪直荡漾,长大嘴巴看着我,最后眼睛一眯,笑嘻嘻道:“我今年也才46哦。”      我笑了两声,赶紧绕开她意味不明的话,我一把拉过陈云霄,指着他冲那大妈道:“我儿子,叫张霄,小名叫小云。”      大妈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换上一种长辈看晚辈的神色:“你爸一个人带你容易,刚刚怎么能对爸爸动手?”      陈云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挣脱开我的手,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巴,最后什么都没说。      我斜眼瞧见陈云霄的耳垂红彤彤就跟要滴血一样,心里偷偷乐了一下。要让陈云霄适应普通人的生活确实不太容易,掰弯黑道太子更加不容易,我可以预见自己困难重重的未来。但是,如果偶尔陈云霄也能给我像刚才那样的一个反应,无论如何,我想我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任何回报。      和那位大妈闲聊了两句,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我继续带着陈云霄往学校走。      而这一次,我再去牵陈云霄手的时候,陈云霄仅仅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我牵着。其实我这个举动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不知道以前他与他父亲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而我会去牵他的手仅仅是因为我想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起往下走。      我想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我想让他忘记仇恨,仅次而已。         到了学校之后,保安给校长室打了个电话,就有个穿着套裙三十多岁的女人过来接我们。女人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下,疑惑的问:“你是张先生?张霄的爸爸?”      我点头。      女人愕然将我上下打量,最后愣愣道:“我是招生办的曹明月,你叫我曹老师就好了。”      然后曹明月就带着我和张霄直接去了招生办,一路上还指着这栋楼告诉我这是初中楼,指着那栋楼说那是实验楼,再指着操场说是这是哪个哪个单位投资建的,怎么怎么样的……      我和陈云霄走在他后面,默默看她手舞足蹈默默听她说着,可我心里却是一阵冷笑。我打电话给曹校长后的第三天,十万块就直接划账划到了曹校长的私人账户,现在看着这位招生办老师的态度,似乎是嫌少?      我勾着嘴唇,刚想开口说话,陈云霄却突然开口来了一句:“老师,你丝袜勾了!”      “什么?”曹明月转头,手还保持和着比划的动作,头已经扭了过来。      而陈云霄垂着眼睛,默默盯着曹明月的小腿,嘴角有意无意勾了勾。我顺着陈云霄的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曹明月两条小腿上的丝袜都勾破了。      曹明月放下手,尴尬转身正对着我们,冲我歉意笑了下道:“不好意思,你们等等,我,我去换双丝袜。”她说着正想走。      我却开口拦住她:“要我们在这里等么?”      曹明月伸出的腿顿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霄,表情非常尴尬,最后她涨着脸道:“要不,你们直接去校长室?往前走的那栋楼左拐的楼梯,三楼最东面的房间。”      我点点头,微笑的看着他走远。然后转头一巴掌拍在陈云霄肩膀上,陈云霄竟没有躲,微微侧头挑眉看我,我哈哈笑了两声,“小子,干得不错!”      陈云霄又挑了下眉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你一开口就送人家钱,别怪人家拿个女人试探你的底!”      我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陈云霄已经自顾往前走了。我定在原地,看着陈云霄的背景怔怔出神,等陈云霄走出去快五米的时候我才喊住他:“小云。”      陈云霄转头看我,手还伸在裤子口袋里,样子看上去有点痞。      我看着他,走过去,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定定看着他,道:“小云,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确实承诺过给校长钱,而且十万块已经直接打到他卡上了。但是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是不是觉得校长让个女人来介绍这楼又介绍那楼的,是想让我多掏钱?”      陈云霄回视我,眼睛里写着理所当然。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曹明月是招生办的,你要想进学校,无论如何都要走招生办的程序。曹校长确实是在试探我的底,他确实想我多掏钱,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刨根深揪,事情有时候就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子,他想看看我能不能多掏钱,但是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我多掏钱。”      陈云霄看着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忘掉你爸以前交你的一些东西。黑道里生存的法则不一定适合普通人的生活,而我现在,只希望你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是的,普通人的生活。上学,交朋友,考大学,也许你暂时不会喜欢我,或者永远都不会像2022年那么爱我,但是好歹我们在一起,我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陈云霄回事我,眸子闪了一下,最后他拍开我的手道:“我试试!”    009   我带着陈云霄直接上了三楼校长室,敲门进去的时候,坐在办公室后面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抬头诧异看着我和陈云霄。      我走进去,自我介绍道:“我是张霄的父亲,我之前给您打过电话。”      校长略带着点尴尬看着我,站起来和我握手:“你好你好,坐吧。”      之后我和那位曹校长有的没的得又聊了些其他东西,等话题终于转回道陈云霄身上的时候,曹明月已经换了双丝袜匆匆三楼来了。      曹明月带着陈云霄去了隔壁房间,说是做一份高中试卷,摸摸底子。我觉得这无可厚非,示意陈云霄跟着去,但显然陈云霄这位“儿子”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开了。      曹校长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和陈云霄,我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代沟代沟!”      我和曹校长在陈云霄考试的这段期间随便聊了聊,半个字都没有扯到“钱”上,一个小时之后,曹明月拿着两张卷子,脸上乐呵呵笑得跟花儿一眼推门走进来。一上来就把两张试卷摆在曹校长面前道:“真没想到这孩子成绩这么好,我们高二的这次期末摸底考试的卷子,他竟然考了双一百!”      曹校长也是吃惊的看着我,我摸了摸鼻子谦虚道:“一般一般,运气吧。”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原来陈云霄功课那么好。转头的时候,正看到陈云霄歪着靠在门边,淡淡的看着这里。见我回头,却目光一闪,看向了旁边。      我那20万加上陈云霄优秀的功课,进学校的事情走得异常顺利。而曹校长对我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万的大转变,这搞得我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敢情我掏那么多钱,其实都比不上陈云霄直接一个小时做两张卷子?      真他奶奶的郁闷。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学校放假,所以曹校长安排陈云霄下个星期一来上课。而在这期间,陈云霄的态度都表现得很冷淡,偶尔点点头,或者默不作声。      因为陈云霄冷漠的态度,在回去的路上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办了。毕竟没带过孩子,与陈云霄相处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在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挖空了心思想到底要如何改变陈云霄的时候,陈云霄却突然停下来,指着我食指上的戒指道:“那个是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戒指:“哦,一个朋友送我的。”      “很重要?”陈云霄抬眼问我。      我一开始没多想,等张嘴要回答的时候却突然想到,陈云霄为什么对我手上的戒指感兴趣?我道:“你想要?”      陈云霄没回答,只是又垂眼看了看我手里的戒指,然后才抬眼回视我试探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也许陈云霄很早就想问我。但是在这以前他都沉浸在逃亡的紧张与丧父的悲痛中,没时间也没有精力。而现在,他不是真的想要我手里的戒指,戒指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他不过用一个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东西引出他最想问的话罢了。      我是谁?为什么要帮他?      我看着陈云霄,眼前的男孩儿抬着眼睛淡淡看我,坚定而无畏。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我的人生在1996年之前与他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所谓的解释在他看来都会成为一种掩饰真相的荒诞借口。      说白了,他还是不相信我!      而当天晚上,因为洗澡打肥皂的时候疏忽大意弄掉了一次戒指,躺回床上没过多久,我竟然当着陈云霄的面进入了时空隧道!         身体脱力与斑斓的时空流光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然而这却是第一次,我当着别人的面进入时空隧道。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而就在这朦胧的黑白质感画面中,我看到陈云霄一向淡漠的眸子里闪着诧异的光,嘴巴微微张着,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手指却穿过了我的身体。我早就习惯了,平静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的手指穿过我的身体,看着他惊悚的目光。      然后我张嘴,说道:“等我回来。”      我不知道陈云霄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等我眨个眼睛动了动脖子之后,我便再一次穿越了。      而这一次,我穿着一身睡衣光着脚,出现在了南京火车站前的玄武湖边。      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从我身边走过,偶尔有几个赶路的人转头看看我,再漠然转回头,华灯初上,我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夜景,叹了口气,然后猛然扯着大嗓门儿仰天吼道:“坑爹啊~~!!!”      因为经常莫名其妙进入时空旅行的原因,我养成了随身带钱包的习惯。在玄武湖旁边跟个神经病一样躺了十分钟之后,我毅然决然走入了火车站内,决定打的去下关,去我和陈云霄租的房子。      可是,等我上车问司机今天几号的时候,一个更加坑爹的答案正等着我!今天竟然是19号!!19号!!我穿越的那天晚上是17号啊好不好!?         我下了车,直奔进小区上了5楼,光着脚不小心在楼道口踩到了个玻璃渣,疼得我龇牙咧嘴。可是我根本没心思停下步子来看一看自己的脚,从17号晚上到19号晚上整整两天!陈云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上了顶楼,我喘着气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防盗门,犹豫得抬手拍了拍门,可是没人开门也没有人回答我。再敲了两声,才听到有类似嘭嘭的声音传来。再然后,房门被慢慢打开,隔着一扇防盗门,我看到陈云霄背着灯光,腰上系着我新买的围兜,一脸淡漠的看着我。      “回来了?”      “啊?”我看着陈云霄,有点反应不过来:“哦,是。”      陈云霄伸手,“啪嗒”一声,防盗锁打开。我与陈云霄隔着一步的距离对望,我刚想说话,陈云霄却突然一拳头冲我挥了过来。      我捂着肿了半边的嘴唇诧异看他,陈云霄却牙咬切齿看着我,狠狠道:“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爸么?扔下儿子整整两天!你是要饿死我么?!”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的情形陈云霄自然也看到了,现在他给我这么一拳头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陈云霄却没等我反应,一把拽了腰上的围兜扔给我,“做饭!”说完他就转身回房狠狠甩上了房门。      那天晚上我没有做饭,一方面是没有心情另外一方面我估计我做了陈云霄也不会吃。我将围兜放在沙发靠背上,走到陈云霄房门口。陈云霄没有锁门,我敲门进去,正看到陈云霄趴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解释:“你那天晚上也看到了,我……”      陈云霄没等我说完,从被子里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珠子恶狠狠道:“闭嘴!”      我看着陈云霄通红的眼珠子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陈云霄竟然是在忍眼泪,他想哭!?他竟然想哭!?最终我什么都没说,躺在陈云霞旁边,将人拉到我怀里紧紧抱着。陈云霄起初死命挣扎,还踹了我两脚,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愣是把人拉到我怀里,他才渐渐停止了挣扎。我紧紧抱着他,两人前胸抵着后背依偎躺在床上。      多年之后我才彻底明白了陈云霄那别扭的一拳头,他害怕,他在害怕,他害怕我那消失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他害怕,我那句“等我回来”不过是一句借口空话,他害怕,我会和他父亲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对这个这个15岁的男孩儿来说,我已经彻底成了他的依赖。      许久后,我在陈云霄后脑勺上轻轻吻了一口,我说:“小云,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第二天我送陈云霄去上学,到门口的时候他绷着一张脸看着我,“晚上不要来接我。”      “啊?”我正疑惑着,他已经转身进了校门。我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周围有不少女生转头看陈云霄,有的一脸兴奋加好奇,有的指指陈云霄和身边的人小声议论。我没直接回去,而是走到学校大门旁边,和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的门卫聊了起来。      我给门卫递了根烟,小熊猫,门卫也没推辞笑着接过,“新来的转学生吧?小男孩长得不错,招女生惦记。”      我:“你们学校女学生挺开放,校风还可以吧?”      门卫:“校风还是可以的,以前不行,自从曹校长上来之后学校的风纪和成绩都比以前好了很多。你是他哥哥?”      陈云霄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校园里传来叮铃铃的打铃声,“不是,我是他爸,老哥,我这儿子以后帮我多看着点,皮得很。”      门卫刚要开口,眼睛却向我侧后方看去,我转头,正看见个穿着橙色长裙染了一手黑指甲的女孩儿笑嘻嘻看着我。门卫看了看我,没说话,侧身把烟点了起来。      不远处正有一拨女孩儿冲这里看着,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女孩儿转头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安静下来。      女孩儿垫了垫脚,“呃”了一声,抿了抿唇笑道:“帅哥挺高的啊!”      一米八,比你这高中女学生是高挺多的。我笑了笑,没说话。女孩儿道:“帅哥你是我们学校的么?不是吧?”      这女孩儿其实挺漂亮的,皮肤雪白眼睛大大的还画了眼线也挺会打扮,要是现在随便往大马路上一隔我准会忍不住瞄两眼,但这种主动搭讪的,我心里就有点没谱了。以前搓麻的大妈曾经告诉我,我这模样挺招她们喜欢,我本来以为我最多也就是师奶之友,没想到现在也招小姑娘待见。      我:“不是,我儿子今天刚转学过来,我送他的。”      女孩儿笑呵呵的脸顿时凝固住,门卫大叔冲远处那拨女孩儿来了一句:“打铃了,还不进去!”      女孩儿们推推搡搡进了大门,其中有一个转头喊了一句:“周小小!”      叫周小小的女孩儿错愕了半天,“哦”了一声,疑惑地又看了我一眼也跑了进去。      门卫:“这拨女孩儿不好惹的,尤其是那个周小小,她家背景在南京这块儿挺深的。你回头也和你儿子说说,离那女孩儿远点儿。”      命运这玩意儿果真不是个东西,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陈云霄的时候是在2004年的仙林,那时候他被一群小流氓揍成个包子,原因是他泡了赵青山的女朋友,而我清楚的记得,赵青山的女朋友就是周大军的宝贝疙瘩,刚刚还喊我帅哥的周小小。      有些人的命盘如同生机勃发的藤蔓,无论如何都能缠绕在一起,比如我和陈云霄,还有这个周小小。      010   回去的路上我逛了一圈菜市场买了点菜,和七大姑八大姨聊了聊,把这附近的情况都了解了个清楚。陈云霄中午在学校吃饭,我就懒得再动,打算好好梳理一下接下去的生活。      以前一个人,随便怎么样都行,但以后拖家带口的我总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然而我从十八岁之后就一直处于时空旅行的状态,没有上学也没有工作,靠着投机倒把赚了笔钱坐吃等死,现在出去找工作我连端盘子也未必有人家小姑娘端得好。      这么想着,我才翻出了很久之前,在2022年的时候,从夫子庙一个老先生手里买来的东西——一只银簪。那簪子的银色有点旧了,从成色和质地上来看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年在夫子庙,那老先生摆着个摊位,摊上没其他东西,就只有这只簪。路过的人会停下来看看询问价格,老先生绷着一张脸道:“一口价50万。”      一只簪,也不是古董,怎么可能值得了50万?那摊位在那里摆了三天,都没有人去买。我最后看不下去,才从别的摊主那里了解到,那老先生没有亲人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脾气很奇怪,也不爱说话,卖簪子很可能是为了养老。      最后我出了60万,从他手里买了这簪子。然而他却告诉我,这不仅仅是个簪子,这簪子只是一把锁而已,一把空间锁。      我按照那老先生的交代,手里捏着簪子脑海中幻想出一道大门,心中默念开门。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就是很多年之前我看到的那个景像——山水田融合成的一道宁静的乡村图景。      我在空间里转了转,发现这里土曾经翻过,水渠也是之后人工建造的,在一个向阳的湖水旁竟然还搭着个小棚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土里原先种植的东西全部都没有了,棚子里也是乱糟糟一片。      出了空间后,我上网在园林网站上查了查观景树的价格和行情,发现南京这一块的花鸟市场规模比较零散,很多需要树苗花草的场地总是对外招标,而招标的最后也老是很多家一起做一个项目。比如很多天前在国展的展览大厅做活动时需要的三万盆小太阳花,竟然没有一家花鸟商行能够直接提供。      种水稻种玉米值个多少钱?黄瓜还论斤卖呢?但一棵珍贵的观景树的价格绝对不是盖的。      不过那空间的土质如何,是否适合一些花草的生长还真是有待考察。这么想着我就跑到花鸟市场买了几株滴水观音和龙须铁。      滴水观音和龙须铁的栽种条件很不同,滴水观音喜欢湿润的空气和土地,不喜欢太阳暴晒,但是龙须铁却很喜欢太阳,并且耐旱。空间里并没有太阳,但是却有光,而且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空间里的土质几乎都是相同的,且常年湿润。      适不适合栽种我心里没谱,只能把滴水观音和龙须铁先种植着看看。         这个空间是个秘密,我暂时还不打算告诉陈云霄,而且我总觉得这孩子的戾气很重,他爸刚死没多久,那些黑帮的恩怨和他出生到现在身上带着的黑帮太子的气场都让我隐隐担心,陈云霄很可能走上复仇的老路。      从空间出来之后我简单煮了晚饭,去学校门口蹲守陈云霄。      打铃过后,学生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一起回家,我本来以为陈云霄会一个人出来,毕竟开学第一天,指望他绷个死人脸交朋友也不现实。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个个子和陈云霄差不多高,染着一头红发的男孩儿勾着他的脖子笑呵呵和他一起走了出来。男孩儿正和他说着什么,说完还拍了拍陈云霄。陈云霄绷着张脸都没看他,只略微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      我的世界观有点崩塌的趋势。就陈云霄那死人脸竟然也会有小孩儿拿着一腔热血倒贴,这价值观真是太非主流了。      我没有喊他们,想跟在后面看看两个小孩儿放学之后会跑去哪里。谁知道没跟上几步,陈云霄突然停了步子。我顿了顿,也跟着停下来,那红发男孩儿疑惑着松开勾着陈云霄的胳膊。陈云霄转头,视线突地和我对上,皱了皱眉头。      我在不远处拿手扇了扇风,呵呵干笑了两声。      红发男孩儿也转过头来看我,挑眉很大声的问了句:“他谁啊?你认识?”      陈云霄勾了勾唇,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是在笑,然后我看到他嘴唇动了下,“我爸!”         红发男孩儿说:“叔叔你好,叔叔你真年轻,看着就像我哥!”      陈云霄绷着脸撇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不是,像你哥!”      我呵呵笑了两声:“你和张霄一个班?”我给蹭饭的男孩加了第三碗饭。      男孩儿接过饭,很不好意思道:“我叫赵清山,小一届,高一的。”      我:“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赵清山:“我们班今天和张霄他们一起上的体育课,抢篮球场地来着,后来打起来了,我们就认识了。”      我:“……”      赵清山把最后一个醋溜茄子送进嘴里:“张霄真帅啊!一个挑四个直接就轮趴下了,我们班男生抢着认大哥,最后老子……我脱颖而出,成了张霄第一个小弟。”      我哈哈笑了两声,看着陈云霄的眼神恨不得飞刀子。老子花20万送你去念书,你上学第一天就打架?还一挑四?还带小弟?赵清山还在这火真是没处发。      赵清山蹭完饭之后就走了,陈云霄回房间写作业,我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出就只能擦地洗碗。一个小时之后陈云霄拉开书房的门去卫生间洗漱,我正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上网看园艺网站。陈云霄看都没看我一眼也没和我说话,径直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蓬头水声想起的时候我恶狠狠地瞪了卫生间门一眼,却突然想起2022年的时候陈云霄握着我的手,说出的那句话——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真的永远在一起了。      我兀自笑了一下,抱着电脑摇了摇头,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我扯上关系的人,也是唯一爱过我的人,算了,我这一辈子算是要和他耗上了。      然而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想起来一个要命的问题——阁楼我还是没有打扫!      洗完澡之后,我厚着脸皮又爬了陈云霄的床。陈云霄当时正拿着本高二英语的课本,看到我进门的时候一对黑眸就清清冷冷盯着我,一直盯到我掀开被子爬上床。      我呵呵傻笑两下道:“下午有事,忘记打扫阁楼了。”      陈云霄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就当我不存在一样继续看书。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你们是不是快期中考试了?如果考不好也没关系,暑假的时候给你找个老师补补课,高三再冲一把,清华北大我就不指望了,复旦浙大可能也不行,普通二本应该可以吧?实在不行就复读一年……”      “闭嘴!我明天月考!”    011   陈云霄月考的这两天,我还是忘记打扫阁楼了。      空间里的滴水观音和龙须铁长得尤其好,滴水观音甚至开始吐水滴,龙须铁的叶子也是萃亮萃亮的,同时让我惊奇的是,这两种植物竟然在空间的土地里自己长出新芽。之后我在花鸟市场又逛了两圈,相中了一家店面,和老板聊了两句,听说最近市场需求不高很多老板的生意都很惨淡,便打算静候观望。      之后我又跑了本市一家规模中等的房地产公司,和他们运营部的经理聊了聊,刚好他们最近开发的楼盘正需要观景树,已经有好几家园艺公司来和他们谈过了,但因为价格和其他一方面的原因,合同一直没有谈得下来。      那位陈经理说道“其他方面原因”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陈经理今天晚上有时间么?粤鸿和我订了一桌,要是有时间,我们哥两个喝一杯。”      去粤鸿和之前我回了趟家,给陈云霄热了晚饭留了字条,告诉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粤鸿和的消费一直挺让我这种普通小老百姓咋舌的,但是那位陈经理也挺咋舌的,尤其我塞给他一万块之后。      陈经理挺着啤酒肚喝得面红耳赤,一条手臂支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冲我笑:“小张你说你这事办的,一期的观景树其实没多少,你这不是破费了么?”边说边把钱塞进了包里。      我又给他敬了杯酒:“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朋友一场,就当是请嫂子也吃了顿饭。”      陈经理:“她哪儿吃得了那么多!?”说完便哈哈大笑,拍着大腿把合同拿了出来。         那天晚上陈经理喝得挺多,本来海阔天空还有一场的,但看他脚步虚浮满脸赤红只能打车把他送了回去。      我到家的时候是凌晨,整个小区安安静静连狗叫都没有,我没有直接上楼,冲着六楼陈云霄的房间看了看,蹲在花坛边上抽了根烟。      我很少抽烟,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抽烟只会让我感到越来越无助和茫然。或者说,我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没有太大的执着,烟酒女人金钱。因为我没有活着的目标,我没有生存的终点。而现在,为了生活,为了陈云霄,我过起了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这种突然从失重到脚踏实地的跃进让我有点无措,就好像刚刚和陈经理吃饭的时候,每当看到他油头肥面的冲我笑,我都有一种把碗扣他脸上的冲动。      推开陈云霄房间的时候我才想起自己又没有打扫阁楼,再一想,老子为了你点头哈腰请人吃饭又塞钱的,占你半个床位也不算什么,便安安心心爬床睡了。      结果,我后背才沾上床单,陈云霄啪嗒一声开了床头灯坐起来,两只黑眸在氤氲的灯光下盯着我,皱了皱眉:“你喝酒了,还抽了烟。”      我躺下来,拿枕头遮着眼睛:“关灯关灯,睡觉!”      陈云霄顿了顿:“我考试成绩出来了。”      “这么快?多少分?”      “712.”      我拿开枕头,“你们考了几门,总分多少!?”      “五门,750.”      “……”我收回上次的话,清华北大还是有可能的。         观景树的供应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一期是600坪的草坪还有200棵棕榈和榕树,从供货到栽培要一手包办,我算了下人工成本和各方面费用,除去那1万的回扣,如果所有的树木都在空间栽种的话,我第一笔大概可以赚2万到3万。      但有一个问题,那些树木要怎么从空间里运出来?谈生意的时候我把所有能预计的情况都预计了一遍,却独独忘记了这一茬。      小区的绿化是两个月之后才开始,我在园艺批发市场里批了些坪种子和榕树、棕榈,种上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发憷,老感觉这第一笔生意做得莽撞了,只是在空间里种了几株滴水观音和龙须铁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空间的其他功能也没有弄清楚,就已经做起了第一笔生意。      买了草坪种子和几株榕树棕榈在空间种上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都过得有点食不知味,只要陈云霄一去上学,我就立马跑进空间里。五天的时间,草坪已经抽出了牙,而榕树和棕榈也在短短几夜的时间里长出了很多新苗子,又过了半个月,榕树和棕榈的数目加起来竟然已经有80棵了,而草坪的600坪已经长好。      这期间我过得有点神经质,睡眠也不好,陈云霄的早饭和晚饭都开始自己解决,我开始天天吃快餐,吃得人面色枯黄毫无血色还开始便秘。      然而就在我觉得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的时候,陈云霄却发飙了,他开始拒绝我睡他,不,爬他的床……         七月份天气已经热了起来,陈云霄的房间里没有空调,我正赤着胳膊穿着条平角裤想着明天去五星转转的时候,陈云霄洗完澡,穿着条沙滩裤和汗衫面色冰冷的推开了门,“出去。”      “!!”      陈云霄抬了抬头,示意了一下客厅里的沙发:“你睡那里!”      我忍住了骂娘的冲动,也忍住了提醒某崽子现在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的,以免伤了他自尊,“为什么?”      陈云霄坐到床边背对着我,简洁明了:“热!”      “我明天去买空调。”      陈云霄拿起他那边床头柜上的一本英语书,很久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在看书,便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假寐,半响,他却突然道:“还是热!”      我睡得有点迷迷糊糊的,瞪了脚边的一个枕头,随口道:“哪里热了?”      陈云霄扔掉手里的书,半躺在床边,侧头看了我一眼。这眼神太熟悉了,当初在仙林陈云霄后面还跟着个胖子保镖的时候,也曾经用这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我。我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而当我睁开眯着的眼睛,陈云霄的视线已经转开。      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视线掠过我的胸口,在我的平角内裤上停顿了两秒,接着才转开了。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轰一声炸开。      我想我忘记了,我为他做了那么多,都是因为当初陈云霄和我说,他能给我一个家他会爱我他想和我在一起。      如果我和他的命运始终纠缠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无论在时空断层的几几年,他都会爱上我?!      陈云霄没回我,躺下来关了灯,侧身背对着我。房间里只有电扇的呼呼声,我侧头看着陈云霄的背影,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陈云霄说过,盯着他看不要超过三秒,要不然他肯定能察觉,那刚刚他的眼神在我身上掠过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在看他。      他知道……我看到了?         我咽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什么原因,连呼吸都是炙热的,好半天我凑到陈云霄枕边,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将他揽住。      陈云霄呼吸顿了顿,没一脚蹬开我也没说话。作为黑帮老大的儿子,陈云霄气场一直很强大,我有时候说话都不敢离他太近,生怕说得不合他意他一巴掌抡过来,或者直接给我个过肩摔。所以揽住他的时候我心里也挣扎了很久,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控制不住,我很想抱抱他。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在持续升高,身上像是烧了一层火,15岁的少年,荷尔蒙的味道,我知道自己在玩火儿,却还是情不自禁。      好半天,陈云霄突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睡觉!”    012   空间里的树木长得一直很好,不用浇水不用施肥,只要定期拔拔草修修叶子它们自己就能长得很好。因为不注意饮食,我这段时间一直便秘得厉害,今天好不容易上了趟厕所,却无意中发现自己长了痔疮。      陈云霄吃了早饭之后就一直在书房看书,我因为不方便进空间,就趴在床上拿了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打算规划一下空间里的土地种点值钱的珍贵物种。      中午没做饭,陈云霄去楼下买了几个小菜,吃完之后他进房间睡觉,我却因为痔疮的关系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打算去苏宁逛一圈买两台空调,然后再去医院看看痔疮。      便血严重,出门之前我在屁股后面垫了两张卫生纸,可打的去苏宁的时候我连坐都不能坐,只能歪歪扭扭趴在后座上,引得开车的司机从收视镜上意味不明地瞄了我好几眼。      到达目的地司机找钱的时候,他竟然用南京话来了一句:“野山藤好是少去的好啊~~”我差点一口血呕在他脸上。      痔疮刚出的时候不是最疼的,但一定是最难受的,我跟个变态一样叉着两条腿逛了逛空调区,买了两台奥克斯,临走经过一楼的时候看到卖手机的柜台,营业员小姐看我撇着两条腿一脸痛苦的模样很小心翼翼的问:“先生买手机?”      我想了想,作为曾经的黑道太子来讲,过普通人生活上学考试其实没什么,但物质上我能给予他的却要比陈时东少很多。他成绩一向不错,在学校里也没给我惹什么事,曹校长不止一次打电话给我,说他除了和同学关系冷淡了点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尤其是学习成绩,他们学校没有清华北大的自考名额,但如果冲一冲,高考还是很有可能的。      但如果现在买手机,会不会影响他高三的学习?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买了部诺基亚顺便办了张卡。      之后我去了趟医院,排号到我的时候,医生换了副手套驾着金丝框眼镜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只待宰的乳猪。      我侧躺在床上,扒了自己裤子,屁股对着他。      医生皱了皱眉头,把我屁股后面歪歪扭扭夹着的卫生纸拎出来,我侧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戴着口罩,一对眸子在眼镜后意味不明的笑。      “多久了?”听声音感觉很年轻。      “早上上厕所才发现的,之前饮食不太规律,有点便秘。”      医生没说什么,带着手套的手指在我后面戳了戳,疼得我冷汗直冒:“我帮你把便血挤掉,你忍一下。”      说完我就感觉整个后面凸出的痔疮就向被挤压过一样,“啊!!”      “别叫!已经好了,给你开点药,中药用来泡的,西药每天三次。多喝水多吃蔬菜水果,痔疮有过一次以后如果不注意会复发,太大就只能开刀了。”      我道了声谢,浑身冒着冷汗站起来提裤子。他却站在那里上下扫了我一眼,才脱掉手套洗手开处方,临走的时候却突然又叫住了我,低低道:“最近也不要有性生活,前面后面都不要。”      我一口血差点呕在门框上,调头干干笑了两声:“知道知道。”            陈时东临死前曾经告诉我,陈云霄这孩子是不能放养的。他摸着枪长大,在他爸杀人越货的时候都能不皱皱眉头,他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冷漠和自制,而且很有心机。想他不报仇,是不可能的,只能近两年拖着他,让他先冷静冷静。      但正如同陈时东说的,陈云霄的心思太深了,这两个月来他像普通孩子一样上学考试,考了第一会在我面前得瑟,考得不好还会皱眉,我差点就以为他能从报仇的心思里走出来了,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他几乎走上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路。      去药房交钱拿药之后再打车回去,便血挤掉之后后面果然舒服得多,虽然不能直接坐着,但好歹也不用歪歪扭扭趴着了。      我拎着药走进小区,刚准备进楼道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喝了一声:“别动!      那是陈云霄的声音。      一楼没有住人是各家的车库,我拎着手里的袋子微微屏住呼吸往前挪了两步,侧头时正看到陈云霄背对着我把什么人堵在墙角里。      视线下移,正看到墙角处露着雪白的两条小腿,和膝盖上方一抹军绿色的短裙下摆。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一个男生把一个女生堵在墙角能做什么?打架?我当然不是白痴。      就在我准备挪步上楼的时候,陈云霄的背影僵了一下,突然转过了头,视线和我对上,而被他堵着的女孩儿也忽闪着大眼睛冲我望来,看到我的时候“咦”了一声,小声问陈云霄道:“张霄你认识他么?”      那是周小小。      陈云霄没吭声,黑眸盯着我,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我是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扯唇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我突然就想起2004年的陈云霄,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         上楼之后我找了个干净的盆,打了点温水调了点中药蹲在地上泡痔疮,侧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陈云霄过了很久才上来,我也刚刚泡完屁股在捞裤子,他哗啦啦一下推开门,我捞裤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捞裤子的手,又看了看地上盛着中药的盆子:“你做什么?”      “痔疮,刚刚泡中药的,你先出去。”      陈云霄不但没出去还走了进来,凑近之后就想扒我裤子。      “……”      “我帮你看看。”他面无表情说着,手上还真使了劲。      我一边推他一边提着裤子,脑子里想的却是昨天晚上他往我裤子上瞄的那么一眼。“医生已经看过了,血也挤掉了,吃点药就好了!”      陈云霄的手顿住,抬眸和我对视,他脸上向来很少有多余的表情眼里也从来不显情绪,可那一刻我却突然看到他眼里有难过的神情一闪而过。也许是我眼花了,下一秒他眉头一皱握着我的肩膀将我墙上一推,一手抵着我后背一手干干脆脆地把裤子拉了下去。      痔疮疼了一天,还出去晃了好几个小时,刚刚一蹲腿也麻了,我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再和他反抗这一招了,只能任由他拉下内裤掰开臀瓣看痔疮。      卫生间里弥漫着药草的味道,好半天陈云霄来了一句:“肿起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说出来做什么啊??????????十万只脱缰的野狗在我脑海里呼啸而过。      “没事,吃点药就好了。”我镇定道。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陈云霄竟然拿手指去碰了一下,“疼?”      我说:“等下次你肿的时候我也戳一下你,你就知道了。”      陈云霄鼻子里哼了声气,我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怎么,他帮我穿好裤子,还把盆子里的药水倒掉了,“你去床上趴着,我给你抹药膏。”      “什么药膏?”      “抹的。”      “医生没给我开那个东西。”      陈云霞皱了皱眉,明显有点不高兴。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陈云霄养病的养病上学的上学,陈经理又给我寄了后期的一份合同,里面包括了香樟、银杏、门冬草、萱草、木瓜海棠、紫荆等植物,甚至还包括了几张假山水系,花架,古亭,走廊的设计图纸和效果图。      我看到的一瞬间菊花一紧差点又呕出血来,当初手里有空间,想的最直接的就是种什么最赚钱,就算很多事情都考虑进去了,但怎么都没想到小区绿化还包括了工装这部分。如何把600坪的草地和200棵树运出来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可如今怎么还得找人做假山水系?      我给陈经理打了个电话,他的太极拳式的解释说:“咱们关系这么好,有生意当然找你做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挂了电话,心里骂了声娘,绿化外包众所周知,什么时候连着小区设计的绿化效果也要种树的来做了?给一份的钱做两份的工,另外那一份假山水系的钱又进了谁的口袋自然就更不用提了,这倒好,一分钱还没赚到就可以预想后期要赔多少钱了。      这么想着,菊花又开始疼了。         忌了两天口,吃了两天瓜果蔬菜,按时吃药泡中药,可痔疮不但没有好的趋势似乎还越来越肿了。      陈云霄每天睡觉之前都扒一次我裤子,我估计他是扒上瘾了,今天早上上学之前他又扒了一次,皱眉说:“不行,越来越严重了,我今天陪你去医院。”      你见过哪个儿子不上课是为了陪老子看痔疮的?最后拗不过他,打电话他班主任请假,班主任愣了好半天问:“张霄今天身体不舒服?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这样,今天期末考试最后两门了!”      我菊花一紧,揣了拖鞋就想揍他。      最后我还是一个人打的去了医院,叉着腿推门走进肛肠科的时候,上次给我看痔疮的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含笑看着我:“你来啦!”      这口气,真是充满了愿望得以满足的欣慰感。    013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是存稿箱,今天才上网看大家的评论,怎么说,这文用第一人称就是想渣的时候不会让大家觉得很狗血很虐什么的,因为害怕上帝视角,所以尽可能减少心理描写加快剧情发展…… 人物塑造上会比较写实,但剧情上就完全是耽美走向,所以姑娘们看文案也就知道这文其实渐渐到15章会渣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下…… 第一人称还不是轻松小白文和完全的空间走向文,所以注定不是JJ主流一类的文,但某飞一直很用心在写,希望写出某飞心里面那个寂寞了好多年的张周和希望被人爱却一直不停学着如何爱别人的陈云霄…… 性格的矛盾、包容和理解会是这文的隐线……so,这飘着浓郁装逼风的作者有话说是怎么回事?????? 明天让存稿箱休息一下,也让我再存几章稿子  推门的瞬间我愣了愣,那眼镜后面微微上吊的桃花眼我认识,只是那医生摘了口罩露出整张脸,模样俊俏得我自叹不如。      我说:“医生,我痔疮没好,还严重了。”      那医生低头看我的病例,“忌口了么?”      我:“我这几天肉都不吃了,光喝水、吃水果了!”      “我是说下面!”      “啊?”我一时没反应,等我反应过来“下面忌口”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我心想小伙子你作为一个医生说这么龌龊的话的时候需不需要露出这么专业又纯洁的表情。      我傻呵呵地干笑两声,他只扶了扶眼睛:“床上趴着,裤子脱掉。”      我走到科室内的隔间,脱了鞋趴到床上,弓着腿扯裤带子的时候,那医生竟然戴着手套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趴好。      我咬牙切齿地转头:“我在脱裤子。”      他扶了扶眼镜,一对桃花眼眯了眯:“我知道,”又看了看我扯裤子的手:“如果需要帮忙,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没睬他,自顾扒了裤子侧身曲膝。肿胀的感觉很明显,就好像菊花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堵着一样。臀瓣被微微掰开,他道:“我看你是心火降不下去,心里有事吧。你在这里趴一下,我去拿个东西。”说完人就走了出去。      我就这么光着屁股测躺在床上,期间陈云霄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怎么样。      我说:“还在医院,问题应该不大,你考试考完了?”      “嗯,下午还有一门,期末考试就结束了,下周就放暑假了。”      我又呵呵傻笑了两下,说你好好考,考得好我们去吃大餐。      陈云霄在那头冷笑:“四川麻辣烫么?”说得我菊花都疼。      挂完电话后那医生刚好走进来,我抬起脖子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问:“药膏?”      那医生笑了笑,却答非所问道:“你叫张周?”      我想这问题问得有什么意义?“是。”      他把手里的盒盖子拧开,顿时一股浓重的药草香味弥漫开来,我嗅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他却又道:“单身?”      我又打了个喷嚏:“嗯。”      “我叫洛嘉豪,27岁,也单身。”      这药膏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我接连打了五个喷嚏就没太在意他说什么。      “腿曲起来,抱住膝盖。”他戴上手套开始给我抹药膏。      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我一看屏幕上的一窜数字就知道是陈云霄在学校拿公共电话打的,“喂?”      陈云霄的声音还是冰冰冷冷:“晚上回去别做晚饭了,我带饭回去,你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麻辣烫可以么?”      陈云霄:“那你可以直接找条河去跳了……”      给我看病这医生说实在我并不是很喜欢,他那对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眯着,嘴角也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我看到他就想到聊斋里的狐狸精,可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两方谁带着情绪对治病都没好处,所以我也一直没说什么。可谁能想到,就在陈云霄和我打电话的功夫,他竟然突然凑到我耳边,低沉着嗓音语气缓缓而暧昧地说了一句:“放松,我进来了,可能有点疼!”      …………………………      我错愕地转头看他,洛嘉豪却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并没有觉得他刚刚说的话有任何不妥,而陈云霄那头冷笑一声啪嗒就挂了电话。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扒了眼前狐狸精皮的冲动。         其实这事吧,也就简简单单是个误会,很小的一件事,若是放在平时,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可今天这事却让我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而洛嘉豪就是那个奸夫。      回家之后我没敢躺着不动等陈云霄带饭回来,心虚的做了两个菜之后,又跑去空间看了看。      第二份合同上的盆栽还没有种,600坪的草地长着郁郁葱葱,要不是我菊花残了倒真想找个球来跑上两圈。200棵树还没有长全,但该抽的牙都已经抽出来了,大概再等10天,合同上的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空间里的天原先是带着点混沌不明的,现在种植着树木的一片已经隐隐泛开点湛蓝。我不知道这个空间有多大,如果这个空间是没有尽头的话,那这60万我真心花得一点都不冤枉。我又在空间里晃荡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再好好规划一下,等病好了,就得想个办法把空间里的树和草坪都运出去。      下午陈云霄背着书包回来,手里拎了几个饭盒。以往他还会淡淡看我一眼,和我打这个招呼,可今天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放下东西就进了书房,我想跟进去,他啪嗒一声又落了锁。      陈云霄的性格我现在算是摸出了点道道,他如果生气不想理人,那就绝对不要去招惹他,等他想和你说话了,自然会撤掉全身的气场。      洛嘉豪给我的药膏还是很管用了,才抹了几个小时,原先的肿胀感消失,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吃完饭洗完澡之后我撅着屁股自己抹药膏,听到陈云霄自己从书房走出来摸进了厨房,最后又甩门进了书房。         陈云霄考完最后一门放假五天,五天之后去学校拿成绩单然后就算放假了。高三黑暗之前最后的曙光,整整一个半月,要是我恐怕能玩儿疯死,可陈云霄依旧雷打不动的看书看书看书……      放假这五天陈云霄都没有再和我说话,也没有看我,在家里完全拿我当空气。但他也不出门,期间只有赵清山来过几次,搬个半旧的笔记本在书房打游戏。我其实很想问问周小小的事,那女孩儿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周大军的女儿,最后嫁给了赵清山。      但结局和过程有时候没什么必然联系。比如现在,赵清山告诉我,“你说周小小?你也认识她?张霄原先的马子,谈了一周都不到就分了,现在张霄睬都不睬她了。老子……不,我问张霄拿了那女人的全套资料,争取在高二开始之前拿下那妞!”说完之后他还很得瑟的笑了一下,陈云霄刚好从书房走出来,靠在门边冷冷看着他,赵清山愣了愣转头看了看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呃,叔叔,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呵呵呵……”      “……”      很多年之后,我在北京的国贸又遇到了赵清山,那时候时间刷牌,他再也不认识我。我们像新交的朋友一样,吃饭喝酒ktv,期间他提起几次周小小,提起几次陈云霄。      他说:“周小小就算在彪悍,现在也就只能在家给我带小孩儿奶孩子。”      他说:“陈云霄么?谁不知道,黑道当年的太子爷,周同远那么厉害的角色都被他逼得出国流放。我女人上高中时候也迷过他,那时候全校的女人哪个不迷他,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啧,不过,他这两年精神不太好了,老说一个叫张周的男人,说是他养父,可谁认识那人呢!”         陈云霄霸占了好几天书房,我养了好几天菊花。终于有一天趁陈云霄上厕所的功夫,我去把书房的笔记本搬了出来。      96年的时候还没有QQ,我就在一些园艺网站上注册了会员,和一些人讨教点生意方面的经验。      浏览器那时候还只有微软自带的internet,说实话我还不怎么会用,也不会保存网页,只能去历史记录里翻。然而我怎么都没想到,近三天的浏览记录,竟然都是陈云霄浏览的——同志网站。      我跟被雷劈了一样,不可思议的点开那些网站,上面裸/露劲爆的图片让我汗毛发竖……陈云霄这是彻底……弯了?    014   男人的电脑D.E.F盘没点存货,那叫不正常。      陈云霄虽然还只有15岁,但我私心的认为,作为一个黑道太子爷,他应该已经不是处了。      我默默合上电脑,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陈云霄却突然踹门走进了房间,看看我手里的电脑,很不友善的质问道:“你拿电脑做什么?”      我耸肩:“你看书的人管那么多做什么?看书去看书去……”      陈云霄垂眸瞥了笔记本一眼,最后还是默默走过来搬走了电脑。      我:“……”真是哭笑不得,虽然总是冷着张脸跟欠了他八百万一样,但陈云霄毕竟还只是个15岁的孩子。有时候他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总还是能流露出他属于孩子的那部分天性。            洛嘉豪给我的药膏很管用,只抹了两天症状就完全缓解了,上厕所的时候也感觉方便很多。那药膏的外包装我仔细看了一样,没有药品编号也没有名称,只是个灰色的木质圆盒子,想来应该是医院内部自己特质的药膏。      五天很快过去,陈云霄的成绩出来了,看着成绩单上一排三位数的数字还有班主任殷切的评语时,我油然生出一种儿子出息的强烈自豪感。我把手机递给陈云霄,“虽然也怕你分心,但考得好还是有奖励的。”      陈云霄接过手机看了看,没啃声,默默踹进了口袋。      “等等,”我指着成绩单,“为什么物理只有109?”我记得之前陈云霄给我签名的物理试卷,从来都没有低于130的。      陈云霄愣了愣,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试卷有点难。”      “你们学校物理一向不都是放到最后一门考么?弄这么难,看来你们学校老师是想打击打击你们,让你们暑假别玩得太疯啊!”我兀自感叹了一番,陈云霄抽着嘴角给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白眼。      陈云霄的一个半月的暑假正式开始,他大多的时候都不出门,只有赵清山约出来打球的时候他才会出去。进空间变得格外不容易,我就又去园艺市场转了两圈,看看能不能租个门面。96年租店面其实不是什么难事,那时候下海做生意刚刚开始流行,店面的转租非常频繁,我相中了一个在拐弯口的店铺,虽然靠里了点,但好就好在这店面不贵而且相比较其他门面还大了点。      房东是个地地道道的南京人,一口南京话讲得颇顺溜,还很热情,这园艺市场里的情况她都和我清清楚楚交代了一遍,哪家店铺的老板好说话,哪家开店的是个寡妇最好少接触,哪家的店铺最有门路……这么一通说下来,我倒是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合同签得很顺利,房租一口气交了半年的,房东笑得脸上乐开了花,说:“你不是南京人吧?有事就找我,我就在隔壁的宠物市场开宠物店,你喜欢狗么?我那里最近来了新品种的狗,金毛、萨摩都有。”      我心里一动:“有萨摩?如果有纯种的给我留着,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房东连连点头:“你租我的店铺还照顾我生意,放心,有纯的一定给你留着!”      店铺租好后我没有立即开始办执照营业,我只是暂时需要一个地方方便我进出空间。关了店铺的门进入空间后,我开始想办法把种植的树木往外带,当初龙须铁和滴水观音都是我抱着盆带进空间再移栽的,现在那600坪的草地和200棵树要是也用同样的方法估计我得累死。      在空间转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放着一堆杂物乱糟糟的凉亭内,我走过去,在里面挑挑捡捡一番,找到一个类似跳棋盘面的托盘。我疑惑地举起来凑近看了看,竟然发现那托盘有的凹槽位长着几颗很小很小的树,只有指甲盖大小。      我拎起一种一棵小树,脱离托盘的瞬间那树竟然在慢慢长大,惊得甩手扔出去,那树竟然就在瞬间变大躺倒在地上,而树根处竟然也是处理好的营养土包裹状态。      太神奇了!没想到这个空间里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宝贝?!      我又试着把托盘靠近那大树,它又瞬间变小,一下子出现在托盘内的一个凹槽里。            有了那个神奇的托盘,把树木和草坪运出空间就变得相当容易。只是店面的空间不大,就是连带后面附赠的一个小院子,也仅仅只够600坪的草地叠加着放放。不过暂时这样就够了,门面本来也不是用来存放树木的,现在和陈经理这比不赚不亏的生意也不过是我试水的第一次历练而已。总得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得菜鸟先混一趟浑水才知道这园艺市场里水的深浅。      之后我又联系了陈经理,请他搓了两次澡,洗谈了一下项目的进度,他说的不多,大概的意思就是,园艺这一块之前的老南京房地产都是几乎不在乎的,买房子的也不怎么在乎。但现在生活水平上来了,小区管理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但要像国外做得那么好也不可能,尽力就行了,房地产这几年势头很猛,园艺也是他们的初步试水,如果做得好,后期应该还会和我继续签。      因为之前忙着操心空间种树的事情得了一次痔疮,之后我就非常注意饮食,医院肛肠科我是再也不想去,尤其是肛肠科的医生,如果各个都像洛嘉豪那样,那我估计全国的痔疮犯病率都会瞬间降低不少。      暑假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半月个,陈云霄这段时间表现良好,除了浪费电之外。七月下半月,家里的两台空调几乎没有停止过运转,他似乎很怕热,总是把空调开到20度,我就只能天天在家穿长衣长裤。      15岁的孩子还在抽条,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陈云霄又长高了,现在已经到我鼻梁了。我挑了个阴天坐车和陈云霄去市区买衣服,说实话,这孩子真心挺好养活,不挑吃穿用度,30块一件的衬衫他穿,300块的鞋子他也穿。      我身上的衣服向来都是挑专柜最贵的买,钱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一个随时都可能消失的人,真心没必要老委屈自己。当然,我也不想委屈了陈云霄。      我向来没什么眼光,如果有,那也是暴发户的品味,衣服从来都是导购员推荐,她说什么就买什么。但陈云霄不同,他一向有自己的眼光和品味,男士专区里绕了两圈,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买,仅仅皱了皱眉头。      他现在一皱眉头我就头疼,“不喜欢?不喜欢我们换一家商场看看。或者,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牌子……”      他没啃声,左右看了看,刚好一名楼层管理出现在视线里。“你好,”他上前,“请问有没有订制衬衫衣服的地方?”      楼层管理愣了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他身后的我,淡笑道:“两位这边请,订制专区在六楼,不过……是VIP专区。”      vip、vip,不过就是烧钱的地方。陈云霄勾了勾唇,突然转头看我,眼里的戏谑一闪:“爸,办张会员吧。”      我淡定的点头:“好!”这戏谑的眼神如此熟悉,第一次遇到陈云霄的时候,他就是肿着个包子脸低头看我如何收场的。            楼层管理领着我们上了六层,夏天商场里的人并不多,六层的人尤其少,但服务人员却不是下面五层能比的。      漂亮的女孩儿,淡淡的笑容,恰到好处的回答。      六层被一层层水幕墙分割成很多部分,陈云霄和我坐在一个包间内,很快有名约莫40岁的男人走进来道:“张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皮尺,衬衫捞到手腕上方,剪着精干的发型,脸上是淡淡的笑。      我没啃声,转头看了看陈云霄,陈云霄眯了眯眼睛,勾唇冷笑了一下,侧头对我道:“看来人家把你当成暴发户了,随便找个裁缝就像敷衍你。”      男人愣了下,面色上闪过一抹尴尬地神色,但很快收敛住:“如果两位有认识的订制师,我可以……”      “出去!”陈云霄道,“皮尺留下来!”      能上VIP区,非富即贵,大多数人就算装也会装一下谦和,那男人显然没遇到过这种直接让滚蛋的情况,一时间站在门口动都没动一下。      我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      男人把皮尺放在桌上尴尬地离开,紧接着没多久,刚刚带我们进房间的女孩儿敲门笑着进来问:“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有什么服务不周或者怠慢的,请……”      “出去!”陈云霄拿起皮尺绕了两圈,站起来看都没看那女孩儿一眼,兀自从沙发后绕到我旁边,“站起来。”      陈云霄这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赵清山曾告诉我说,陈云霄刚进学校的时候,随便哪个女孩儿找他搭讪回来一定是哭着的。陈时东当年的教育方式显然挺有问题。      我老老实实站起来,冲门口脸色白一块青一块的女孩儿道:“有什么事会叫你的。”      女孩儿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瞧着我,最后一脸受伤的神态关门出去了。            我配合地张开双臂举平,背对着陈云霄道:“不是你买衣服么?给我量什么?”      陈云霄这次的回答终于不是“闭嘴!”或者“出去!”之类,他量了臂长肩宽,双臂绕到我胸前量了下胸围:“出门做生意没有合适的衬衫,你就少出去丢人了!”      我“呵呵”傻笑:“你知道我做什么的么?”      陈云霄又开始给我量腰围:“至少你不混黑的,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腿伸直。”      我伸直了腿,他蹲下去量了量,我没再说什么,他站起来突然在我身后道:“你臀围多少?”      我脱口而出:“你量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包间里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包间是半封闭的,隔间与隔间之间其实没什么私密性,毕竟只是量衣裁体也不需要弄得很隐蔽,刚刚我和陈云霄进去的时候隐隐能听到隔壁有人说话,但谁都没在意。然而就在这沉默的空当,隔壁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扑哧”笑出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我知道,二尺八。”      我默默吞了口血,心道今天去肛肠科看病的病人真是好福气啊,那个变态竟然不值班。   015   我转头,正看到陈云霄冷着一张脸斜眸看我,洛嘉豪刚好推门进来。      不穿白袍的罗家豪还真是人模狗样的,银灰色的西装白衬衫,领子上还绣着一圈白色的和珍珠一样的东西。他自来熟的推门进来,看了看陈云霄又看了看我,“嗨,张周,你屁股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陈云霄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暗了下去。      我无语地看着洛嘉豪:“打招呼能不牵扯到屁股么?”在场还有未成年人啊!!      洛嘉豪爽朗地笑了笑:“行啊,你菊花好了没?我给你的药还有用吧?”      “已经好了,还多亏了你的药膏。”      洛嘉豪自顾坐了下来,“我那药可是独门秘方,一般人我还不稀罕给。这是你弟?”      “不是,是我儿子。”      洛嘉豪挑了挑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没想到,你有儿子,而且已经……这么大了。”      我笑笑,突然很想来一句——张霄,叫叔叔。但看了看陈云霄的表情心想还是算了。      洛嘉豪和我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我这才知道,这位戴着金丝框眼镜吊着对桃花眼的男人是家医院的副院长,13岁就刘洋今年才回来。为了熟悉医院环境,他主动请命在每个科室实习半个月,我比较倒霉,他在肛肠科实习的时候,我刚好犯了痔疮。      聊天这东西是礼尚往来的,人家自曝了家门,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但我却觉得我说什么都是骗人的而且眼前的男人也不会相信,最后陈云霄所幸插嘴帮我回答:“我爸是暴发户,挺有钱的,你们医院要是缺钱,可以找他。”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轻松脸色如常的冷漠。      我恨不能血溅当场。      而洛嘉豪的回答则让我很想冲出六层的阳台,他眯了眯桃花眼,没看我,倒是和陈云霄默默对视着,表情似乎在认真考虑着什么:“我们医院要是缺钱了,我会找你爸潜规则的。”            陈云霄给自己订制了一整个夏末和秋季的衣服,大多都是polo衫、衬衫和西装裤,顺便还帮我订了三套西装,纯黑,条纹黑,还有灰色。我看了看洛嘉豪身上的银灰色西装,感觉也挺有范儿的,“银灰色呢?”      陈云霄眼皮子都没抬:“娘炮!”      我侧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和人说话的洛嘉豪,真心感觉这两人八字不合。      付账的时候顺便就办了会员,刷卡时我也没注意多少钱,陈云霄倒是抬眸看看我:“你真是暴发户?”      我无奈地边签名边道:“你爸我就这么没有企业家或者精英的风范么?”      陈云霄:“那我另可相信你是中了彩票。”      “……”      洛嘉豪和人说完了话走过来凑近看了看我签的条子,“哟,真是暴发户啊!”      “……”      我他妈身上好歹还穿着件带牌的,你们需要抛开外表看我暴发户的本质然后还一个劲得瑟说出来么?知道不就行了!!            洛嘉豪之后开车送我和陈云霄回下关,他确实有钱,在宝马刚刚开始流行受追捧的96年,他已经默默地超前开起了凯迪拉克。      放我们下车的时候洛家突然拽住我塞给我一张名片,想了想,又掏出手机:“你号码多少。”      陈云霄已经下车,站在车外淡定地踹了一脚车门,我转头道:“不用了吧。”      洛嘉豪吊着桃花眼笑:“怎么,真怕我傍上你给我们医院拉赞助么?”      “不是。”      洛嘉豪按下中控锁,门又被踹了一脚,我转头却被洛嘉豪钳住了下巴,他眯了眯桃花眼,凑近道:“其实说实话,我对陈云霄的事情真没什么兴趣。”      陈时东曾经告诉我,他从小就把陈云霄带在身边,知道他有儿子的人很多,但知道他叫什么又知道他长什么样却很少。他把陈云霄保护得很好,无论是黑道白道,见过陈云霄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也是为什么,自从陈时东死后我和陈云霄一直没被人发现的原因。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都有纰漏,比如陈时东,他最终还是被人背叛落到逃亡的下场。所以在认识陈云霄这件事上,我没有头脑简单的认为,洛嘉豪是值得信任的。      陈时东一死,我就知道,于陈云霄,这个世界上已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我推开洛嘉豪的手,状似轻松的笑了笑:“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点,我们不兜圈子。”      门又被踹了一脚,我示意洛嘉豪打开中控,摇下车窗:“小云,你先回去。”      我很少在公共场合喊陈云霄小云,一般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才会这么叫他,他愣了下,似乎意识到什么,皱眉看向驾驶座。我冲他摇了摇头,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小区。      摇上车窗,转头,正看到洛嘉豪吊着桃花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走远的陈云霄。我咳了下,道:“可以说了。”      洛嘉豪靠回驾驶座,伸展了一下手臂:“陈云霄他们父子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家和黑道这头也扯不上什么关系,至少和我没关系,所以你放心,你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说重点。”      “重点?”洛嘉豪理了理领口,侧头挑眉笑:“我也就是……”他凑近,就和那天他给我抹药膏时一样,动作缓慢语调暧昧:“我也就是……很久没打野食了。”            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有过一段很荒/淫/腐/烂的过去,在我成功炒股狠赚一笔,经济上得到富足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连各种私人会所。      99年之后,当我不再为缺钱烦恼的时候,不断穿越时空没有工作朋友亲人的状态,空虚得让我精神分裂。      精神上无法满足,那就只有肉/体了。      一开始是女人,后来是男人,有些东西尝试过一次之后就会上瘾而且很难戒掉,比如男人……我应该不是天生的gay,但之后我和gay也没什么差别。我很喜欢刚刚出道的小男孩儿,干净,对这个社会还会抗争,我喜欢抱着他们看他们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还有他们被我掌控在手里的欲/望……直到发生了一些事情。      回忆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像我这种没什么过往的人。      洛嘉豪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怎么惊讶,他之前给我看病的时候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人与人之间有些信息是不需要直接说出来的,几句话几个眼神几个动作也就够了。他想泡我,纯粹出于一个想打野食的动机。与其他事没有任何干系……      我顿了顿,道:“也行,不过我一向只做top。”      洛嘉豪又凑近了一点,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他的舌尖在唇上舔了舔,低沉着嗓音道:“我才不做上面的,这么累的活儿,谁爱上面谁上面!”      洛嘉豪其实并不是我的菜,我喜欢一米七左右的男孩子的,皮肤白白的浓眉大眼最好。可洛嘉豪几乎和我差不多高,隐藏在西服下的身材不太清楚,但从腰线和臀围看来应该还算精瘦,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是……我现在真心挺后悔的,很有打道回府的冲动。      洛嘉豪开着他的凯迪拉克穿越半个南京城,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目的地显然还有一段距离。我说:“其实车里也可以。”但他死活不同意,说我在性/爱这事上的品味真的也挺暴发户的。      听到暴发户三个字我彻底没了再说话的心情。      期间陈云霄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可能晚点回去,你晚上自己煮点东西吃,冰箱里有炖好的东坡肘子。”陈云霄沉默了下什么多余的都没问,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就挂断了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总觉得这孩子似乎什么都明白,他却什么都不多问。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呢?他当然不会多问我的私生活。      洛嘉豪说我是暴发户,但我绝对相信这家伙富得流油。整个南京比他有钱的绝对不超过十个人。      洛嘉豪的别墅坐落在西山的别墅区,说是别墅区,其实每栋房子之间相隔的距离几乎有几里地。      我目的明确,也没太多的时间观赏他的大别墅,两人从玄关开始一路吻上了二楼,还没到二楼的时候衣服已经全没了。和我想的一样,洛嘉豪有身高,但骨架小,肩膀较窄,身上也没什么肉,但至少摸着不膈应人。我把他架在楼梯扶手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在他后背游/走,他双腿夹着我,呵呵笑了两声,眼镜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期间省略千字……某飞的存稿箱一脸血>      后来在床上,在浴缸、车上又来了几次,洛嘉豪的身体很柔韧,什么样的姿势都可以摆弄出来,我到最后却显得心不在焉,兴致一下子也没了。            洛嘉豪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正站在阳台抽烟,他穿着睡衣,戴上了眼镜,勾着唇角吊着桃花眼笑着从我手里夺过烟抽了一口,“很愉快,很久没这么畅快的做了。”      我笑了笑,看着远处静谧的山林:“我可以认为这是在夸我技术不错么?”      洛嘉豪又抽了口烟,胳膊撑在阳台上,“技术的确不错,就是越到后面越心不在焉的。今晚留宿?还是你要飞奔回你‘儿子’那里?”      我:“要回去的。”整整四个小时,天都快黑了,陈云霄也再没一个电话催过。      洛嘉豪挑了挑眉,掐了烟,没多说什么,“好心提醒你一句,就我认识的陈时东来看,他真心不是什么好人,他儿子是什么货色我不清楚,你最好小心一点。”      一个□对□的劝解,我谢谢你了。      洛嘉豪最后把我送回了下关,进楼的时候我看向六层,没有开灯。开门进去,房间里过低的温度让我打了个寒颤,开灯,客厅里没有人,“小云!”我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应。推开房门,正看到陈云霄四仰八叉的只穿着条短裤躺在床上,开灯,陈云霄皱眉喝道:“关灯!”我关了灯,反手关门,去厨房里热了点菜。      晚上陈云霄没有吃饭,我去卫生间洗澡的时候他哗啦啦一下打开门,我捂着重要部分转过去,在氤氲的热气下回头道:“去吃饭。”      陈云霄没啃声,跨步走进来拉上门,最后在马桶上坐下,撑着胳膊做沉思状,我哭笑不得。      他没看我,只道:“今天那人认识我?”      我嗯了一声,冲掉身上的肥皂泡沫。      “他说什么了。”      我想了想那位□的劝解:“他说他对黑道的事情没兴趣,应该不会威胁到你,至少暂时不会。”      “所以你就和他上/床么?”       016      陈云霄有一种很奇怪的思维,至少在我看来是的,他会把一些原本没什么联系的事情想到一起,构成一个因为所以的句子。比如现在。      我冲干净身体围着浴巾走了出来,径直进了房间。      很多时候我都想,陈云霄要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跟着我几个月,或许我早就上手了。年轻干净漂亮,最重要的是,只有他的人生与我有瓜葛。然而他不是,他不是什么普通孩子,他一出生就开始拿枪,杀人放火他看得听得都厌倦了,说不定自己手上还有几条人命。他思维敏捷、冷静自制,心理年龄少说也有25岁。就这而言,这孩子我是不会碰的。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假设。我看到一个与我有牵扯的人最后的结尾,想方设法回到了现在,就是为了能改变什么。那我求什么?难道我圣母到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求,陈云霄他好好活着就可以了么?扯淡!我最想要的就是陈云霄!他的身体,心,灵魂,还有他所有专注的眼神,淡淡勾起的笑容以及戏谑的眼神,这些都是我想要的!我一个人不知道孤单了多少年,陈云霄就算以后一辈子都寂寞,也得和我寂寞在一起。      我冲回浴室,陈云霄正站起来皱眉看了我一眼,我伸手将人推在浣洗池前,他没挣扎,从带着层薄雾的镜子里看我,我捏着陈云霄的下巴让他转过头看我。我说:“陈云霄你听着,我为你做这么多不是什么都不求的。”      陈云霄黑眸凝视我,如同一层裹着暗潮的黑洞要将我吸进去一般:“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你的15岁,16岁,往后的所有时间!”      “只要这些?”      我凑近一些:“所有。”      陈云霄眯了眯眼睛,眼睛流淌的神色似乎更深了:“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睡?”      等等,气氛很对,我说的话也不错,但为什么话题又被拉到了洛嘉豪身上?      我松开陈云霄,撑着胳膊无奈道:“因为欲/望。”只要一点合适的气氛,人如果也合适,再加上有场地,没有gay会放弃到手的猎物的。我不是圣人,我也还没有完全爱上陈云霄,所以和谁做这个问题,我只会按照自己的思路来。      但陈云霄显然不这么想,他靠近我,胸膛几乎与我贴在一起,“那我呢?”      我眨了眨眼睛:“什么?”      陈云霄一手放在我胸口,一手勾住我的脖子,“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做?”            这个问题之后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他男人于我,有兴致或者欲/望都可以,但陈云霄不行,他不是发泄完之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的对象,他于我,是一份责任,是我内心的一份企盼。我企盼他能够彻底脱离黑道,从他父亲的死中走出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幻想着有一天,他还能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说:“张周,我可以给你个家,我会是个不错的爱人。”      在时空的隧道活了很多年,我几乎没了活下去的支柱或者目标。活着于我,不过就是个习惯,不为了什么,只是活着。      而现在,陈云霄是我所有希望的终点,我等着最后享受饕餮盛宴,而不是现在食之无味的一口吞掉。      说来,我也不过一个自私的普通人。            考虑了一段时间,我决定先把试水的项目完成,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现在没人帮我,陈云霄又进入了紧张的高三阶段,顾着他是关键,生意不做我们也饿不死。      开发的楼盘一期已经结尾,绿化的部分辟了出来,然而我却找不到合适的园艺设计师。大的公司看我连个个体工商户都不是干干脆脆拒绝了我,小公司设计的东西我又不太看得上,最后想想,我还是找了洛嘉豪。      洛嘉豪听我说完不耐烦地嚷了一句:“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啊,我帮你约个设计师出来,你请我们喝茶总行了吧?”末了,还加了一句:“我别墅这里你是以后都不打算来了么?”听那口气似乎特别委屈。      我一口水噎在喉咙里,最后全吐了。      洛嘉豪是准点的上班族,约了见面的地方和时间都是他定的,这点上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自家开的医院,却从来不随便迟到早退或者矿工。      洛嘉豪带着设计师过来的时候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我牛饮了三杯咖啡,大晚上的精神头十足。那设计师见到我愣了一下,握手的时候略带歉意道:“我们见过,前几天你带着方案稿过来的时候,我的助理拒绝了你的项目。”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我求的那个园林设计师。      “你好,我叫白夜。”      “你好,我是张周。”      不愧是大设计院的主设计师,我仅仅把方案给他,提了几个建议,他就拿着图稿画了好几个方案,并且在细节处一一敲定,不但不拿架子,工作态度也是一等一的。      期间洛嘉豪没有插嘴,优雅地喝咖啡,但时不时会拿出手机看看,似乎在等什么重要短信或者电话。电话终于响起,他眼睛顿时一亮,勾着唇站起来接电话去了。      白夜和我敲定完图稿之后,洛嘉豪都没有回来。白夜边收拾桌上的图纸边道:“图画完后我联系你,两天内吧。”      “谢谢你,酬劳方面……”      白夜摆了摆手,捞起袖口很精干的模样,道:“既然是嘉豪介绍的人,自然不会收钱的,就当交个朋友吧。”      我点头,“谢谢。”      两天后,白夜主动联系了我,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刮胡子,陈云霄很“自觉”地接了电话:“喂?……是的……好,稍等……”      陈云霄把手机拿给我,我看了看屏幕,接过来:“喂,白夜。”      白夜:“刚刚我还以为打错了。”      我看了眼陈云霄,他正抱着双臂靠在卫生间门口看我,“没,刚刚是我儿子。”      “哦。啊?儿子?你儿子声音听上去……”      我只得解释:“养子养子……”陈云霄“嘭”一下摔上门。      白夜在那头低笑了下,“这倒是少见,30岁的男人已经有养子了。是这样,设计稿弄好了,已经发你邮箱了,你看看,如果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谢谢。”            设计方案完成后,我便找了几名园艺工人把白夜也约了出来,去小区转了两圈。      园艺方面我完全就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懂,白夜就自己拿着图纸和工人细细的讲解施工图,从哪里开始,用什么样的排水管道,具体进度等等他都耐心讲得一清二楚。顶着太阳我跟在后面听着就直冒汗,可白夜还得到处走走停停看看,不停和施工员讲解,他整个衬衫都湿透了,中途却半点没停过。      能当上大设计师,他当之无愧,他的助理当初拒绝我,也拒绝得很有道理。像白夜这样的工作狂,接了项目无论多少钱都会面面俱到全方位精细,他没理由为了个小项目耗上自己大把的时光。      结束之后我请白夜吃饭,习惯性的又是最好的馆子。白夜有点吃惊,说话也不拐弯抹角:“我还以为你在创业初期,资金上会周转不开。”      我缺钱,也有大把的时光,但活得麻木。      我摇了摇头,也不多解释,他也不多问。      吃完饭之后,他还有个酒局,我们就在十字路口分开。可我怎么都没想到,本该充实圆满的一天,却接到了一个电话——陈云霄的班主任。      “张先生你好,我是张霄的班主任,你明天有时间么?张霄最近成绩下滑很严重,上课也老走神,我和他聊过没什么头绪,所以想和你聊聊,找找原因。”            陈云霄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女人,不打扮不化妆,却很有气质。      我们聊聊了,大概也就是陈云霄高三开学以来的表现——上课走神,成绩下滑,其他方面,按照老师的话来说,他和班级整个群体走得都不近,但相处也算融洽没什么矛盾。      班主任的意思是——家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影响到孩子,让张霄分心了。      我前后仔细想了想,整个暑假前后无非就是两件事情——一是陈云霄看了gay片,二是我和洛嘉豪。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我去看了看陈云霄,他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胳膊支着头打了个哈欠,人很没精神。老师刚好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看了看黑板,还算顺利地回答了问题,老师点头让他坐下,但很显然是在提醒他上课走神。      陈云霄有个习惯,也是我很早之前发现的,他看书的时候会在胳膊下压一张草稿纸,每次想到他爸,他都会在上面写一遍陈时东的名字。今天也不例外,他胳膊下压着半张草稿,上面已经涂满了名字。如果换做以前,我站在窗边看他,他肯定早就发现了我,也许是最近老走神的缘故,我盯着他超过三秒,他都没有发现。      我慢慢走到他旁边,垂眸盯着那半张纸,在露出的那半截写满名字的纸上,同样的两个字,画了无数遍——张周。    017   小区的园艺项目开始正式施工,所幸施工项目不用我掏钱,工人工资也是房地产工资那头出,要不然我这第一笔试水的生意几乎可以说是赔钱了。      因为项目的原因最近和白夜联系很多,有时候睡觉之前我还会给他打通电话,报备一下项目的进度。其实这些在我看来完全是不用的,他是设计师又不是项目经理,施工上的细节他其实完全不用管。      但按照洛嘉豪的说法,白夜这人在行内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每一个项目无论大小但凡接手一定跟到最后,项目如果不和他报备,他大概晚上会睡不着。      于是秉着让白夜安心睡觉的目的,我每晚都会打一通电话。         陈云霄成绩下滑的事我一直憋着没做声,他班主任喊我去学校的事我也没说。      但我脑海中时不时会跳出那张写满我名字的草稿纸。近几天发呆是常事,有时候和白夜打着电话我都会莫名地想,陈云霄写出那两个字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      小区的项目总要盯着,但我开始花大把的时间和陈云霄呆着。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早上都起不来,陈云霄就只能去学校食堂买早饭。现在我开始天天做早饭,吃完之后送陈云霄上学,晚上晚自习之前再给他送晚饭,他下晚自习的时候我会去学校门口接他。      陈云霄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到底,对我的大献殷勤也只是稍微疑惑了下,不过好在,他的成绩终于不再下滑,班主任也欣慰的表示和家长交流果然是必须的。         小区绿化效果做到一半时,营养土和草坪就可以开始搬运。搬运工开着卡车晃进园艺市场后面时,吃惊地瞧着我不大点的店面里放满了分割好的草坪。      所有的草坪被隔成4*4大小,一摞堆着一摞整齐摆放。      有人问:“老板,你这草坪怎么隔得?机器隔也不是你这么整齐?”      也有人问:“老板,这草坪怎么放店铺啊?也不怕这么热的天都枯掉啊?”      可谁真的关心你这草坪怎么弄的呢?搬运工办完拿钱便滚蛋,草就是全枯死了也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白夜知道我开始做草坪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所有效果都没做完,地下管道也刚刚铺好,现在就铺草坪你也不怕最后全部拆了重来?”      我当时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无意中搜出陈云霄夹在书里的一摞写满名字的草稿纸。我坐在椅子上,捏着其中一张对着光眯了眯眼睛,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白夜见我不说话,又道:“你很着急?我感觉你最近的进度快了很多。”      我“嗯”了一声:“有点事,想把这个项目赶紧弄完。”      白夜:“接了大单子不成?”      我吸了口烟,秉着呼吸顿了很久,才慢悠悠吐出来,捏着手机道:“这个生意做完,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      “身体不舒服?”除了生病,哪个自己做生意的吃饱了没事会停了入账的生意?      “不是,我儿子高考。”      这一回轮到白夜沉默了,“其实,我手里的图纸挺多,你要是怕没时间,可以不接单子只供货。”      洛嘉豪和我是滚床单的交情,除了知道陈云霄的身份,他和我几乎没什么瓜葛,然而他却把白夜介绍给我,我想了很久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我说:“白夜,没必要这么帮我。”      白夜这次沉默地时间比刚刚还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洛嘉豪把你介绍给我,我拿你当朋友,才多管一句的!你要是不接受,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愣了半响,厌恶地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有时候一个人觉得自己很恶心,会连带着看其他人都是一副讨厌的样子。我现在的心态无非就是这样,时空旅行很多年,除了陈云霄,我对很多人很多事情都不上心;我看人总是自恃带着完全冷静的视角,看事也几乎自认为通透。现在想象,除了多活了几年,我压根什么都不是。         但小区的项目我还是在加紧完成,第二份合同上的植物我也种进了空间。      陈云霄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排在了年级第二,我由衷觉得这分数已经超出我预期很多很多,但他似乎对这个成绩不满意,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很久。      我给陈云霄班主任打了通电话:“张啸可能太在意名次了,不过这次我们老师都没想到,因为高三年级第一的学生是半个月之前刚刚转来的。”      新来的转学生考了第一?      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一个脱离黑道才半年的太子爷能把一个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的成绩名次放在心里,还坐着郁闷了一个下午?      “那转学生是转的我们班?”      “不是,隔壁班。”      “叫什么的?”      “苏笑白。”      这一次,轮到我沉默了。不会错,虽然总是时空旅行,但无聊的生活总让我关注一些能打发时间的事情,比如这个苏笑白。      一直到22岁,才被苏同远公开承认的私生子苏笑白。      陈时东去世当天,徐翼飞的话还在耳边回——“你在1996年救了陈云霄,陈云霄之后不知道怎么认识了苏同远的儿子,两个人搞上了,时空断层重新连接,2022年的时候陈云霄杀了苏同远和他儿子!”      ——“你成了陈云霄的养父,作为他最强大的后盾,默认了陈云霄和苏同远的儿子搞基。就连暗杀苏同远都有你一份功劳。不过很可惜,2022年的时候陈云霄似乎不爱你。”      我不知道时空连接的顺序是什么,我只知道过去的改变,直接影响着未来。我和徐翼飞一开始都以为只要我不帮助陈云霄回黑道,他和苏同远儿子遇上的可能性会是零。但我怎么都没想到,历史似乎总能绕过一些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      那一刻,我不知道书房里的陈云霄在想些什么,但我觉得浑身冰冷,每一寸皮肤都似乎透着喘息不过来的窒息感。      在遇到陈云霞之前,我只是活着,并且悲哀的明确无论我在哪年哪月哪个地方,这个世界都照样运转不会改变。      我似乎是多余的。      遇到陈云霄之后,我如同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死命拴在手里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现在,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巴掌,让我清醒的认识到,无论我如何挣扎,陈云霄这辈子会遇上什么人早已经写入了历史的轨迹。      我在徒劳。      赵清山追到周小小之后一直处于热恋状态,最近才回过了点味儿,来找陈云霄的次数也频繁了很多。      陈云霄一如既往的话不多面瘫冷脸,赵清山毫不在意,搂着陈云霄的胳膊喊好哥们儿。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赵清山一个高二的都清楚晓得高三陈云霄和转学生苏笑白之间相互不待见。      具体的事情赵清山也不清楚,“第一天来据说就在楼道里打架,可惜我当时正陪小小买衣服啥都没看到。不过高三那边的传来的消息,说那苏笑白也是练过的,两个人打架都晓得避开重要部位,教务处那边查他们都没查出头绪,打了二十分钟身上半个伤痕都没有!神了!”      这一次,我终于不打算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找陈云霄聊了聊。      九点半高三下晚自习,我掐了烟站在学校门口的矮墙下等人。陈云霄对时间的把握很精准,九点四十五一定会出现在视线内,今天也不例外。他向我走过来,我侧后方有车开了远光灯,明亮的光瞬间照亮陈云霄的脸,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头。      有个穿着polo衫的男孩突然出现在视线里,远光灯下我看到他一对黝黑的眸子冲我望了望,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容。没错,那笑容是给我的。他从陈云霄身侧窜过去的时候拍了拍陈云霄的肩膀,嘴角的笑依旧勾着眼神却是看向我,接着他很快地说了句什么跑开了。      陈云霄冷着脸走过来,我正目送那男孩儿上车。男孩儿摇下后车窗,冲我这边喊了一声:“bye!”      我笑了笑,回头,手臂搂着陈云霄的肩膀边走边道:“我们聊一聊,到目前为止,你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      陈云霄身体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侧头看着我道:“我不想和你聊。”      “但是我想,”我凑近他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我低声道:“放着你和仇人的儿子一个学校,我还没傻到把一颗定时炸弹揣在怀里当个宝!”    018   陈云霄把我摔在墙角里的时候,我整个后背都磕得生疼,这才后知后觉记起来,他不是什么温良小孩儿,他是只暂时困在笼子里的狼。      “你要聊什么?”他站在对面的矮墙下,半靠在墙上抱胸看着我。      “关于苏笑白。”      陈云霄嗤笑了一下,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眸子,却能感受到他通身散发出来的淡漠:“他爸就是苏同远,他是苏同远第三个私生子,我们之前见过。就这样。”      “苏笑白为什么转来这里?”我问的直接,和陈云霄说话其实不需要拐弯抹角,他骨子里很讨厌和人兜圈子。      “可能是因为我,谁知道呢?”陈云霄讽刺的笑了笑,“他喜欢和我争,无论什么都一样,我爸之前很喜欢他,就把他接到家里住。”      陈时东为什么会接苏同远的儿子来家里住?他把陈云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就连身边亲信都没几个见过的,为什么要接苏同远的儿子?又为什么是苏笑白?我不知道答案,但我隐隐感觉到,苏笑白对陈云霄或许暂时没有威胁。      但苏笑白是颗定时炸弹,陈云霄也是。      我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烟,叹口气:“转学吧。”      “不,没必要!”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这决绝的口气倒是和2022年时一样,我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聊聊‘我’。”      陈云霄的口气在瞬间凌冽了下去:“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你其实也看到了,我可能并不属于这里……”刚说了两句,陈云霄的身影瞬间移到我面前,一拳砸在了我右耳边的墙上。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聊这个话题。”语调还是淡淡的。      我勾唇笑了笑:“陈云霄,你在怕什么?”      陈云霄喘息一口,砸在我耳边的拳头并没有收走,我刚想说话,后脑勺却突然被勾着,接着陈云霄一个吻顺势就压了过来。         我之前有幻想过,要是哪一天我和陈云霄接吻了,是他亲我还是我亲他,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盘旋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但今天,疯的那个人是陈云霄。      陈云霄的吻也仅仅是个吻,没有更深一层的动作,我秉着呼吸感受到他有些凌乱的呼吸,停顿三秒,我抓着他的肩将他推到了对面墙上。陈云霄现在还没有我高,我将他圈在墙角,抬起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舌头撬开陈云霄的牙齿,在他口腔中寻觅,他生涩的回应我,热烈而急切,这与他本身淡漠的性格相差太多,弄得我整个人都兴奋异常,血液都在沸腾。这和洛嘉豪还有我过往的那些经历都不同,那些仅仅是一个男人出于本能的思考和律动,但现在,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要把墙角里的这个孩子彻底融入自己的血液和骨头里,让他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爱抚,占有,撕咬,律动,所有属于一个男人的本能,我都想对他做。      这是第一次,我在陈云霄面前露出我近乎本性的一面,我从来不示人的一面。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等我放开陈云霄贴着他的身体喘息的时候,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大气都不喘一个,道:“还继续刚刚的话题么?”      我提着他的衣领:“我以为,我们应该回家继续刚刚做的事情。”      陈云霄嘴角噙着抹笑,挑了挑眉头:“我不介意在外面!”      “我介意!”         陈云霄洗澡的空当我才要命的想起,现在是1996年,这个年代避孕套也不过才是刚刚全民普及的东西,我去哪里找润滑剂?肥皂水?沐浴液?还是……护手霜?      正当我苦大仇深地时候,洛嘉豪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我说张周,白夜这么贴心一人你怎么就忍心伤害的?”      白夜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里,那天之后我们没再联系过,但我清楚,可能有些事情真是我多想。“对人太好,我可能误会了什么。”      洛嘉豪切了一声:“我说他是个理工科天然呆也就算了,怎么你也笨得和什么一样?人家一设计院年薪百万的大设计师,你那一十万都赚不全的小项目,吃饱了撑的拿朋友做幌子吧?”      我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退去阳台:“什么意思?”      洛嘉豪也够直接,并且直接得够彻底:“什么意思?老子给你们牵线你们看不出来。”      晚上十点,小区里里安安静静,偶尔听到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声。我习惯性的又摸了摸口袋,没有烟。      “白夜应该没那个意思。”      “那你呢?”      我没吱声,洛嘉豪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这人不错,白夜也单身挺久的了。”      卫生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依旧,我瞄了一眼,讽刺地回道:“是床上功夫不错吧?”      “确实不错,”洛嘉豪轻哼一声,似乎都我的回答很不屑:“张周,咱们谁都别装,白夜也不是傻子,就我们这个圈子,一拨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除非不是自己的菜,否则谁没和谁睡过?你不是处男,白夜也不是,谁tm年轻的时候没混蛋过?如果我能找个爱我的或者我爱的好好过日子,谁还出来打野食?我和你张周的交情确实也就这么多,不过我挺瞧得起你的,现在南京这块黑路乱得一塌糊涂,苏同远换掉了不少人,但谁都知道,已经不可能有人再帮陈时东了,苏同远还没找到人,不过我估计,陈老大应该已经死了。你挺牛的,如果让苏同远知道陈云霄和你在一起,你猜他会剁你几根手指头?”      聊这么沉重的话题没有烟真是让人牙齿痒,“谁知道呢?!”      “我猜他会把你送进绞肉机。”      “哦。”      洛嘉豪在电话那头笑:“你还挺淡定的,我实话告诉你吧,苏同远最近一边给黑路换血一边被个保镖给迷住了,要不然你和陈云霄也不会躲这么久。”      “哦。”      “你除了哦能不能说点别的?”      “洛嘉豪,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洛嘉豪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兴奋劲:“要来我别墅这边么?”      “不是,你有套和润滑剂么?给我送点来。”      “……”         洛嘉豪,二十多岁留学归来的医生,副院长,占地几亩的山间大别墅,对黑道白道的消息了如指掌。      就这么个人,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他的信息几乎为零。      他认识陈云霄,却不多管闲事,滚完床单之后还介绍朋友给自己认识,值不值得信任?我不知道。      陈云霄洗完之后从浴室出来,腰间围着浴巾,头发上还低着水,赤/裸的上身呈现出完美的格斗体魄。他眼里带着刚出浴后氤氲的雾气,随意瞥了我一眼,进了房间。      洛嘉豪挂电话之前的话还尤在耳畔,他说:“张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陈时东以前没背景没后台,为了上位不知道睡了多少老大的枕边人,让他们帮着吹枕边风。你要睡陈云霄,不怕他目的不纯么?”      这个社会这么肮脏,但谁又比谁干净?陈时东倒台了,这么说自然不错,可要是陈时东现在还是黑道老大,他洛嘉豪难保不是另一翻说辞。至于陈云霄?目的不纯又如何,我来到1996年就是为了他,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罢,能把他圈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可临到洗完澡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没有套和润混,第一次会疼死的吧?      事实证明,真的挺疼的。      019   我是被疼醒的,整个骨架都好像散过重新装了一遍,后面也是火辣辣的,就好像又生了痔疮。      床上狼藉一片,陈云霄已经去上学了。      头疼得厉害,人还有点犯恶心,后面没有清洗就这么睡了一夜,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显然陈云霄还不知道怎么照顾床伴,照顾下面那个。      洗了个澡,把后面的清洗干净,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人还有点飘飘然,白夜的电话打了过来,接电话时才注意到手机上有无数未接来电,几乎都是小区那边的施工队长。我一个激灵人就彻底醒了,按下接听,白夜的声音带着焦急和疑惑:“你在哪里?王工打了你一早上的电话都找不到人?”      我半趴在沙发上:“出什么事了?”      “小区排水系统出了点问题,绿化带下面的排水管道根本不通整个系统,完全是个装饰,王工今早给绿化带浇水的时候发现的,打你电话找不到人,才打我电话的。”      头本来就晕,屁股还疼得要死,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差点呕出血来。这才明白好好一个绿化系统他姓陈的吃饱了撑的拿给我做,原来早就知道绿化带那边开发商根本没打算好好弄,也难怪,96年的时候房地产还没有彻底崛起,很多开发商只知道盖楼卖房,哪里管什么小区绿化!      “喂,张周?你在听么?”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我在听。”      “你怎么了?声音听上去好像没力气。”      折腾了一晚上,有力气就有鬼了!      “没事,我现在就去小区看看……”      “你别给开发商那里打电话,带着你签的合同,我在小区门口等你。”白夜打断我。      “我知道。”绿化带的排水系统是个装饰,幸亏王工今天早上给草坪浇水,要是没浇,指不定都完工了那边才发现。但就像白夜说的,现在没必要给那姓陈的打电话,我就算被上的脑袋都不清醒了,也知道质问在商场上是最没用的解决方式。            打的到了小区门口,白夜一身银灰色西装手里拎着个公文包正和王工说着什么,看到我从车里下来,皱着眉头特严肃地迎上来:“你合同带了没有。”      白夜平时工作虽然认真严谨,但私下里性格很好,说话都是一个平调的,从来不会发火也不会大声讲话。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弄得有些疑惑:“带了,怎么了?”说着把手里的文件袋子递过去。      白夜接过来打开文件袋,又突然抬眸看了我一眼:“你脸色怎么那么白?”      “啊?没什么,有点着凉了。”      白夜没再说什么,我们就这么站在马路牙子上。白夜看完合同,吐了口气,“还好,合同没什么问题,看来不是想欺诈。”      “欺诈?”      “前段时间的事情,有个开发商把小区绿化带承包出去,项目做了一半,开发商把承包商告了,说是破坏了小区的排水系统,开发商一分钱没赚赔了几十万。”      我沉默了,从白夜手里接过合同翻看了几页,合同确实没有问题,但小区的绿化带就如同王工所说,地下排水系统根本就是个装饰品,现在所有的草坪都要重新扒了,先弄好排水才能继续其他部分。但排水系统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重新排列或者装管道就有用的!      “排水不是问题,你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故意欺诈什么都好办。”      我愣了下,“你要帮我弄排水?”      “嗯,我本科的课题就是排水设计,技术方面你不用担心,就是到时候排管道的时候需要和开发商那里疏通,一些他们原本铺设好的管道可能需要改一下。”白夜说得无比轻松,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啊明天要下雨一样,但我是知道的,设计院里每个大设计师都有项目指标,数量上的质量上的还有金钱上的。像白夜这样的设计师基本很少有休息时间,画稿跟项目有时候还需要和客户吃饭,他的空闲时间几乎很少。      这次我又沉默了,我实在没脸点头说好,谢谢你。但我却不知道如何拒绝。上次和白夜不欢而散的对白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他只是出于一个朋友的立场在帮助我。      认识时间不超过两个月,见面次数十个手指头数的过来,哪里来的朋友的立场?      最后我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白夜,就当我花钱买个教训吧。”      白夜挑了挑:“如果你是想花钱请人重新设计排水,在苏浙一带,应该找不到比我好的设计师。”      我笑:“我给你钱,你要么?”      白夜耸肩:“一张设计图纸一万,如何?”      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接受帮助,白夜,我这是刚认识你就欠你个人情啊!      工人开始重新扒草坪,我晕着脑袋和白夜逛了一下小区,又晕着脑袋把他送回了设计院,最后晕着脑袋回了家。      房间里一片狼藉,我却没有半点力气打扫,早饭午饭都没有吃,人晕得都快不认识东南西北了,屁股还疼得厉害,抹了上次洛嘉豪给我的痔疮药才稍微好了一点。      陈云霄个小白眼狼!            醒过来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人倒是清醒了不少,却开始发烧,额头滚烫舌头也是苦的。过了晚饭点,陈云霄没有打电话过来问为什么没有送晚饭,我也懒得打电话过去了。      洛嘉豪有一句话说得很对——黑道里长大的孩子,薄情寡义的多。      我打的去了趟医院,挂个急症,医生给我开了两瓶水。      护士给我戳针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你家里人呢?这么高的烧怎么也没人陪你?”      我笑了下,说不是还有护士你么?      护士小姐白了我一眼:“自己烧成什么样自己难道不知道?肯定拖了超过12小时了,你家里人倒是放心你。”      这次我笑不出来了,心道我哪里有什么家人?      晚上医院里挂水的人还是很多,一小部分是孩子,大部分都是中年和青年。我的位子靠角落,对面没有人,隔着个位子旁边倒是有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在挂水,另外一个沉默着看他。      “你看够了没啊?还看?”挂水的那位没好气的说。      另外一个男人呵呵傻笑了两下说:“我乐意,我看我媳妇儿谁都管不着!”      “你恶不恶心?”      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就是,本来你不觉得你可怜,可有些美好的背景一衬托,你瞬间就觉得自己简直苦逼到极限,就好像我现在这样。      因为是高烧,护士挂水的时候一再警告我不能调快,要慢慢的,所以我一瓶挂了两个多小时,旁边那对已经挂完两瓶回家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来一句:“你看你多幸福有我陪着,人家都是自己来挂水的,要不是我,你现在就和他一样悲惨!”      大哥我谢谢你了!      护士给换水的时候陈云霄终于给我打了个电话,一上来就是一句:“你今天没送饭。”      给我换水的小护士还是刚刚那位,弯腰拔针的时候刚好听到了,转头皱眉回了一句:“这你们家谁啊?病了不来陪也就算了,还让你个发高烧的送饭?有没有良心啊?”      陈云霄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你在哪家医院?”      护士换完水,在我开口前果断凑到电话旁:“下关附属!再不来等着收尸吧!”说完瞪着鞋走开了。      我:“……”            下关附属离他们学校还是挺远的,本来我以为陈云霄要是过来我起码要等半个小时,但没想到才十多分钟就到了。      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挂水的样子应该挺渗人的,要不然陈云霄也不至于一看到就变了脸色。      他走过来,胸口剧烈起伏踹了口粗气,眉头紧紧皱着:“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12小时之前!”那位无比强大的护士小姐从陈云霄后面走了过去。      陈云霄盯着我的脸没理她,走到我面前蹲下,看了看我放在扶手上插着针管的手,犹豫道:“我以为……你不会生病。”      “又不是鬼谁告诉你不会生病的?!”护士小姐继续乱入,换完一瓶水从陈云霄身后走过去。      陈云霄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神往我大拇指上的戒指瞄了下。这是一直以来他和我闭口不谈的问题,有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要帮他。            挂完水回家已经十点多,我洗完澡躺在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趁着陈云霄洗澡的功夫抹点药膏,刚扭开盖子,门打开了,陈云霄穿着短裤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在床边坐下夺过我手里的罐子。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边说边拉开我的内裤。      我头蒙在枕头里没吭声,后面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猛打了个哆嗦。陈云霄的手指轻轻推开药膏,“说话!”      说什么?说我其实跟个女人一样,被上了之后冒出种无端的被抛弃感?说我就是怕你这种面瘫脸态度,怕被伤害?还是说陈云霄你其实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蒙在枕头里叹了口气,“生意上出了点问题,白天没顾上。”      陈云霄推药的手顿了下:“出了什么问题?”      “小事,可以解决。”      “你不告诉我。”      “不是不告诉你,你要上学,要高考,我是怕你分心。”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陈云霄去客厅拿进来,按了接听键刚要递给我,白夜的声音在半道响起:“张周,图纸画出来了,开发商那边我让我助理也联系过了,你不用担心,这笔生意应该问题不大了。”      我趴在床上撑着胳膊转头,陈云霄递手机的动作顿住,接着,他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恶狠狠看着我,甩手将手机扔出了窗外。   020   头晕得厉害,我脸蒙在枕头里,不一会儿听到陈云霄开门走出去,十分钟之后捏着我那强大的还没摔烂的手里走进房间。      这个晚上过的有些浑浑噩噩,我一直趴在床上,期间陈云霄竟然端了一碗粥加一碟子小菜进来。我捧着碗闻到一股子糊味时,所有原先被刻意忽略或是压制的怒气,全部都烟消云散。      我喝了一口粥,笑了笑,“你这粥喝完我明天大概还得去挂水。”      陈云霄挑眉:“要喝就闭嘴!不喝就睡觉!”      我赶忙捧着碗喝得一干二净。      这天晚上,我侧躺在床上,陈云霄从后面抱着我顺得安安稳稳。自此之后,我和陈云霄就这么一直前胸贴后背地睡。         小区的排水管道图纸被白夜强大的助理弄到了手,我却突然接到陈经理的电话,说很不好意思,之前小区规划时绿化那片地的排水没弄好,他们得先弄排水,让我绿化的项目晚一点。      陈经理这通电话莫名其妙,之前他必然是知道,所以才故意让我做冤大头的,现在又说他们来搞排水,难道是有什么人和他打了招呼?      不过我也懒得去探究,乐见其成地点头说好。      开放商的排水要弄大概半个月,这期间白夜和我联系过两次,说的无非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对陈经理那头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太多惊讶,只是我总觉得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总说不出口。      周四晚上开发商的陈经理说要请我吃个饭,算是为之前的事情陪礼,两人各怀心思吃完饭喝完酒嘻嘻哈哈一同乱侃,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本来和陈云霄说了今天晚上有饭局可能没办法接他,吃完饭的时候发现时间差不多,便绕了路去他们学校门口等着。      去的时间晚了,时常站的那个墙根下有家长,我便站在学校门口另外一侧的灯杆后面靠着,有两个家长正在聊天,无非都是高考志愿、专业什么的,我细细听了听,想想有必要打听一下大学专业。      晚自习打铃后有学生陆续走了出来,刚开学一段时间还感受不到,最近时候那股子浓郁的紧张感尤其严重。96、97那会和06、07时候的高考完全不一样,现在高考正是国家重要抓的项目,各方面改革教育部省政府都抓得很重,那时候的大学生是真的值钱,所以学校里的气氛可想而知。      每个走出来的学生都安安静静沉默着往外走,有家长接的直接带走,没家长的就几人或者干脆一个人骑车离开。我等了一会儿,看到陈云霄和赵清山并肩走了出来,陈云霄眼神冲我时常站的那个位子瞄了眼,侧头神情严肃地正和赵清山说着什么。      这个表情我曾经见过,那是2004年,陈云霄房产项目的包工头捐钱跑路,他带着人在工地和工人周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96年的现在,这是我第一次见到。      在这个时候,苏笑白喊了一声“小云”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下意识往灯杆后面躲了躲。         陈云霄今年15,上高三有点早了,和他同岁的赵清山不过才上高二。      先不论一个小时前就已经下晚自习的赵清山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光是苏笑白喊他“小云”,就让我心里发憷。      赵清山转头看了一眼苏笑白,点点头就先行跑开了,苏笑白从后面追上来,胳膊抬起来搭在陈云霄肩膀上,扬眉笑着说了句什么,陈云霄皱了皱眉,肩膀避让开。      我站在灯杆后,只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盯着看,以陈云霄狼一样的感觉,迟早会发现。      我身边的家长带着孩子陆续走开,我却靠着栏杆抽了根烟。烟是随身带着,短短几个月便上了瘾,就和某个人一样,好像很难戒掉。      陈云霄对人一向疏离,可疏离和防备的表现不同。刚刚苏笑白喊他,他侧身扬眉的那个表情我得清楚,挑眉勾唇——那是信任的表示。      一个月前的谈话因为我和陈云霄躁动的行为不了了之,现在,我却不得不为自己的“情不自禁”买单,只是一个月,苏笑白已经重新获得了陈云霄的信任。      食指和拇指掐灭烟头,大拇指上套着的宝石戒指在昏黄灯光上裹着曾圆润的光,那种无数次穿越时空独自一人生活的茫然无措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似乎是第二次,我发现无论怎样努力,陈云霄的命运在无形中往既定的方向发展。      晚上回家之后陈云霄还没有回来,我给他打电话,说今晚应酬可能不回去。陈云霄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好。我让他晚上早点休息,他又说好。      接着,我在阳台上抽了一个晚上的烟,一包接一包。这个晚上,陈云霄都没有回来。            洛嘉豪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早上六点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冲了澡出来。      “喂。”抽了一晚上的烟,嗓子又干又哑。      洛嘉豪,“hello,醒了么?这么性/感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有屁就放!”后脑勺疼得厉害,恐怕得去补觉。      “我现在在蓝调,猜猜我刚刚看到了谁?”      我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我和他共同认识的人就两个,一个是白夜,还有一个是陈云霄,按照他现在这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口气,八成是陈云霄。      “陈云霄在蓝调?”蓝调是gay圈里出名的私人会所,以隐蔽性好深得不少上流的心,蓝调最具特色的就是从进入停车场到最后离开,整个过程都有会所里的保镖专人调度,所有客人都几乎打不到照面。可现在洛嘉豪却知道陈云霄在蓝调?      “张周,不会是你给这小子钱出来玩儿的吧?”      “不是,你先告诉我,陈云霄那个包厢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洛嘉豪冷笑一声:“可不是,差点玩儿死一个小男孩,才14岁啊……”   021   洛嘉豪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不在蓝调了,他说在蓝调,每个月都有小男孩或残或死,他没什么同情心去管别人包厢的事情,只是无意中看到了陈云霄,才在停车场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去管他怎么看到陈云霄的,“蓝调都是vip吧?”我确实有一张蓝调的vip,但那是99年之后的卡,估计谁都不认识。      “白夜有一张铂金卡,你可以打电话找他,那里的老板会卖他人情。”      白夜开车过来的时候我给陈云霄打了无数电话,没有一个通的,玩儿死一个男孩儿?这是什么概念?以陈云霄的性格,他根本就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我也清楚地明白,他是黑道太子,他从来不怕自己手上有几条人命。15岁的性/冲动会让他做出理智之外的事情也有可能,更何况,还是苏笑白带他去的。      白夜一边开车一边看了我一眼:“别担心,蓝调对这种事情的处理一直很到位。张霄……陈云霄他,应该不会有事,苏同远暂时也没时间管他。”      我猛地转过头去:“你也认识陈云霄?”      白夜淡淡点头:“一开始没在意,嘉豪告诉我的。你放心,我和嘉豪都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白夜就好像是一盆君子兰,在我看淡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后,给我一抹不同的风景色彩。         蓝调的工作人员认识白夜,从停车场到包间的途中一律有保镖带领,有时因为调度需要暂时回避,途中也有临时的走廊小房间避让,让离开的客人先走。      白夜没有和带路的保镖说什么,只是进了包间后,拿出一张黑色的卡交给楼层领班。      楼层领班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见到白夜拿出来的卡时愣了好一下,张嘴道:“我这就去叫ken先生,白先生请稍等。”      我看着女人手里的卡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突突跳了下,一种不好的猜测笼在心头。不一会儿,金发碧眼的ken穿着一身白西服走了进来,他进门的第一眼先是看了看白夜,再看了看我,接着道。      “周,你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没想到你会出现在96年。”      白夜诧异地转头看我,“你……你也是时空旅行者?”      我无奈点头,看了看永远22岁的ken,再看看白夜:“你把卡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也是了。”白夜的黑卡和我的vip卡一模一样,都是同样作为时空旅行者的ken给的特别嘉宾卡。很好识别。         我没有时间和ken叙旧探讨他为什么也会在96年,也没有时间和白夜分享作为旅行者同类的遭遇,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陈云霄。      Ken知道后耸肩,“你不需要太担心,那小男孩儿没事。”      白夜:“那陈云霄呢?”      Ken握着酒杯,用一种我不太看得懂的眼神淡淡瞥了我一眼:“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96年,也不知道那个陈云霄是谁,不过我得提醒你,虽然概率很小,但我们总能遇到一些曾经遇到过的人。”      我不明白ken说的什么意思,也没有过多去探究,领班带着我们坐电梯去了陈云霄所在的楼层包间,推门的时候,ken拉住白夜道:“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      白夜看了看我,跟着ken离开。      领班敲门推门,把我引入后关门离开。我站在门口,看到陈云霄独自坐在一张沙发上,似乎有点喝醉了,看到我的时候眯了眯眼睛而后表情猛地僵住。      苏笑白和另外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也看过来,似乎都没有料到我的出现。         整个包间内所有的灯都打开,玻璃茶几上摆放着无数酒杯空瓶子,地上有被撕扯烂的衣服,还有血腥的味道。      我走到陈云霄沙发旁,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陈云霄喝醉后脸颊微红,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愣住,一直到我甩他一巴掌他都没反应过来。      苏笑白摔了酒杯从沙发上窜过来,一把将我推开几步:“滚开!有你什么事?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我冷笑:“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了么?怎么样,查出来了什么?”苏笑白知道我和陈云霄在一起,第一件事必然是查我的底,徐翼飞给的档案虽然没有漏洞,但只要仔细一查肯定能发现,再完美的档案背后必然是彻彻底底的谎言。但就算苏笑白再厉害,也根本不可能查到我是谁。      苏笑白也喝多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滚!陈云霄的事情轮不到你管!”      我没理苏笑白,绕开他拉起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陈云霄。陈云霄站起来,脸颊还是微红,可眼睛却是清明一片的黑,他望着我,眯了眯眼睛,有什么疯狂的东西在涌动。他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络腮胡子男人道:“价钱已经谈好了,人刚好也在,开始吧。”      开始?什么开始?         络腮胡子男人扑过来的时候力气很大,我第一次避开了,第二次却没有避开,苏笑白在旁边推了我一把,将我抵在沙发角落里。      络腮胡子男人眼睛赤红,似乎看到了到嘴的猎物,苏笑白抓着我两条腿,络腮胡子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要捆住我的双手。      逃亡和被揍,是我穿越初期时常做的事情,然而双脚被擒住的瞬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爬上心头。      我大喊一声:“操/你妈!放开我!”      陈云霄似乎在这个时候猛然惊醒,他冲过来夺过男人手里的绳子踹开了苏笑白,冷冷转头道:“我刚刚有和你说过客气一点吧?”      苏笑白捂着肚子站起来冷笑:“小云,你得搞清楚,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陈云霄转过头看着我没回答,确定我身上没有伤后,在我冷然的目光下将我双手捆了起来。      我没挣扎:“陈云霄,你想做什么?”      陈云霄没看我,然而下一秒,他却摘下了我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我瞪大眼睛看着陈云霄,“你疯了?”      陈云霄将戒指放在手心细细打量,“是这个戒指么?”      被甩在一边的络腮胡子男人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阻断人对时间的敏感度,没错,就是这个戒指,这男人是旅行者。”      陈云霄合上手掌退开一步:“剩下的交给你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害怕,这么多年来,伴随我的除了穿越旅行便是茫然和麻木。      男人拿着奇怪的笔在我大拇指带戒指的位置画上奇怪图案之后,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来自未知的恐惧。      男人只用了十分钟就画好奇怪的图案,接着捏着我的拇指念念有词,退开后他看了看陈云霄再看看苏笑白:“改变旅行者的命运,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苏笑白冷笑:“是你改变,不是我们改变。”      络腮胡子男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口:“谢谢你们今晚的招待,不过我还是喜欢温柔的小男孩儿。”说完便走了出去。      我躺在沙发上,后背浸了一层汗,大拇指上有奇怪的刺痛感。陈云霄走了过来,将戒指重新给我戴上,摸了摸我的脸,接着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我,“哥,别害怕,有我在呢,没事了,你以后都不会消失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我花了很长时间适应来自内心的恐惧,陈云霄一直抱着我,将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好半天,我推了推他,哑着嗓子道:“水!”      陈云霄起身给我倒了杯水,我喝完后,喘了口气:“你给我整这么多事情,”指了指大拇指:“就是为了让那个胖子给我画个符,让我以后都不会消失?”      陈云霄放下水杯,点了点头,很坚定的样子。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五味陈杂,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愿意做点什么,而最后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我离开。这近乎圈养一般的偏执,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刚刚见到陈云霄扇他那一巴掌的火气是彻底没了。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捋了捋衣服,苏笑白自始至终沉默着站在一边,见我看向他,勾起个讽刺的笑。      我也勾了勾唇,道:“知道你最后的下场么?”      苏笑白的笑冻在唇边,他知道我是旅行者,必然知道我可能曾经到过未来的时间点。      “像刚刚那个胖子说的,你会不得好死!”            我无法阻止陈云霄和苏笑白混在一起,便只能在苏笑白心里埋下一根刺。这是ken为人处世的惯用手法,到我这里,手法虽然温和很多,但至少我也算剽窃了一把。      往后但凡发生一点事情,我相信“不得好死”四个字会时刻提醒他。      陈云霄此行的目的很简单,请胖子“开荤”,让他帮一个旅行者从此定居。只是他没想到我会来蓝调,就好像我没想到他要做什么一样。      也是这一天开始我逐渐发现陈云霄很没有安全感,他永远不会把他想要的放在眼前,而是想方设法攥在手里,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包间的门这时候又被敲开,白夜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我很少见他皱眉,像现在这样狠狠揪着眉头更是绝无仅有。      我马上意识到是刚刚被开荤的那个男孩儿:“怎么样了?”      白夜没进来,也没有看苏笑白和陈云霄一眼:“人没事,但是受了点伤……ken让我过来,他说你要是不见一面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022   我站起来冲陈云霄道:“你先坐着休息一下,醒醒酒,我等会儿来接你回家。”      陈云霄瞥了眼门口的白夜,淡淡冲我点头。      我和白夜跟着保安上电梯进六层,看到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ken靠在墙上抽烟。      保安离开,我和白夜走过去。白夜:“人我叫来了。”      ken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夹着烟,半响才回过头,在迷蒙的烟雾中眯了我一眼。      “进去吧,我觉得你应该想见见他。”      ken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旅行者。从时间的角度叫,旅行者行列中并不存在什么长辈与晚辈,只是开始时空旅行的年份不同而已。当我18岁之后开始时空旅行的时候,ken已经旅行了很多年,他教给我很多东西,让我之后能在时空旅行中不至于发生什么意外死掉。      但今天ken的态度有些奇怪,先不说他刚好也出现在96年,光是在意一个做MB的男孩儿就让我有点诧异。在我的印象中,ken几乎已经做到了看淡所有的东西,生老病死爱恨情仇,哪怕我现在捅他两刀他都未必有什么反应,事后甚至都不会报复我。            我疑惑着开门走进房间,正看到一个□着上身趴在床上的背影。      这应该就是那个被“开荤”的男孩儿。男孩儿后背光洁一片,没有任何欢爱的痕迹,也没有伤痕,但我心里没谱,毕竟刚刚包间地板上有被撕扯开沾血的衣服。      男孩儿听到有人进来,动了动腿,侧头瞪着眼睛看向我。      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血气上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许多我刻意遗忘的事情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时空旅行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有过一段很荒/淫/腐/烂的过去,在我成功炒股狠赚一笔,经济上得到富足的时候,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连各种私人会所。      99年之后,当我不再为缺钱烦恼的时候,不断穿越时空没有工作朋友亲人的状态,空虚得让我精神分裂。      精神上无法满足,那就只有肉/体了。      一开始是女人,后来是男人,有些东西尝试过一次之后就会上瘾而且很难戒掉,比如男人……我应该不是天生的gay,但之后我和gay也没什么差别。我很喜欢刚刚出道的小男孩儿,干净,对这个社会还会抗争,我喜欢抱着他们看他们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还有他们被我掌控在手里的欲/望……直到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具体的几几年,只记得那是白雪染了金陵一大片城的日子,一个20岁不到的男孩儿死在我怀里,遍体被蹂躏的伤痕。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赶到时他已经死了。只记得他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还有那倔强的眼神和微微挑起挑衅的媚眼。——      他说,哥,你不爱别人,凭什么不信别人爱你?      他说,哥,你看南京都下雪了……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周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周岩抬起脖子看了看我,疑惑着坐起来:“你是谁?”      才96年,周岩肯定是不认识我的,我也没想到他才14岁就已经出来做MB。      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海中的那些记忆鲜活了起来,与周岩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被遗忘的时光似乎全部都倒流回来。和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一模一样,大大的眼睛高鼻梁,身上还有属于十几岁男孩儿的那种稚气。      我抹了把脸,后退了一步,周岩疑惑看着我,最后我大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出门ken就递给我一支烟,我接过,他给我点上,讽刺地看着我笑了笑:“见到故人的感觉怎么样?”      “想把自己从六楼扔出去!”      ken吸了口烟:“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要带他走的,无论如何都得把他从蓝调带出去。周岩死后我穿越无数次,无论是在哪一年的南京,我都没有在蓝调再遇到过周岩,时间好像和我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让我在一个时空遇到一个特定的人,教会我一些道理后,再让那个特定的人消失。这些年走走停停,我也没有再专门找他,心里却还是存着一个念头。      然而现在把他带回下关,却也很不实际。      我抽了口烟:“周岩我要带走。”      ken毫不含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一百万不二价。”      听到这个价钱我忍不住挑眉:“你这是趁火打劫?”      ken又讽刺地笑了笑:“怎么,他在你心里不值这个价?”      值!他当然值!别说一百万,五百万我也给,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得让周岩脱离他原先的命运!            周岩会出来做MB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他一直没有说过,我也不知道。离开蓝调之前我给ken留了一笔钱,让他转交周岩,算是给他的一笔过渡用的款。      ken不会再让他接生意,没有钱他日子也不好过,但我总要安排一下,不能直接把他接回家。      白夜开车送我和陈云霄回家,期间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看我的眼神和看陈云霄的一样,越发淡漠。      临上楼的时候白夜叫住我,当着陈云霄的面道:“如果你没地方安排周岩,可以让他暂时住我那里。”      陈云霄的眼神恨不能把我后脑勺烧个窟窿,我咳了一声:“没事,反正也不急。”只要找到人,不让他再做MB,他的命运或多或少算是改变了。      白夜点了点头,看着我淡笑了下:“回去休息吧,黑眼圈很严重。”      我点头下车。            上楼后,我决定和陈云霄好好谈谈,还没开口,他将我推到沙发上,一把扯掉我大拇指上的戒指,食指摸着那奇怪的纹身,又低头吻了吻,望着我的眼睛,带着点孩子气道:“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么?”      我叹气,摸他的脸颊:“不会的,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陈云霄握着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蹭了蹭脸颊,“哥,我喜欢你。”      心脏在这一刻猛的一顿,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陈云霄的酒气还没有散,眼睛下一圈黑的,眼白也带着血丝,他放下我的手,蹲在沙发边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盯我看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坚定道:“我喜欢你。”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场劫,能不能渡过去谁知道呢?但我甘愿其中,为谁痴缠为谁疯癫哪怕最后粉身碎骨都是我自找的!这辈子有他陈云霄这句话就过了,哪怕我往后的下半辈子都过得猪狗不如。      我一把拉过陈云霄,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的吻,唇舌纠缠间他的咬了下我的舌头,我喘息着抬起头,他勾起唇,带着酒气的脸上有微嘴的神态,淡笑时给我一种妩媚的不真实感。      大概是一夜没睡眼花了。      陈云霄痞痞笑道:“你现在压着我也没用,被上的那个一定是你!”      妈的!这破小孩儿说话看不看场合分不分情况啊?太他妈影响情调了!            陈云霄请假一天,我因为菊花残暂且保住了晚节。      接下来几天,我一边看着项目一边打听周岩家里的事情。ken难得多管闲事,给我弄来了全套资料。      周岩父母早年离异,母亲改嫁出国,父亲94年经商赔了很多钱,自此一蹶不振,在一次车祸中丧命。周岩95年进蓝调打小工,今年刚刚开始做MB,接的第一笔生意就是那天晚上苏笑白的单,却因为服务不周,被客人揍了一顿。      我唯一疑惑地是,ken作为蓝调的背后大boss,为什么要让一个未成年人进会所打小短工?据我所知,他从来都不是个闲得蛋疼的人。      ken脸上挂着他万年如一日让我莫名其妙讽刺的笑,解释道:“为了让他活着。”      “活着?”      ken不再解释,俨然一副大boss的拽样。      就像白夜说的,我现在没地方安排周岩,带回家那是绝迹不可能的,找个地方好吃好喝供着送他上学?如果没有陈云霄,我一定这么干,可陈云霄的感觉就和狼一样,万一被他闻出一点味道来,我奸夫的名头可就坐实了。又不是写小说,哪里有那么容易偷偷摸摸圈养起来一个大活人?      ken是半点主意不给我出的,还随时提醒我付了钱就赶紧把人领走,要送他到白夜那里么?我有点犹豫。      最后我想了想,给洛嘉豪打了个电话,洛嘉豪听说我要把人往他那里送,起初还拿话激我:“行啊,只要你不怕我把人给你上了。”      我笑:“算了吧,你一纯零,他一还没破处就下岗的小鸭子,把你们两放一块儿真是好比野猪和企鹅。”      洛嘉豪愣了下:“卧槽!你他妈拿我当野猪还是企鹅呢!!?”      “行不行一句话啊。”      “行行行,我在市里有套房子刚好没人住,安排他住那里吧,生活费自理啊。”      “谢谢啊。”      “谢我?”洛嘉豪说话的音调立马变了:“谢我以身相许啊?!”      这种变相的约/炮真是够了,我理正言辞刚正不阿道:“我还是送你钱吧。”      023【入v公告】      (上章最后说洛嘉豪也是旅行者,我把大纲和文修了修,这里提醒一下他不是,文改过了,要不然真是太乱了,太大的棋我下不来啊亲们,谢谢最初提醒我的孩子们,你们看文真的很用心,么个……)      ken曾经告诉我,不要相信所有的旅行者,不要和任何一个旅行者做朋友。能够活下去长期时空旅行的人,不仅仅需要一颗耐得住寂寞强大的心,更需要的是一种必要时漠视一切的勇气,冷血和自私是所有旅行者必备的特质,只不过大家都藏得很好。      所以这么多年,陆陆续续认识不少旅行者,我却从来没交过一个朋友,一方面因为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他,一方面却是因为我随时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活下去的踏板或者垫脚石。      我从很多渠道听说各种小道消息,旅行者之间或多或少有着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的人在未来探知了一些事情,为了活下去便会杀死同伴。在旅行者的世界中,同伴是个十分矛盾的定义。我们了解各自的痛苦和无奈,却无法真正相信彼此,不是无法,却是不能。      所以对白夜,在大家相互亮明身份的那一刻起,一种无形的屏障便在我们之间形成。作为同伴,我们会力所能及互相帮助,但同时我们也做好了随时翻脸兵刃相见的准备。因为谁都不知道,在未来,谁会成为谁活下去的那颗垫脚石。      我不知道白夜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但时空旅行这么多年,直接和间接死在我手里的同伴,不下十个。      我舔着血走到今天,淡漠已深入骨髓。对周岩,这个我旅行初期认识的男孩,我记得他,但似乎也仅仅是记得。当年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死我有多痛苦,又是如何疯狂的寻找他的……那些往过也在我的成长中淡化得无影无踪。      ken说,这是我的悲哀,所有旅行者的悲哀,我们已经忘记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所以当陈云霄出现,当2022年,他握着我的手说“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的时候,我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最初那个张周,想要爱和被爱的张周。      我们仅仅见过两次,他就知道,我需要爱人需要被人爱。      至于ken,他是我旅行初期的引导者,所有的旅行者都有引导者,没人明白这种关系是如何形成的,时间就好像分配了一切,让他遇到我,引导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时空旅行者。      他是特别的。      因为所有的时空旅行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牵扯太过复杂的关系,时空是永远理智和客观的,它让我们遇到,必然是要发生些什么。而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或者生命,或者未来。      我和白夜,在未来某一刻,必然知晓旅行者互识的代价。至于这个代价到底是什么,现在谁都不知道。      正如ken所说,这是所有旅行者的悲哀。            我一直没有去见周岩,对这孩子我很愧疚,除了愧疚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没必要什么?我不知道……      他是当年我在蓝调点的一个男孩儿,那时候他已经快20了。在私人会所,20岁其实是个尴尬地年纪,比下不够清纯稚嫩比上不够风/骚成熟,偏偏他还是个执拗的性格,在会所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背地里被人揍了多少次。      很多事情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只想趁着现在弥补他。      但我也不想见他,只想倾我所有帮助他改变命运。            陈云霄的成绩开始一路往上飚,这是他班主任的话,但我实在不知道,总分750他一个月月都差不多考700的人,这个一路飚到底能飚到什么程度,直到期末考试之前的全市模拟,他拿着五张加起来总分741的卷子回来给我签字。      我这半个月的绿化做的出奇顺利,顺利到我有点莫名其妙,开放商那边派了督导过来,工人们开始有问题就找他,我闲得简直蛋疼。      不过痛并快乐着。      我看着陈云霄递给我的几张近乎满分的卷子,牙都快笑掉了。      我说:“期末考试要是还这个水平,我就带你出去玩玩。”      陈云霄勾唇笑,看着我的眸子意味深长:“行,不过你先买好套。”      什么东西?我顿时警铃大作,屁股开始疼。      陈云霄凑过来,舌头沿着我的唇线舔了舔:“还有润滑剂。”            把周岩安排在洛嘉豪那里实在是个下下策。我不可能一辈子接济他,让他住在市区豪华小区里天天等着天上掉馅饼,要么他学会一技之长,要么就送他去上学。      周岩12岁进蓝调打工,初三后就再没有上过学,他今年14,只比陈云霄小一岁。送陈云霄上学高考是我必须为他安排的一条路,但周岩不用,他有很多路可以选择,只要不回去做MB。      我决定见见周岩。      见到周岩的时候他应该刚刚睡醒,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赤着脚没有穿裤子只穿着我让洛嘉豪给他送来的衬衫,衬衫有点大了,袖口被他随意捞上去,下摆刚好遮住内裤边缘。      他应该凌晨才睡,可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自顾在沙发上坐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周。”      周岩睡眼惺忪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瞪大眼睛看了看我,接着跑回房间道:“你……你等一下。”      好一会儿,周岩穿戴整齐走出来,还算人模狗样。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带着点拘谨:“周先生你好,那天的事情谢谢你。”      我点点头:“ken有和你说过我为什么把你弄出来么?”      周岩看着我点点头,顿了顿,又慢慢摇了摇头。      我道:“算是我做的慈善,给以后的子孙积德吧。我有个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周岩看着我还是很疑惑,大概觉得自己撞上狗屎了。我把一堆材料推倒他面前:“我给你找了市里的一所初中,初三肯定来不及了,所以想先让你跟着读初二,明年再上初三。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特长?”      周岩接过材料看了看,把那所初中的材料扔回茶几上,“我不想上学。”      我挑眉,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记忆里周岩对没能继续上学一直很遗憾,但也许20岁和14岁还是有很大心理差距,我也没多在意。      “那你想做什么?”      周岩想都没想:“画画,我想学画画。”      我点头:“好。不过你还是得上学,光画画没有出路,以后高考可以考美院什么的,出来做动画应该不错……”      周岩却兀自打断我:“我可以直接上高中。”      “什么?”      周岩垂下眸子,人显得很自卑:“在蓝调的时候我其实一直有在看书,我喜欢文科不喜欢理科,可以先上高一,高三的时候冲一下,再加上画画的分数,一本应该没有问题。”      虽然对周岩不了解,但听到14岁的他这么有计划的论调时,我还是由衷高兴了一下。他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周岩,即便泡在淤泥里长大,也依旧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走的时候我给周岩留了一笔钱,让他拿着花或者可以先买点画画的工具,周岩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我,脸有点红,怯怯的点了下头:“周大哥再见。”      我笑道:“你应该叫我叔叔,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周岩有点别扭喊道:“周叔叔再见。”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稍微嘱咐了一下便离开。到小区楼下时,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悲哀的想,这个男孩儿是我曾经发了疯一样寻找的人。可现在面对他,我亦能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感情,甚至能完全封闭起过去那段往事的会议。      这说明什么?这不能说明陈云霄对我来说更加重要,只能说明,在时空旅行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事不关己的态度和冷漠对待所有事情。      也许,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无情。            给周岩安排学校不难,有钱就成,但难就难在要找一所可以住校的,尤其是给美术生住校的。      南京不少学校都是半封闭或者全封闭,但美术生住校的不多,很多学校招生办的老师听到我要送进来的学生是美术生,都有点不太乐意。我知道正经学生是不会学美术的,只有那些分数不够的想用美术拉点分数。这么多学校里面,独独只有陈云霄那个学校乐意收人,但我却不想把周岩送进去。      对我来说,陈云霄是要一生捆在身边的人,而周岩是我要回报的人。之前这两人在蓝调的交集要是继续延续到学校,我真不知道往后会闹出什么血雨腥风。再加上陈云霄那个性格,万一知道人还是我弄进学校的,搞不好会直接把我弄残。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孩子会直接找到学校去。      招生办的曹明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从小区出来想着给陈云霄煮点鱼汤补补。      接通电话,那头曹明月的声音里隐着种压制不住的激动:“张霄爸爸你好,请问周岩这孩子你认识吧?”      我听到周岩的名字,眉头一跳:“是,怎么?”      曹明月:“我之前就听你打听美术生的事情,以为你是帮朋友打听的,没想到会是周岩啊,他可是当年新加坡联谊赛的冠军,底子很好,听说家里没条件才不上学了的,他今天来学校了。”      我心里突突一跳,“他去学校了?”      曹明月:“是啊,我们学校在美术这块是市重点,之前周岩辍学我们有联系他,学杂费什么的都可以免掉的。”      原来如此,“这样,我等会儿去学校,你让周岩在那里等等我。”      周岩喜欢画画,并且画得很好。知道这事的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招生办的老师也很喜欢周岩,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往那里一站小白青葱一根还挺腼腆,关键是,他画得一手好画。      水墨素描油彩他全都会。      入学很顺利,学校按照当年的承诺减免了学费,并且给周岩安排了一个只有四人间的艺术生宿舍。周岩抬着眸子看我,黑亮的眼睛眨巴着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狗。      我摸他的头发,笑了笑,道:“好好学。”      周岩狠狠点头,坚定地展开笑容。         小区绿化接近尾声,天也渐渐冷起来。我给工人们结了一次工资,嘱咐他们好好收尾,大家都很高兴,大概觉得工程还没结束就肯给钱,我确实还算是人道的老板。      天冷之后我每晚开始给陈云霄炖鱼汤,一条接着一条,吃了两个星期陈云霄明显胖了,我也越来越懒了。      白夜又问了我一次接绿化的事情,我想了想我那空空的门面,狠心拒绝了。没有供应商没有园艺方面的货源,就我那样每天拉着辆卡车运大树的,早晚得被人盯上。      望了望外面灰白的天,把自己往外套里缩了缩,叹口气,还是等明年春天回暖再说吧,空间里该种的树先种着,想想路子找点珍贵品种也先种着。      期末考试前陈云霄拉着我又去了一次商场,大概是被他上次冷漠的态度吓到了,商场六楼VIP部的导购员小姐一见到我俩,先是戒备的站直接着才挂上职业笑容走过来。      上次那个裁缝也没再出现,陈云霄点了名设计师。      “还是西装,按大一号……不,大两号来裁,衬衫的布料用厚一点防寒的,西装里面可能会加毛衣……”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又抽了条的陈云霄坐在沙发上给设计师各种叮嘱,心里忍不住感慨:这是我儿子啊,我男人啊,真帅啊啊啊啊……      离开之前划款时,陈云霄去了趟厕所,我便问导购道:“有十四岁的男孩儿穿的冬衣么?”      导购:“羽绒衫可以么?”      “可以,一米七,正常体型,裤子和冬衣都要。”既然刚好来了商场,便给周岩也买了入冬的衣服,南京这地夏天是火炉冬天就是冰窖,他每天除了画画还要上课,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这个冬天,陈云霄就这么酷酷的,穿着西服西裤每天奔波在高三无硝烟的战场上。赵清山不只一次打来电话:“叔,你确定陈云霄穿那么帅来学校,不是走美男计策故意拖垮我们学校那帮高分恐龙分数的么?”      然后,期末考试,陈云霞以740的分数,高挂年纪榜首。      而周岩,他懂事得让我吃惊。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要钱或者怎样,也没有在学校惹事,每天上课画画,和同宿舍人相处融洽,按照老师的话,就算他不高兴,他也会忍着。      这孩子忍着。这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周岩相差真的很大,20岁的周岩会倔强地抬下巴说“怎样?”,就算在蓝调做的不好被揍,疼的眼泪在框子里打转也会直视你绝不会低头,但绝对不是那种低头垂眼的忍耐。      期末考试,周岩的分数还是让我吃惊,除了数学,文科类几乎门门上了120,美术分数,用他老师的话就是——太有天赋,他没办法评分,就给了满分。            1996的最后一天,我在工地催工程,陈云霄和周岩在学校读书,白夜接了新活儿每天加班赶图纸,ken不知所踪,洛嘉豪找到新的炮//友天天高//潮。      没有下雪、下雨、下冰雹,世界和平,国家安稳,苏同远没有找上门,我也没有再穿越时空。      在我所期盼的平静中,迎来了1997。 24养子 期末考试一结束,陈云霄熬了两个晚上的夜,把期末作业做完了。我本来打算趁着年前置办点年货,却被陈云霄逼着买了年24下午去苏州的火车。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去苏州,但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便打算带着他去苏州周庄的小镇上住着过年。 去之前我给周岩打了笔钱,让他过年的时候自己买新衣服和吃的。我不认为自己是上帝,是派来拯救他命运的人,我只是想让他过得舒服点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我给他超过物质以外的过多关怀,却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简单收拾了东西,我和陈云霄登上了去苏州的火车。抵达苏州后我们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小面包才到了周庄,说实话这地方我真是从来没来过,但ken曾说,如果想躲离喧嚣,周庄是不错的选择。 年前的周庄显得有些冷清,97年旅游业也不过刚刚兴起,周庄也刚刚开始发展旅游。石板街上能住的小店少之又少,我和陈云霄找了半个小时,才有一户人家开了门租住给我们一个房间。 空调燃气热水器都有,虽然只是有20㎡不到,却也装饰的分外温馨。 陈云霄洗澡的空当我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带来的那个包我没动,放在茶几旁的椅子上。 有一个电视台在放《梅花烙》,马景涛狰狞着脸嘶吼着爱啊不爱的,看得我有点反胃。 陈云霄洗完澡走出来,我半躺在床上看电视,他皱着眉头看了眼屏幕,抽了抽嘴角:“你能换个台么?” “我看过了,只有两个台,另外一个在放焦点访谈。” 陈云霄眉头一挑,把自己扔进旁边的床上,趴在床上:“那算了,”顿了顿:“你把声音关掉。” 我按了静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陈云霄腰上围着浴巾,光洁的后背上还沾着水滴,半年时间他长高了不少,肩宽腰细,隐秘在浴巾下的臀部突翘,关键是……他皮肤真的是太好太和我口味。我握着遥控器侧头盯着那篇光溜溜的后背,五秒之后可耻的硬了。 陈云霄把脸蒙在被子里道:“你盯我看了这么久,想说什么?” 我转回头,咽了口吐沫,顿了顿再转回来,带着点戏谑的意思道:“我想看光的。” 以前这要求我也提过,每次我这么说,陈云霄都会淡淡看我一眼,裹上被子果断把我踹下床。但今天他没有,非但没有——还伸手扯开了腰间浴巾,一个翻身呈现大字躺在了床上。 “……” “你你你……”我有点呆了,莫不是考试看书把人学傻了? 陈云霄头发半干,额前的刘海半耷拉在脑门上,他就这么光/溜/溜的,抬起脖子勾唇冲我邪恶地笑了笑:“我光了,你想怎么样?” 美男当前,还是个没穿衣服的,是个正常人不都得扑过去啃。我在心里“嗷嗷”嚎叫两声,果断扑了过去。 在扑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随时被一腿踹下去的准备,可这次陈云霄就是躺着不动,任由我扑腾着趴到他身上。 我捧着陈云霄的脸啃了两口,“真是我的乖宝。” 陈云霄抽了抽嘴角:“你还可以再恶心点么?” 我点点头,又啃了一大口:“我的亲亲宝贝儿当然可以。” “……” 陈云霄动了动右腿,我连忙伸手拦住,“成了成了,怕了你了还不行么?” 陈云霄嗤笑一下,手臂圈住我,好半天才道:“哥,我们过年就在这里吧,哪儿都不去。” 我“嗯”了一下,“你不想在苏州看看?难得来一次?” 陈云霄摇了摇头,手在我脸颊上轻轻摸着:“我就想在这儿呆着,谁都找不到我们,我也不想出去。” “这有点难办,人家房东看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大门都不出,还以为我们两个是逃犯报警怎么办?” 陈云霄:“那我们白天出去逛逛,晚上回来?” “行。你过年想吃什么?” “年糕。” “还有呢?” “你。” “这不行,我菊花还残着……” 陈云霄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下面,下/身顶了顶,气息喷在我耳边道:“没关系,我会轻一点。” 我靠,他这话要是骗纯情的小姑娘第一夜用还有点作用,你哄我一个菊花残的大叔有意思么? “那你菊花不残,你让我上啊。” 陈云霄明显硬了,隔着两层布料又顶了顶我,声音暗哑了几昐:“不行,我要做上面那个。” 我开始耐心开导:“上面下面其实没差别的,大家都是男人么,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有助和谐啊……” 陈云霄一口咬在我耳朵上,手臂伸到前面手钻进了牛仔裤,“闭嘴!很久不上你你欠干了是吧?” 真是内流满面啊~~ 因为菊花残的历史遗留问题,我再次保住了我的小菊花,和陈云霄两个人**地躺在被子里纯……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被单上那块可疑的痕迹,我深觉对不起小孩儿。他这个年纪貌似不是个可以压制住火气的年纪啊。 我们吃了早饭,在周庄的小巷子里晃悠。新年的气氛渐浓,周庄小巷子里到处弥漫着熏肉和年味。 我和陈云霄白天的时候在巷子里到处晃悠,有开了门的小吃店我们便坐进去,要是没有,我们就沿着石板街往前走。 周庄那两年刚刚开始发展,静谧的小巷子远不是十年之后喧嚣热闹的旅游景点可以比拟的,这个小镇就像一幅浓烈的水墨画,小桥流水人家,老人拎着篮子拄着拐杖走在路上,迎面来会和我们打招呼;河边沉船的大叔会冲我们喊一嗓子,问要不要坐船到处看看;有时候瓦顶小楼上还会又喊“帅哥”的漂亮小姑娘…… 我喜欢这个小镇,因为在这里,时间好像永远是静止的,家家户户过着有条不紊的生活,我永远都能看到桥边蹲着的那个女孩儿,露着茫然的表情,笑着和我点头打招呼。 我和陈云霄每天出去找吃的,这里就像个大家园,哪家来了客人很快就会传去处,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招呼过来吃饭。 我和陈云霄吃了两天百家饭,在这僻静的小镇里舔着脸讨酒喝。陈云霄已经16了,可他端起酒碗喝酒碰杯的样子比我还要老练。 我们今天在河边的撑船人的那里蹭饭,他给我们吊河底的小鱼,捞上来当场破了肚子扒掉内脏就扔进锅里,水也是现成的河水,开了之后煮了十分钟,河边就开始飘香味。 陈云霄胖了不少,这几天也跟个馋猫一样跟着我东家窜西家走到处晃悠,现在我们俩人蹲在炉火边上,他一对黑眸紧紧盯着锅,时不时还淡定的偷偷咽两口口水。 我看得直好笑,陈云霄瞪我一眼,转头继续盯着锅。我笑得贼眉鼠眼,手臂勾着他脖子:“乖宝,刚刚吞口水那个动作再做一遍看看。” 陈云霄瞥我一眼:“滚!” 撑船人披着件蓑衣,斜靠在船边吸了口烟斗,眼神望向不远处小桥下蹲着的女孩儿,微微叹了口气。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走过去蹲下,掏烟递过去。撑船人也不和我客气,把烟夹在耳朵上,吧嗒抽了口烟。 我道:“要过年了,你不回去陪老婆孩子?” 撑船人转头冲我笑笑,眼里有光:“快了,年货都置办好了,年29就不来了,再不回去老婆子要骂了。” “周庄很快就能发展起来了,到时候旅游业兴起,大家日子就好过了。” “怎么,”撑船人侧头:“你觉得我们过得不好?” 我讪讪笑了下:“老哥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钱会多起来的。” “哈哈”撑船人大笑:“钱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正经,这周庄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就是个撑船的,钱不多够用就行了,我老婆子看我没钱才踏实,有钱了她说不定还得防着我带小姑娘跑路。” 陈云霞听这话也转过头笑了笑:“你老婆一定是个大美人。” 撑船人抽了口咽,眼睛一瞪:“可不是,绝顶大美人!每次他给我暖床的时候我都这么想的。” 陈云霄毕竟是个小孩儿,听大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段子脸顿时被噎了一下,有河边的人家刚好出来倒水,听到撑船人的论调骂了一句:“你个没皮没脸的,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你老婆要是大美人,我那口子就是貂蝉,西施!!” “呸,鹦鹉都比你婆娘好看!!” 撑船人和我哈哈大笑,我侧头,正看到陈云霄蹲在炉边,脸颊微红,鼻头红彤彤的,眼里闪着光冲我望过来。我冲他笑了笑,挑了挑眉头。 江南鱼米之乡,我和陈云霄这顿就坐在床上吃简单的鱼汤泡饭,配着腊肉香肠和熏鱼。 陈云霄饭量一直不大,可来了周庄之后却顿顿两三海碗米饭,看得我直咋舌。 吃完后陈云霄主动帮船家洗完,我坐在船边抬眼看去,发现桥边上那个女孩儿还蹲着。 我指了指岸上:“那女孩儿怎么不回家?我看她经常蹲在河边。” 船家侧头看我一眼,没回答,站起来拿了一个陈云霄刚洗完的海碗,盛上饭浇上鱼塘和腊肉香肠,上岸走到桥边,把饭放在了女孩儿面前。 陈他在云霄洗完碗坐到我旁边,皱眉指着撑船人道:“做什么?” “那女孩儿可能和家里吵架跑出来的吧,中午都不回去吃饭。” 陈云霄猛回头,瞪大眼睛抓着我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你说什么?什么女孩儿?桥下面根本就没有人!” 25养子 陈云霄绝对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这么一说我立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站起来,又看向岸边,撑船人已经走回了船上。 陈云霄上前一步挡在我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明显能感受到他通身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他正对着撑船人,“你看得见桥下人?” 撑船人一笑,绕开陈云霄进了船内,掀开帘子道:“进来吧,我和你们说个事。” 撑船人灭了烟丝,眼神带上了和陈云霄一样的严肃:“那大概是四五年前了,这女孩儿出现在庄子里,每天都在巷子里晃悠。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我婆娘带着孙子从镇上买东西回来,说是撞邪了,小孩儿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哭闹。他说有个姐姐冲他笑,我婆娘吓坏了,因为那天下雪,街上人很少,她说她根本没看到什么女孩儿!” “后来我去了镇上,那女孩儿看到我,跑过来问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认识我么?’我才知道,我也看得到她,她不是鬼,她有呼吸有体温也会肚子饿。” “她有时候在镇子上有时候不在,后来每过一段时间我就看到她蹲在桥下面,我感觉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陈云霄冷着面孔,插嘴道:“她不是鬼,可是我看不到她。” 撑船人冲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她,今天你说你看得见的时候,我还在想,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要等的人。” 陈云霄讽刺一笑:“命中注定的人么?倒是挺有趣。” 陈云霄这么一笑我浑身发毛,赶忙冲撑船人道:“你也看得见他,你怎么不说自己是?” 撑船人拍大腿笑:“我一个糟老头子,我倒是想啊,我家那老婆子也不答应。”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下,带着点同情:“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从来没出过庄子,你们都是外面的人,如果可怜她,带她出去吧。” 陈云霄淡淡道:“可是我都看不见她,你让我带个空气回去么?” 回旅馆之后我先洗澡,心里很不踏实。那个女孩儿蹲在桥下的姿态不停在我脑海中闪过,让我想到自己当年刚刚时空旅行时无错茫然,没有钱不认识人只能住桥洞的日子。 那女孩儿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是鬼,肯定要吃东西,但我今天看她顿了一整天好像什么都没吃。 突然间,一个想法在我心里冒出来。 ——她会不会是,时空穿越时夹在某个静止的空间内? 我被这个想法惊了一跳,洗澡也洗得心不在焉。出去之后陈云霄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什么正出神。我裹着浴巾趴过去,掰开陈云霄的手,正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徐翼飞给我的那枚戒指。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有些厌恶地皱眉道:“你把这玩意儿带出来做什么?”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戒指就被我锁在了柜子里,没想到陈云霄这次会带出来。 陈云霄坐起来,把我搂进怀里,脸埋在我肩胛骨的地方,蒙声道:“我怕出意外。” 我愣了下,拍拍他的脸:“不会的。”大拇指上那个奇怪的花纹还在,自此之后不戴戒指我也再没有时空旅行过。 陈云霄莫名而来的不安全感让我不知所措,正想安慰他,他突然道:“你把戒指给那个女孩儿吧。” “为什么?”这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陈云霄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对很多事情淡然得有点不像个正常人。我们几乎都是理智至上,只会在遇到对方事情上的时候理智会被狗啃掉。 陈云霄叹口气,难得流露出挫败的一面,脸在我肩膀上蹭了蹭:“我不放心,如果有人和你一样,以后你突然又消失了,也许我能找到你。” 陈云霄的智商果然被狗啃了。时空旅行,谁都不能左右时间,那个女孩儿就算也是旅行者,我消失之后她找到我的概率大概是亿万分之一。但是面对陈云霄,我的理智向来也是被狗啃的命运。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行,明天我去试试。”说不定能把她从时间夹缝里带出来。 第二天我和陈云霄吃了早饭赶往桥边,那女孩儿果然还在,我冲她看过去时她刚巧抬头,扯唇给了我一个微笑。我被那笑容怔住,一时间脚步错乱,陈云霄皱眉捅了捅我:“怎么?” 我指了指桥边:“……好漂亮!” 陈云霄翻个白眼,一脚踹在我屁股上:“欠干!” 我捂着屁股瞪大眼睛喝道:“你要是能看到你自己看!保管比那什么冰冰啊什么的好看!” 我没说谎,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陈云霄打情骂俏,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在时空穿越前有着怎样的过去,但她那个纯净明媚的笑容简直是闪瞎了我的眼。很漂亮,至少是我张周概念里的漂亮,没有杂质干干净净。 我和陈云霄走到她身边,陈云霄看不到她,周围没人时我便兀自蹲下,把戒指递了过去。 女孩儿眼珠子滴溜溜望着我,扯开个大大的笑容,很开心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女孩儿眼里满是期盼,乌黑的眼珠子好像能望到我心底,我被这干净的眼神刺了一下,突然想到那个睡了很长时间桥洞潦倒贫穷孤单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能有人带我回家,是不是命运又是另外一番近况?心底一暖,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如同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是的,我来带你回家。” 命运是个王八蛋!这是很多年之后我才总结出的结论,我无力反抗本想甘之如饴,到头来却被它玩儿了一把。这个在苏州小镇上被我和陈云霄收养的女孩儿,后来成了我的养女,她喊我爸爸,喊陈云霄哥哥。即便多年后,她不得不为了我和陈云霄放弃她即将到来的婚姻。 女孩儿站起来戴上戒指,时空穿越时破碎的五彩流光好像瞬间从她周身穿过,她抬头望了望我,一脸疑惑。 陈云霄侧头看过来,微微张着嘴巴,不可思议道:“我看见了。”很快他恢复了表情,上下打量女孩儿,点点头:“确实很漂亮。” 我们带着女孩儿回了旅馆,房东看到我和陈云霄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们……我,我这里……” 如果说全了,可能应该是这样——你们怎么带个小姑娘回来?我这里可是普通小老百姓,拉皮条犯法啊你们这两个人渣!! 陈云霄咳了一下,一脸正气:“我们再租个房间,这是我妹妹,过来陪我们一起过年。” 房东愣愣看着我们,半响反应过来:“哦,呵呵,好的……好的。” 女孩儿特乖巧地看着房东,喊了一声:“叔叔好。” 房东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和陈云霄回来之前带着女孩儿去买了点日用品和冬衣,女孩儿在服装店换衣服的时候陈云霄把她换下来的衣服翻出来看了看,我凑过去,正看到香奈儿的标签。 我和陈云霄对视一眼,他把衣服塞回袋子里,低声道:“不可能是最近的款。” “那以前呢?” “有可能。” “你觉得这个款式会是20年前的么?” 陈云霄似笑非笑:“那你穿过中山装么?” “……” 女孩儿回了房间洗漱休息,我和陈云霄回房间,果断用房间里那台破烂电脑爬墙上了香奈儿在香港的官方网站,几个图标点下来我们就找到了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标价让我直咋舌,陈云霄的鼠标扫在一行英文上,半响道:“五年前的绝版。” 五年前么? 陈云霄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五年前就能穿这个价位的衣服,这女孩儿的背景恐怕挺深。如果找人打探一下,应该能找到她的家人。” 家人?时空旅行者会有家人?ken、洛嘉豪、白夜……还有我曾经遇到过得那些旅行者,他们谁有家人?我嗤笑出声,“放心吧,她不会有家人的。” 但我总觉得这女孩儿的眼神纯净得有点不真实,一个时空旅行者活下去的必备要素除了钱就是一颗看淡人世的心,这女孩儿显然没有。她或许很有钱,但是她看人的眼神恨干净,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难道她……失忆了? 不要这么狗血吧~~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完全没有记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旅行者。 我带着他和陈云霄在周庄小镇上过年,买了个很大的蛋糕,又从房东那里买了他们家自制的香肠熏肉和各种小吃。 陈云霄和女孩儿都吃得很开心,我们没有开电视,在零点之前推开窗子看镇上点燃的烟花。 我站在阳台上拿手机发祝福短信,看到周岩名字的时候我犹豫的了一下,只发了几个字:“最近怎么样?” 周岩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很好。” 我随手转了下手机,屏幕瞬间又亮了——“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短短几个字,在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一个男孩儿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冲我伸手,卑微的抓着我的鞋面,倔强却无力的微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我承认,在那么一刻我有一种飞奔回南京的冲动,那些压抑太久的过往和早已忘却、只剩一个轮廓的残影牵动着我浑身每一个神经。我想抱抱他,抱抱那个男孩儿。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下,一朵巨大的眼花在我们头顶上空绽放,女孩儿开心地拍手,挂在陈云霄胳膊上指着天空说:“哥哥,快看,烟花!” 陈云霞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她,抬头的时候和我对视了一眼。不远处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那些明亮的光洒在陈云霄脸上。他淡笑着看我,眼里有细细的光和难得温柔的深情。 我一时错愕,紧紧握着手机,半响之后,我把手机放进裤兜里。 26养子 1996年最后一天,我收养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张黛乔。 希望总有一天,她能遇到那名本该在出现在桥上带她走的男人。 凌晨过后黛乔回房睡觉,我和陈云霄也准备洗澡休息。 在卫生间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跳,拖鞋都没穿就奔了出来。陈云霄握着我的手机放在耳边,眼睛锐利的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会是谁,但就我目前认识的那几个人来说,随便哪一个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都足够陈云霄把我胖揍一顿。 我咽了口吐沫,陈云霄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我。 “喂。” “是我。” 竟然是ken,幸好幸好,“ken,要是拜年你现在有点晚了啊。” Ken笑了下:“怎么,影响你做什么运动了?” 我瞥了陈云霄一眼,老脸一红:“你有屁赶紧放!” Ken突然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个人打电话。” Ken这通电话打得莫名其妙,我陪他随便聊了一会儿,中途陈云霄拿睡、洗澡、出来开电视……一个小时之后ken才挂电话。陈云霄晃着腿半躺在床上拿遥控器调电视。 “说完了?” 我嗯了一声,带着点讨好的表情刚想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那些**小说里的弱受了?我这个身份这种脾气性格的人,随便哪本小说以我为原型也该是个冷淡自制强攻吧? 我咳了下,兀自放下手机半趟在床上。 陈云霄侧过头,眯了眯眼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电视,拿余光瞄了瞄他,一条腿翘在另外一条腿上,蛋定道:“再玩儿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你元宵之前也要开学了,也要给戴乔找个学校上学。”一提到戴乔我脑袋里的回路一下子链接起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有多大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记得ABC和加减乘除么? 陈云霄没有说话,我开始神游,狗爬式才游了一会儿,陈云霄突然一个猛子跳上了我的床,骑在我腰上俯身看着我。 “做什么?” “欠干!” 我和陈云霄、戴乔在周庄又晃荡了两天,大年初五回了南京。 戴乔性格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玩儿的时候她能跟条疯狗一样,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会装深沉低调,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又会装乖巧可怜…… 回南京的车上,戴乔坐在陈云霄旁边斜靠着,扯陈云霄的胳膊嗲声嗲气说:“哥哥~~人家想坐在窗边么~~~嗯~~~~” 我刚咬了几口的苹果掉在地上,汽车里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到戴乔三个音调的嗯嗯嗯…… 陈云霞抽着嘴角斜眼看着一脸无辜做讨好状还满脸花痴的姑娘,一掌按在她头上,严肃道:“再废话降龙十八掌丢出去。” “……”我彻底傻了,是我幻听了,还是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模式不太正确,陈云霄竟然会开玩笑?他会开玩笑!!!?? 然而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戴乔愣了一下,很快坐直身体,冲陈云霄双臂比了个叉:“奥特曼打小怪兽……爆你菊花喔。” “……”车内还是持久的安静,“菊花”的深层含义97年没流传开,戴乔有口无心一句话不知道有没有人听懂了。 半响突然有人喷水了。 我默默拿杂志遮脸,表示这两个货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余光却瞥见陈云霄先是疑惑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再接着他冲我意味深长地看过来邪笑了两下。 回南京之后陈云霄接到不少电话,我还在感慨他人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戴乔偷偷告诉我说:“爸爸,哥哥的同学打电话找他抄作业。” 我当时正在上网研究稀缺品种的兰花,随口回了句:“他借了?” “嗯”戴乔点头,挺胸昂头,带着点请赏的意思:“哥哥本来不同意的,是我让哥哥借他们抄,抄一次起步价10块,英语和数学另算。” “……” 家有一女,如有一个大活宝,再加上一个陈云霄,我大概会折寿吧。 家里突然多了个女孩儿,我和陈云霄便把阁楼打扫出来,买了床、衣柜、书桌。戴乔不娇气,动手能力很强,拆分的立体柜,她两只手各提一个,看得送家具的人之咋舌。 要买的东西很多,还要给戴乔买衣服什么的,回来之后也没空闲。 陈云霄和我带着戴乔去商场买衣服,我是觉得女孩儿的衣服款式种类很多,去商场专卖店买肯定要比订制的好看,陈云霄坚决不同意,凉凉看我一眼,告诉戴乔:“爸爸是有钱人,女儿花爸的钱天经地义,你不用替他省钱。” 戴乔忽闪着睫毛睁着大眼睛甚是天真的看我,用力点头:“嗯,我知道呢,我会很努力花的。” 陈云霄满意的摸了摸戴乔的脑袋,挑眉看我。 “……” 这绝对是挑衅! 我和陈云霄坐在专卖店的沙发上等戴乔试衣服,一件又一件。不得不说我白捡来的这个闺女真心是个大美人,肤如凝脂绝色倾城一点都不夸张。再弄些大牌衣服一穿,店里面晃两圈,陪着老婆情人来买衣服的男人看得直愣神。 戴乔有很好的修养,别人偷偷打量她她就算知道也不会直接转头对视,只问我和陈云霄:“好看么?觉得怎么样?” 我对衣服没研究对女人衣服更没感觉,连连点头,陈云霄倒是时不时点评两句。 买单的时候却让我很有一种抱柱子痛苦的冲动。 买了衣服出来,陈云霄手机响了起来,他皱眉点挂断,那头锲而不舍继续打,他再挂,那头就没有声音了。我当没看到,拎着一堆衣服站在马路边上,戴乔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猛灌水。一会儿陈云霄手机短信音响起,他看了会儿屏幕,很干脆的关了手机扔进戴乔手上拎着的袋子里。 陈云霄开学之后继续早七晚九的生活,然而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所有老师为了分数开始猛压榨学生,陈云霄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填满,晚上回来还会看一个多小时的书。 相比较起来,我和戴乔就舒服很多。 戴乔无忧无虑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我每天就逛逛园艺市场进空间种种树。这种日子才过了一个星期,陈云霄爆发了。他摔了书从书房冲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脸看着正边看无声电视边吃零食的我和戴乔。 我和戴乔同时看着陈云霄,然后对视一眼。戴乔道:“爸爸,哥哥是要揍我们么?我们明明关了声音没吵到他啊?” 我点头,心道他要真揍最多也是揍我。这段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陈云霄是真挺喜欢这丫头,虽然明面上没几句人话,但宠着护着的姿势非常明显。他确实是个好哥哥。 陈云霄暴躁地踢了茶几一角:“不看了!” 我慢腾腾喝了口茶:“没人让你看,现在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 陈云霞抬眼瞪我,抽了抽嘴,我却被他难得一见的小孩儿姿态逗笑了,我坐到他旁边,扯了扯他的脸颊,“乖宝,不看就不看了,反正你爹有钱,以后养你一辈子。” 陈云霄看着我,眼神一下子柔和了很多。 戴乔在旁边插嘴:“没关系,我以后嫁个大款,给爸爸和哥哥养老。” “……” 周末的时候我们三个又出去买东西,一堆又一堆感觉就是买不完。 陈云霄最近短信很多,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我都看到他在很不耐烦地回短信。戴乔养得不错,面色红润有光泽,穿着一身宝姿风衣踩着小高跟,不化妆只戴个墨镜路上频频有人吊头看她。 陈云霄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喂……有什么你就直接说……那算了笑白,我没什么可说……不……” 是苏笑白的电话,陈云霄站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打电话,我和黛乔站在一旁都没有说话,黛乔瞪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我侧后方,眉头猛地一皱拉了我一把。 我疑惑看了看她又转头,正看到马路边上一辆黑色悍马缓缓开到我们旁边。 黛乔拉着我没有松手,我心下一片警惕拉着她往后退。 车门缓缓打开,我看到两个黑衣人瞬间冲了下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移动到我身后在我后颈狠狠一敲。 黛乔尖叫一声:“爸爸!” 我在昏迷倒地前看她一眼,还好那两个黑衣人似乎只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没有对陈云霄和黛乔出手。我本想往陈云霄的方向看一看,奈何那一瞬间的功夫我眼皮子一沉昏了过去。 被绑架这种戏码我以前幻想过一次,五花大绑外加拳打脚踢威逼利诱,目的不尽相同,但一定分外遭罪。 可今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身上盖着辈子,欧式风格的房间里竟然还燃着火炉。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大概是穿越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后颈有点僵硬的疼,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随身带在身上钥匙和手机都不见了。 下床走到炉火边,门却突然打开,一个穿着西服的混血男人走进来径直坐到沙发上。 那个男人的眉眼像是漫画里勾勒出来的人物,看得我有点热血沸腾,虽然现在确实不是沸腾的时候,但那男人收敛起的气场和我现在的处境都不让我觉得自己有任何危险。 但我不傻,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大马路上看上我才把我绑过来的。 男人坐在沙发上,冲我点了点头,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坐!” 我坐过去,男人勾唇淡淡笑了笑:“不用担心,虽然方式不太正确,但你确实没有任何危险。” 我点头,没开口,因为我看出来,他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么,却又急于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 男人道:“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点头,“我尽量。” “你身边那个女孩儿是谁?” 27养子 我愣了下,本以为他会问我陈云霄的事,毕竟他才是真正和黑道扯得上关系的人,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问我黛乔。 “她是我女儿,养女。” 男人很平静:“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博弈这词我一直都不喜欢,它和试探千差万别,我需要计算每一步,说的话做的事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我的对手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我看着他笑了笑:“你总得告诉我你的筹码,比如说我要是不告诉你你是会剁了我撕票还是怎么样。” 男人一条胳膊架在靠垫上,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既然你这么直接,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要不然我就直接把陈云霄绑到苏同远面前。” 我面上还是淡笑着,心里却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遍,顺便把自己骂了一通。真他妈天真,陈云霄天天大摇大摆去上学,还和苏笑白一个学校,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他?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只有我还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想里。 “你不用有太多顾忌,我不会把……你女儿怎么样,她只是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跳,这不可能,如果黛乔是旅行者时间刷牌后怎么还会有人记得她? 男人似乎开始有点急躁,却也隐藏得很好,“你不吃亏,我也不会伤害你们,只是问一点我想知道的。” 我没有隐瞒,除了黛乔时空旅行者的身份以及她被困在时空夹层中,其他的我都一五一十和他说了。 这是我和萧楚的第一次见面,绑架情节很狗血,然而绑架未来老丈人的桥段却也狗血中加了那么一点新意。我并不清楚当年黛乔经历过的那些,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旁人不过是或者重要或者可有可无的配角。 在我和陈云霄的故事里,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我之后很多年都觉得亏欠她。可在她自己的故事里,她又为我和陈云霄牺牲很多。 这个女孩儿只是我捡来的养女,她喊我爸爸,喊陈云霄哥哥,多年之后她一袭雪白的婚纱,哭得满脸泪水握枪站在楼顶的姿态我记了一辈子。 失踪一天后,萧楚亲自送我回去,并且嘱咐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告诉黛乔,我很疑惑,却也知道立场身份不同,自己问不出什么。 回家的时候陈云霄不在,黛乔冷着脸眼睛红红的窝在沙发里,看到我开门进来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才扑到我怀里,“爸爸你没事吧?” 我摇头,扫了客厅没看到陈云霄,“你哥呢?” 黛乔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哥哥……他……他不在。”顿了顿:“爸那些人把你抓去做什么?” 我摇摇头,把她拉进沙发坐着,蹲下来看着她道:“爸爸一天不在,家里有没有来什么人?” 黛乔红着眼珠子和我对视,抿着唇慢慢摇了摇头。 刚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和陈云霄都觉得这丫头应该不谙世事,对很多东西都不懂,但实际上她有成年人的情商和心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说几分该隐瞒几分。 我叹口气,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你告诉爸爸家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 黛乔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道:“有。” 是苏笑白。 陈云霄的手机放在家里没有带,我挫败的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这一刻很茫然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好像时空旅行的很多时刻。 黛乔给我洗了热毛巾擦脸,我把毛巾盖在脸上狠狠叹了口气。 陈云霄在我失踪后苏笑白来了家里,我不明白苏笑白对陈云霄来说算什么,更无法阻止他和苏笑白接触,但我知道这一次陈云霄是被逼急了,我隐隐觉得他可能要做点什么。 正在我茫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周岩”二字让我心里咯噔一跳。 “喂。” “哦,你回来了?萧楚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我还以为他要关你很多天呢!”苏笑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明显的挑衅。 我刷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拉开落地窗走出去:“苏笑白,你想做什么?!”周晏的手机怎么会在他那里?! 苏笑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哦,没什么,只是小云几个小时之前刚刚知道你在外面养了条小狗,让我处理来了。” “陈云霄在哪儿!?” “哼,当然是为了救你去求人了!” 不对,陈云霄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但是苏笑白却知道?我有点狂躁地冲电话里吼道:“你他妈的做了什么!?”这近乎毫无意义的一句吼叫几乎挑起我内心的愤怒。 “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儿,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人全世界找她,所有的黑路几乎都有她的照片,陈云霄也见过。亚瑟家族的人只是带你回去问点话,我知道,可陈云霄不知道……” 我额头上青筋之爆:“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笑白冷笑:“陈云霄本来就是黑道的太子,你困着他让他过普通人的日子?呵,别和我开玩笑了,他迟早得回来的!本来我还在愁着怎么让他回来,现在好了,有了那个女孩儿做跳板,亚瑟家族一定很欢迎他的加入。” 疯了,全都疯了!!电话没必要再继续了,正想挂电话,一声惊叫从电话那头传来——是周岩。我红了眼,“苏笑白,你想对周岩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应该说是陈云霄想做什么!一个MB而已,你那么紧张干嘛?他不会真是你在外面养的小情人吧?啧啧啧,一百万买回来,可真是花了不少钱。只是教训教训他而已,小云没让人一截一截剁了他就算仁至义尽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晏岩隐忍的哼声和踢打声,很早之前那个满城白色的南京和不堪记忆又回到脑海中,我抖着嗓音问:“你们在哪儿?” “你包养情人的房子里!你要来现场观摩么?” 我挂了电话,残存的理智下立刻给洛嘉豪打电话,响了很多下,那头才接通。 “大哥,你催命啊?” “洛嘉豪你能不能摆平苏笑白,就是苏同远的儿子。” 洛嘉豪愣了下:“苏笑白?切,那个小变态么?他看见我还得叫一声叔叔,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那行,算我求你,你给他打个电话,周岩在他手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给洛嘉豪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好和白夜在市区晃悠,赶到周岩那里的时候孩子只是被揍了一顿,并没有被侵犯。 我赶到时屋子里只有四个人,白夜坐在周岩躺着的沙发边上,洛嘉豪翘着腿坐在客厅高脚椅上,苏笑白肿着包子脸跪在地上。 几人见我进来神态不一,洛嘉豪无所谓的笑了笑,白夜淡淡冲我点头,周岩抬起脖子忍着泪水看我,苏笑白冷笑着“呸”了一句。 我走到沙发边上,白夜站起来:“别担心,人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 我点头,揉了揉周岩的脑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感觉怎么样?疼么?” 周岩摇了摇头,睁着眼睛无辜看着我。 苏笑白又冷笑一句,跪在地上额头肿了个大包侧头对我道:“真没想到,你后台还挺硬,难怪敢这么嚣张。” 我坐在沙发边上冷冷看着他,洛嘉豪勾着脚抬起苏笑白的下巴:“小变态,对我朋友客气点,我要是现在剁了你,你爸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哼,你个万人睡万人操的贱货!” 洛嘉豪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抬起脚腕一脚踩在苏笑白脸上:“哦,小变态露出獠牙想咬人了?啧啧啧,明知道周岩住的是我的房子还敢这么直接,你爸没跟你说遇到我要离远一点么?”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苏笑白瞬间惨白的脸,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依旧倔强地和洛嘉豪对视。 洛嘉豪摇了摇头,很无所谓的样子,拿起桌上不只何时摆放的一瓶红酒,冲苏小白的脑门一下子砸了下去,毫不手软。 28养子 血沿着苏笑白的脸颊往下流,很快染红了半张脸,洛嘉豪随手扔了手里的红酒瓶。 周岩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拍了拍他:“没事。” 白夜淡漠旁观,转头和我对视一眼,洛嘉豪却似乎突然有了兴致,他坐在高脚椅上弯下腰,伸手擦了擦苏笑白带血的脸颊,眯了眯眼睛很邪恶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喜欢被男人操被男人干,你爸当年可是哭着求着要爬我的床,现在他想爬都没机会了。” 说完直起身,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过来把你这不中用的老四带走!” 我却平静的转头让白夜把周岩送回房间,我承认,那一刻我起了杀心。 我蹲到苏笑白身旁,眯了眯眼,看他被揍得狼狈相和满脸血的样子。苏笑白却依旧仇视且讽刺地看我:“想杀我么?”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那你最好自己照照镜子!”苏笑白呸了我一口,将嘴里的血吐到我衣服上,我抬手握住他的下巴,“做掉你,陈云霄未必能把我怎么样!” “哈哈哈哈”苏笑白大笑,“做掉我,我爸未必能会为了我得罪那个贱人!不过你和陈云霄就完了!” 苏笑白的笑如同一把刀子,血淋淋的在我心口上一刀又一刀,他说得没错,陈云霄会恨我会忌惮我会防备我,那讽刺地笑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无奈和弱点,我手腕一抬手指用力卸了他的下巴。 然而之后很多年,想起已死的苏笑白,我都觉得,如果当年是自己亲手解决了他,而不是让他以那样的方式死去,是不是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洛嘉豪霸气侧漏,血流成河……咳…… 洛嘉豪很有能耐,我其实没有立场开口问他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陈云霄和亚瑟家族的事情,但最后还是舔着脸问了出来。 洛嘉豪听到“亚瑟”二字难得一见地皱眉:“你为什么会知道亚瑟家族?你和陈云霄得罪什么人了?” 我看着洛嘉豪,有点难以开口。戴乔是个好姑娘,我和陈云霄都很喜欢她。既然黑道上很多老大都有她的照片,知道她和亚瑟家族有关系,那显然苏同远都忌惮三分的洛嘉豪也会知道她。 洛嘉豪看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冲白夜指着我,很鄙夷地翻白眼道:“白你知道么?我刚认识这个男人的时候,觉得他看人做事都带着冷感的淡然样简直帅呆了!现在他养了个儿子又养了个女儿,整个人都带着种市井小民的小心翼翼。” 我苦笑:“骂人有你这么骂的么?” 洛嘉豪挑眉:“难道不是么?你最好现在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挫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穿最高档的西装戴名表,举手投足都带着种疏离和淡漠,来医院看病的时候脱了裤子趴在床上的禁/欲样能让我热血沸腾,现在呢?”他冷笑:“你和陈云霄真是有趣,一个黑道太子天天读书上高中,一个暴发户竟然妄想过普通人的安稳日子,你们两个脑子里装的是棉花还是狗屎?” 白夜突然插嘴:“够了,你今天也该过瘾了。” “哼,是挺过瘾。” 白夜冲我道:“亚瑟不是国内的黑手组织,但是面子很大,他们家族历史悠久,原本属于东欧国家,近几年家族内大血洗,领头人变成了亚裔,所以亚洲这边无论日本中国都很买他们家族的面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不是简单的家族黑势力,他们和很多国家有直接的军火买卖关系,背地里也是一些政党领导人的倚靠。亚瑟家族不是简单的黑道势力能惹的。你刚刚提到亚瑟又提到陈云霄,所以你最好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我和嘉豪来看,陈云霄不应该会和亚瑟家族的人扯上关系。” 周岩在回房休息,我们三人坐在书房里。正如洛嘉豪所说,我现在颓败得如同丧家犬,我抹了把脸,把戴乔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洛嘉豪和白夜都很吃惊:“你是说你收养的那个女孩儿,她和亚瑟家族有关系?” 我点头,“她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亚瑟家族的人希望我保密。” 白夜和洛嘉豪异口同声:“谁?” “萧楚。” 洛嘉豪很跨装的倒抽一口冷气,白夜皱眉:“怎么会是他?” 后来我才知道,萧楚是亚瑟家族中很有势力的一个旁支,可即便是旁支也足够亚瑟本支忌惮甚至,就是亚瑟家族现任的老大都对他十分客气。 洛嘉豪表示这个人物他得罪不起,但他同时用看狗屎的表情看着我,表示——“你可真走了狗屎运了,白夜认识萧楚的哥哥萧墨。” 走之前我去看了看周岩,他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一直没有吃东西。我站在门口就着落地灯看他,白瓷一般的脸上毫无血色,周岩长得白白嫩嫩,是会所里很多老板公子喜欢的那种模样。对这孩子我一直抱着亏欠的心,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他得罪了一些人,也不会落到最后那个下场。 他就好像是一颗水晶,我无法揣在怀里捧在手心,却也希望永远护着不要摔碎。 白夜离开前对我说:“你和陈云霄的关系我和洛嘉豪都看得出来,那小孩儿看你的眼神就和狼护着嘴下的食一样,但你得考虑一下周岩,按照陈云霄那个性格,他不可能由着你把周岩养在洛嘉豪这里。这次洛嘉豪没给苏同远面子,其实也没给陈云霄面子,他那个性格,就算是回头不声不响亲自做了周岩我都相信。” 我苦笑:“你有心了,”顿了顿:“难道你认为我是在包养周岩么?” 白夜淡淡看我:“不,当然不。”他看着我,眸子深邃悠远,似乎在回忆什么,半响道:“我们其实见过,在很久之前的蓝调,我也认识周岩,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事没有死。” 落地灯的光突然跳了一下,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来,看着床上熟睡的周岩,我轻轻关门离开。 我和白夜认识,在很久之前,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和周岩的那段过往是在很久之前,久到每次回忆,我都会对过去那个混吃混喝轻浮茫然的自己鄙夷很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记得白夜了,他还能记得我,也许是他足够细心记忆力又好,但对白夜这种淡然得君子我就算不记得名字也该多少记得一点样貌特征,可是我忘得一干二净,由此看见,过去的我确实是个大混帐。 回家的时候戴乔还没有睡,人窝在沙发里发呆。看到我进门她没有再扑过来,只是坐直了看我,半响道:“爸爸,那些人抓你是因为我么?” 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想到她和亚瑟家族有纠葛就叹了口气:“没有,是我和哥哥的一点事情,你别担心,以后都会告诉你的。” 戴乔乖巧地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却给我端了饭菜倒了茶。我捧着碗的时候眼睛泛酸,那种脚踏实地活着的存在感和被人牵挂关心有人帮助的踏实感让我一度想落泪。最后我梗着嗓子吃完饭,窝在沙发里等陈云霄回来。 戴乔洗漱完回了阁楼,我关了客厅的灯,黑暗中静静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太好了~~没存稿了,以后写一章发一章,按照我这个速度,估计第一部很快就能完结了,哦呵呵呵呵,我一定是疯了~~ 29养子 陈云霄是半夜回来的,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沙发边上坐到地上。我看着黑暗中他侧脸的轮廓,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一把抓住:“没有受伤。” “真的?” “真的。” “可是我把苏笑白弄残了,一开始的时候我宰他的心都有了。” 陈云霄握着我的手顿了一下:“笑白做事一向冲动,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苏笑白把戴乔的消息透露给亚瑟家族,萧楚绑我过去问话的时候他却隐瞒了所有,陈云笑不得以通过苏笑白去找亚瑟家的人,中途知道周岩的存在也只不过让苏笑白监视一下人,却没想到苏笑白杀鸡给猴看,更没想到洛嘉豪会卷进来。 我叹口气道:“小云,我没有包养周岩也不想做其他什么事情。我欠周岩一条命,是我该补偿他的。” 陈云霄一愣,“你以前认识他?” 我点头:“之前时空旅行的时候认识的,那应该是零几年,周岩快20岁的时候,他为了我得罪了一些人,被人……我没及时赶到,他死了。”这是我对过往最简单的概述,说给陈云霄听是这个版本,说给其他任何人听也是这个版本。然而今天当我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我还是多少能重提体会当初抱着周岩的尸体,自己的无助和绝望。 是的,绝望,那一刻我赶到绝望,弥漫在全身的痛和撕裂一般的疼。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飘着雪的夜,周岩冰冷的尸体,还有自己掌心温热的泪。 我久久没有说话,陈云霄爬上沙发抱着我,脸埋在我的锁骨上,蒙声道:“我知道了。” 我清了清嗓子:“现在我们来谈谈,不拐弯抹角了,你直接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想给你爸报仇?想回去?” 这是长达半年以来,我和陈云霄都没有再提到的人,陈云霄毫不犹豫:“我想给我爸报仇,但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你不希望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那里没有你。” 我抱着陈云霄的腰,把人勒进怀里:“行。” 这个晚上的谈话很简短,然而我和陈云霄都默契的没有提起亚瑟家族。因为我知道,亚瑟家族必然让陈云霄答应或者承诺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快放人。 可有一个问题,陈云霄没有回答我——是谁把那个“开荤”的胖子介绍给苏笑白的,苏笑白又是怎么知道我是旅行者的。 旅行者是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一个身份,陈云霄说他没有告诉苏笑白我的身份,是苏笑白主动找的他。可苏笑白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在我的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偷偷看着这正在发生的一切,黑暗中似乎隐蔽着一个人,但那个人是谁,我却毫无头绪。 之后的生活非常平静。 陈云霄这个高三党开始紧张的冲刺,我扮演着保姆的角色,每天煮饭接送。至于戴乔,我和陈云霄都放弃了让她上学的打算,陈云霄有一次拿着高三奥赛的物理题在书房惆怅了半个小时,戴乔眨巴着眼睛,拿着草稿开始演算,无辜道:“难道不是这样这样再这样?”陈云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玩命一样攻克物理。 戴乔最终去学了画画,虽然我瞧她那抽象派的两条毛毛虫怎么看都看不出参天大树的味道,但勉强,画画的老师愿意收她。对我来说,她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好。 而周岩,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打电话比以前勤快了很多。他还算聪明,都挑得陈云霄上学的功夫,花课间十分钟说说最近上课画画的情况。期中的时候,他代表学校和新加坡一所学校比赛,得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他一千块钱。 他和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正在商场给陈云霄买手表,听到他雀跃的声音心里不免为他高兴,便也给他买了一块手表,算是给他的奖励。这孩子我追究还是牵挂着的,希望他好希望他平安。 陈云霄的成绩一直稳定,班主任和校长都给我打过电话,表示陈云霄只要发挥不失常,国内前十所大学没有问题。然而等填志愿的时候,我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问陈云霄有没有心仪的学校,他表示都可以,我一志愿便给他填了南大商学院。 这是最保底的方式,而我也有私心,总想把他放在眼前看着。 高考那几天我得了口疮,上火及其严重,戴乔买了二十根黄瓜给我,说:“爸你现在开始吃,吃到哥考完基本也就好了。” 我说:“死丫头,二十根你也不怕我拉稀!” 那姑娘严肃的摸脸表示:“嗯,也对,某人菊花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云霄考完在家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半夜起来的时候压着我猛亲,表示憋了很久需要舒缓。 顺便提一句,我和陈云霄的肉/体关系只有一次,之后我痔疮时常犯,再加上陈云霄复习紧张严重睡眠不足,大多数时候都不了了之。然而这天我同样只能不无遗憾的告诉他:“我黄瓜吃多了,这几天拉稀。” 陈云霄侧躺在床上静了一会儿,最后把我的枕头被子都扔到了地上,顺便凶猛的把我一脚踹飞。 陈云霄在家撕了两天书,撕完之后心理阴暗的给赵青山打电话。赵青山在那头喊:“妈个巴子的,欺负老子现在每天背单词到半夜!我靠!不活了!” 陈云霄淡定地挂了电话,眉色间却是一派得瑟。 戴乔画画基本已经走火入魔,她现在每天跟着老师学三个小时,回来之后画三个小时,还整天念念有词:“师兄画画真的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但她的画依旧很抽象派,只是勉强,按照陈云霄的话,总算参天大树不是毛毛虫的样子了,现在有进步,是绿毛蘑菇了。 戴乔从来不在意她画的是蘑菇还是毛毛虫,整天在家赤脚画画颜料到处洒:“啊啊啊,师兄画画好帅好帅好帅啊~~” 至于周岩,这孩子画画已崭露头角,曹明月亲自打了电话给我说:“周岩文化课很好,不过就算他不参加高考,美院的院长也已经点名要他了。他以后的前途会是一片光明。” 然而二十多天后,陈云霄的班主任却给我打电话:“张霄爸爸,恭喜你,张霄以全市第一考上了B大。” B大?怎么会是B大?我明明给陈云霄报了南大啊? 陈云霄的班主任却反问:“什么南大?学校和老师一向都尊重家长和学生的选择的,陈云霄给我的志愿单上就是填的B大。” 这一刻我恍然惊醒,陈云霄不会安于平淡的生活,喜欢做这种梦的人从来都是我。 他背着我偷偷改掉了志愿,两个月之后,他将北上。 而他直到考完之后都只字未提。 现在陈云霄的性格我多少拿捏住一点,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事直接说一定比憋到最后的结果要好很多。 那天戴乔惯例学画画去了,陈云霄坐在书房看书,我晃着胳膊走进去,发现他在看一本微观经济学。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放在他肩膀上:“现在就看大学的书是不是早了点?” 陈云霄合上书瞥我一眼:“不早。总不能等戴乔学会画画了,我再看吧。” 我笑:“那你基本上就不用学了。” 陈云霄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脚翘上书桌,“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学校那边肯定给你打过电话了。” 我靠在桌边:“我确实很想问你,偷偷改了志愿考B大是为什么?” 陈云霄说得理所当然:“B大档次更高不是么?” 我想这根本就是废话,同时也找不到话反驳,我其实想问,你这么做是想脱离我独自做点什么是么?可是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不是不敢,而是觉得这很多此一举。如果是,考也考上了,总不能不去上,如果不是,我能拦住他么?不能。 我道:“行!陈云霄,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陈云霄挑眉,我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脖子:“不要和苏笑白有太多接触。” “就这个?” “是,就这个。”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不要走回老路不要再回黑道,普普通通过日子,我会陪在你身边。无论我能否活过2022。但陈云霄一定会给他父亲报仇,仇恨的种子不是没有发芽,而是已经溃烂腐朽深深埋在他的心里。他知道我是旅行者,可他却从来不问我这么多年的过往,也从来不问我有没有遇到过未来的他。他这么聪明,必然会把我的身份和我出现的目的联系起来,他肯定知道我是专程为了他而来。 为什么为他而来,想改变什么?他也从来没问。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要做的不会为了未来而改变。 而我能做的,就是最大限度让他脱离过去的轨迹,而苏笑白,是目前我所认识的唯一一个和他的过去、未来有关的人。 陈云霄的暑假在看书中度过,他几乎把所有图书馆能借的经济类书都看了一遍,我忍不住问他:“你想从商?还是想从是经济类的工作?” 陈云霄说:“从商吧,”接着还半调侃意味道:“像你一样做暴发户其实也挺好啊,什么都不做就有钱。” “什么暴发户,等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那个时候只要是个大胆的就能发财。” “哦?” “股票啊。” 陈云霄北上的那天我没有跟过去,原因是吃坏了肚子连挂三天水人都还是虚脱的。戴乔表示他可以代我去送哥哥,我想还是算了吧,萧楚背地里一拨又一拨的保镖偷偷跟着她,要是突然北上,火车上坐一车厢的黑衣墨镜男,搞不好武/装/警/察都得出动。 陈云霄走得那天没带多少东西,拎着个手提,穿着我硬是让他穿上的夹克,酷酷的站在站台旁边等着检票。 他长高了不少,虽然没有我高,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出去少惹事,也别惹人,尤其是女人。” 陈云霄眯我一眼:“你觉得呢?” 我瞬间垮了脸:“我觉得你这张脸招女人喜欢也招男人喜欢,你别回头给我带个女婿回来。” 陈云霄勾住我的肩膀,笑得眉飞色舞:“放心不会,家里一个就够闹腾了。” 我瞪眼道:“我闹腾什么?” 陈云霄:“临走之前别怪我没提醒你,周岩我可以当他不存在,前提是你们没多少来往。” 我理直气壮:“我除了给他点钱偶尔提点一下,和他真没什么交集。” 陈云霄勾了勾唇:“这个交集也不包括欧米茄的手表对么?” “……” 陈云霄手伸到我脖子后面,钻进衣领摸了摸我的脖子,这其实是个很亲密的动作,一般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做。他凑近我,气息与我的纠缠到一起,声音低低道:“我现在没能耐监视你,你还是让那小孩儿低调一点,我可不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他惹出什么事,让你给他擦屁股。” 周岩在学校里面做了什么?文理科隔着一栋楼,陈云霄竟然知道周岩有一块欧米茄的手表?这么一来当然很容易猜到是我送的。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陈云霄拎着包的手腕,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陈云霄似乎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也低头看了看手腕:“不是唯一的东西,我向来不稀罕。” 我苦笑,周岩那块表我是看着合适就买了,他那块我趴在柜台上和导购小姐一起挑了半天才买的。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否定了所有。按戴乔的话,心都在淌血。 陈云霄在这个时候突然勾着我的脖子将我拉向他,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的唇狠狠磕在他的上面。我甚至听到第二秒有人的惊叫声,陈云霄却张开嘴,在我下唇上用力咬了一口:“等我回来。” 我没有等到陈云霄上车,他把我赶出了站台。他恶狠狠的说:“看你这副怨妇别家的苦相真是够了,搞得我好像去赴死一样。”我没扭过他,只能先回来。 回家之后戴乔说:“哥哥把你赶走了吧?” 我道:“破小孩儿懂那么多做什么?” 戴乔“切”了一声:“我就知道,我哥就是别扭鬼,明明舍不得还得装得酷酷的。我给他出的主意拉,不想让爸爸伤心就让爸爸先走,把背影留给别人的人,一定不会是最伤心的那个。” 我愣了好一下,想到快检票时,陈云霄突然推我,让我先走。 把背影留给别人的人,一定不会是最伤心的那个。是这样么?为了不让我难过,所以让我先走,陈云霄最后是看着我走的吗? 戴乔突然又塞给我一个黑色的盒子,我认出来,那是我送给陈云霄的手表外包装,我打开盒子,看到那块皮质的手表静静趟在黑色的丝绒布里。 戴乔:“我哥真奇怪,为什么让我把手表给你?这不是原来你送给他的手表么?他个别扭鬼。” 我把手表拿出来,却突然想到什么,翻过表面,果然看到手表后盖上刻着一排字母,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绕开戴乔走到阳台上,手表对着阳光,正看到后背上一排英文—— my love,my heart 戴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诧异惊叫:“啊!我哥他好肉麻啊!!” 作者有话要说:4500字大家应该圆满了…… 30养子 陈云霄北上当天刚好是周日,学校放假,我去了周岩那里。 我一直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老师提到他的时候从来都是溢美之词,他在我面前也很听话,但今天陈 云霄的一番话提醒了我,老师知道的所谓好学生,永远都只是学习成绩好,真正人好不好,私底下只有同 学才知道。陈云霄和他一个学校,想必听到了什么事情。 我去了市区,洛嘉豪的房子。 我没有敲门,直接开门进去。客厅没有人,我换了鞋径直走到沙发边上,苏笑白的血迹我之前清理干 净了,而现在,原本放高脚椅的地方摆上了一盆观景树。 房间的门紧闭,但我知道周岩在家。我轻轻走到房门口,听到房间里静悄悄一片,便轻轻转动把手开 了门。 让我诧异的是,这个房间已经不是几个月之前我来时的样子,这个最大的主卧被改成了画室,整个房 间里堆满了画架和画布,各种油彩还有已经画好的画。 周岩不在房间里,我呆呆的看着房间正中央画架上的那幅画——那是一幅铅笔素描。即便只是站在门 口远远这么一望,那轮廓和五官还是让我一眼认出,那是——我自己。 那副画的视角是往下,就好像画上的人正垂眸看着什么,五官神态都很柔和,让人格外留心的却是眼 神。我不知道画画上素描是如何处理一些阴影和轮廓的,可那幅画给我的感觉却是,自己当时正看着什么 ,表情不但柔和还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感情,包括……难过、伤心、心疼还有痴迷? 痴迷?……怎么会? “叔叔。”周岩的声音突然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过头去,正看到周岩穿着一声居家睡衣,手里拿着本杂志。 “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在上厕所。”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屋内。 “刚刚。”我咳了一下,随手关上门,走到沙发上坐下。 周岩跟着我坐到沙发上,神色间颇为开心的样子:“叔叔你很久不来了。” 我“嗯”了一下,“过几天就开学了,你也高二了,我过来看看。” 周岩站起来给我倒了杯茶,弯腰的时候我眼睛往他随意一扫,却无意中看到他肩膀一侧有一块青紫的 伤痕。我站起来,捏住他的肩膀,他直起身疼得下意识闪躲;“叔……” 我皱了皱眉,收回手:“怎么回事?” 周岩看着我张了张嘴……最后没和我说什么“没事”之类的客套话,“和同学打架。 “为什么打架?” “他把墨水泼在我画上。” 周岩是个能忍的孩子,我倒不信他会这么冲动,但我也不好傻里吧唧问,你就为了这个和同学打架? 周岩喜欢画画,同学如果无意的他会伤心难过,如果是有意的,也不代表他应该忍让。 我按着他坐到沙发上:“是同班同学?还是同宿舍?” “同宿舍。” “你们关系很紧张么?他故意这么做的?” “他很讨厌我。” “为什么?”问出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人这种主观动物,喜欢和不喜欢还不是凭自己高 兴? “他……他知道我是gay。” 我楞住。陈云霄不住宿舍每天回家,再加上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即便是赵青山也不知道他的性向 ,可周岩不同,他住宿,同宿舍四个男生,生活习惯什么的很容易暴露。周岩没隐藏好,或者被人无意中 发现一些和普通男孩儿不太一样的嗜好都有可能。 “多久了?” “上学期期末。” 我愣住:“你怎么不和我说?” 周岩苦笑了一下,“我本来想说的……” 但是我很少联系你,对你也很冷淡,对么? 才上高中的男孩儿,被同龄人发现性取向不同,一个宿舍,必然是各种冷嘲热讽,再加上那个年纪的 孩子,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我心里一紧,周岩坐在沙发上垂眸低头的样 子让我忍不住去想多年前的那个青年。 我想,我对周岩终归是亏欠的,我自认为弥补了他,却没想到让他陷入了其他困境。相比周岩,陈云 霄幸运太多,我不欠他什么,却还整天上赶着似的,就像欠他二五八万。 我的视线挪到周岩的手腕上,“你的手表呢?是不是打架的时候坏了?” 周岩眼神闪烁:“啊……是……” “没事,还在保修期,我拿到商场看看能不能修。” 周岩沉默了,半响抬起头来:“叔叔,手表……没了。” 我心里一个不好的猜测涌了上来:“你舍友拿走了你的手表?” 周岩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找赵青山,这小子之前来我家整天白吃白喝,这次终于用到他了。 赵青山听说我说完,瞪着眼睛看我:“叔,你牛逼的嘿,周岩的闲事你也管?” 我挑眉:“怎么?” 赵青山吃了一口戴乔做的梅花糕,皱了皱眉:“味道有点怪啊,不管。是这样,周岩是张霄放话罩着 的人啊,学校里没人敢得罪他的。” 陈云霄在车站的话瞬间冒出来,这么说,陈云霄之前一直罩着周岩,是怕周岩给我惹麻烦? 可周岩的手表还是被他舍友拿了不是么?表面上没事,背地里应该没少折腾周岩。 “这个先不管,你帮我打听打听是谁拿了周岩的手表。” “要揍人么?” “你要有工夫就揍呗,知道你最近皮痒了。” “叔……” “干嘛?” “你能借我点钱么?小小……她怀孕了……” 我不可思议道:“你他妈是不是人啊!她才多大!” 最后我给了赵青山3000块,让他多买些补品,一方面因为周小小他爸混黑道的,万一露馅估计会找人 把他做了,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女孩儿的不容易。不管是不是冲动的后果,在这方面上,女孩儿永远 是被伤害的那个。 晚上陈云霄给我打电话,戴乔坐在一边画画。 “学校生活还习惯么?你们最近军训怎么样?晒得黑不黑?” 陈云霄从善如流地回答:“很好,不怎么样,还行。” 我靠,“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啊?” 陈云霄在那头低声笑:“今天晚上内务突击检查,我偷偷给你打电话的。” 戴乔凑过来刚好听到,喊了一声:“哥你不怕被罚跑圈么?” “张霄!!谁让你现在偷打电话的?!出来!!!” “挂了,乌鸦嘴!” 陈云霄迅速挂了电话,我握着话筒凉凉地侧头看戴乔,戴乔飞速抱起画板飞奔回阁楼唱着:“我有一 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嘿,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它去赶集……” “……” 赵青山给我带回了消息,周岩那块手表确实是被他舍友拿了,不过他舍友在赵青山的拳头下表示,他 并没有告诉别人周岩是gay,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 “那行,手表拿来吧。” 赵青山眨巴眼睛看我:“叔,你开什么玩笑?贼喊抓贼啊?周岩的手表不是张霄拿了么?” “什么?” “咦,你不知道么?” “哦……”我咳了下,“忘记了。周小小怎么样了?” “大哥,”赵青山勾住我的脖子,贼笑:“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转移话题也太明显了。” 我大无畏直视他,“我问你你女人怎么养了,你嘻嘻哈哈什么?” 赵青山毕竟是个愣头青,松开我,有点恹恹的:“还好,做掉了,不过她哭得挺难过。” 我拍了拍她:“以后注意,安全得做好,女孩子在这方面很容易吃亏。你一个大男人,也得有点担当 ,他爸混黑的,你没点本事难道想做上门女婿?” 赵青山摸了摸鼻子:“我还想以后我儿子姓赵呢!” “那你就努力一点!混得好一点!别被人说是你攀了个高枝。” 赵青山捏着拳头,点了点头。 陈云霄为什么要拿周岩买的手表,我很疑惑。想直接问他,可每次军训他偷偷摸摸打电话回来,那么短的 时间,我便不想提这个话。 黛乔画画还是老样子,一直是绿毛蘑菇的水平,我基本已经绝望了。 自从上次那个项目结束之后,我便很少进空间,租的门面也一直这么空着烧钱,黛乔去学画画后,我便去 了一趟店面进了次空间。空间里上次留下的树木和观景花卉长得不错,整个空间里一股子郁郁芳芳的香草 味,闻着很舒心。可我也只是逛了两圈就出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基本到了我这个心态,看什么大概都提 不起兴趣。 从园艺市场出来之后,我看时间还早,便转头去接黛乔。在培训室门口,正好看到黛乔笑呵呵和一个男生 说着话走出来。 那男生侧对着我,面朝着黛乔说话。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外面罩着件开衫,西装裤刚好绷住修长的腿型,双 手插/在裤袋子里,阳光照在他擦脸上,轮廓间陇着一层淡淡的光。他淡笑间的模样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自信从容,侃侃而谈。 他是周晏! 在学校里隐忍的周岩,在我面前乖巧听话的周岩,从来隐没自己存在感的周岩。 这个孩子到底是藏得太深,还是我从来不曾过多在意他的存在? 我远远这么望着,把他和记忆里那个周岩重叠了一下,却发现他们的笑容如何都重合不起来。现在的周岩 是淡淡的带着点素净的味道,然而过去我记忆中那个周岩,却好比是一泼浓墨,厚重的在我心里抹下了一笔,即便我刻意不去回想,但我知道那是非同寻常的一笔。怎么会相差那么大? 不过,这孩子从容的模样倒是挺和我的心。 31养子 远远就能看见黛乔发花痴的眼,我一直觉得这姑娘大脑回路很不同寻常,真不知道她用她画绿毛蘑菇的水平怎么顶着老师和同门的压力走到今天的。 黛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岩,对我道:“爸,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师兄。” 是啊,那个好帅好帅好帅好帅的师兄…… 又对周岩道:“我爸。” 周岩愣了愣,冲我笑了笑:“叔叔。” 我点头,问道:“吃过了么?走,我们去餐馆。” 周岩没有推辞,只是看着我和黛乔的眼神带着琢磨。 我带他们去附近的小餐馆吃饭,点了几个菜,黛乔中途去上厕所,周岩突然轻笑了一下道:“我倒是没想到,张师妹会是你的女儿。” 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淡淡的疏离,我道:“养女。” 周岩点头:“嗯,对,养女,还有养子。你的样子确实不像是个有孩子的人。” 周岩的话倒是让我有点琢磨不透,养子?他怎么扯到陈云霄身上了?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画面,“那天苏笑白在的时候,你听到什么了?” 周岩:“也没听到什么,就是听到了陈云霄这个名字。”周岩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放在桌子上,说到陈云霄名字时人往后一靠,抬着眸子看我,“张霄就是陈云霄对吧?” 我确实很不了解现在的周岩,他是我从蓝调弄出来的,我对他的认识还停留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可我知道,现在的周岩和过去那个周岩可以说是完全两个人。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话。我想看看这孩子和我提这些想做什么。 周岩见我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他,垂眸勾唇苦笑了一下:“陈云霄可以,黛乔师妹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什么?我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岩脸上的苦涩的笑和他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你供我读书给我钱,为什么我不可以呢?”周岩嘴角的苦涩的笑意蔓延开,抬眼看我时竟让我觉得有一点愤怒的意思。 黛乔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吃了顿还算愉快的晚饭。这丫头的冷话功力我见识过了,每次吃饭都做好了喷饭的准备。 周岩和她挺聊得来,中途插科打诨也挺有水平。不过他也不再看我,吃饭间我说一句什么,他也只淡淡笑笑。 回去之后黛乔继续画画,我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刚好陈云霄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通后那头有点不满:“在洗澡?” “正常不就这么点么,你今天又偷偷打电话?我说你手机怎么就没被收掉的呢?啊?”嘴角很自然地勾起个弧度。 陈云霄的声音瞬间小了很多:“你声音小一点!” 我笑惨了,用气息说话道:“乖宝你早点睡吧啊,回头再被抓,20圈操场可是你跑不是我跑啊!” 陈云霄在那头磨牙:“闭!嘴!”顿了下:“你屁股还好么?” 够了,他什么时候学着洛嘉豪,和人打招呼先问候屁股了? “放心,一切ok,痔疮没犯。” “辛辣东西别吃啊,回头又便秘再脱肛你就直接把屁股剁了吧。” 黛乔刚刚点了份剁椒鱼头。 和陈云霄又嘀咕了两句很快便挂了电话,据陈云霄说他们那个教官没其他爱好,白天也不喜欢整人或者体罚学生,就喜欢晚上到处溜达,看到学生不睡的,一开始是一个宿舍爬起来跑圈,后来发展成一层的宿舍跑圈,有时候来点新意,班上所有姓陈的一起跑圈。 陈云霄同学表示,他们教官的花样已经多到,他直接间接、间接的间接受牵连已经不下10次。 挂了电话后,我躺在床上估摸着是不是等军训后带着黛乔北上一趟,乖宝军训一趟大概瘦了,他生在南京长在南京也不知道适应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刚好摸到手机,手机又响了,是周岩的电话。 “喂?” “叔,是我。” “我知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就打电话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周岩才道:“叔,你不肯收养我,是不是嫌我在蓝调干过,嫌我脏?” “不。”我下意识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但是转头一想,我有理由把他从蓝调带出来,可为什么却没有真正收养他呢?因为陈云霄么?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 周岩却并不开心,只道了一声:“是么?”他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有多开心地样子。 我只能转移话题:“你们宿舍的人还为难你么?” 周岩:“没有,他们没有为难我了。” 沉默,还是沉默。周岩在我面前向来乖巧,打电话的时候倒是能放开很多,话挺多声音听着也很开心的样子,但今天他却一直沉默着,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我刚想开口,周岩在那头突然来了一句:“我听蓝调的人说,把我弄出来的人花了100万,你为了我花了100万是么?” 哪个该死的多嘴? 周岩又道:“你花这么多钱,又送我上学画画,是想……是想包养我么?” 最开始的诧异到震惊再到愤怒,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大的火气是哪里来的,我掐了电话把手机一把扔了出去,摔回床上。 黛乔开了条门缝:“爸爸,你把什么摔了?” 我抬起脖子:“画画去。” 黛乔嘟嘴:“我要和哥哥打报告,你凶我,你个熊爸爸。”关门走人。 我躺在床上一时觉得好笑,可一想到周岩的话,我总觉得有股子无名的火在胸腔里燃着,他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上学画画读书不是挺好?我跳下床,把摔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弯腰的时候,一句莫名的话突然闪进我脑子里。 “你不就是闲我脏么?你他妈不就是嫌我是个MB么?我画了那么多你的画,你看过一眼么?我他妈求你包养我你养么?你养么?” 已经捡起的手机被我重新扔回地上,我坐到地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烦躁的关了灯。一个人,又没事做果然是太闲了,闲到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都能想起来。头靠在床边上,我想我终于知道刚刚那股子邪气是哪里来的了。 过了太多年了,时空旅行这么久,那个最初的周岩我其实一直都记得的,就好像我记得他愤怒的推开我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时的样子。 自嘲地笑,我应该在最初的时候动过心吧,那个时候,那个样子的周岩,鲜活得在我心里画上浓墨重彩一笔的周岩,我确实是动过心的。如果不是结束得那么快,如果他没有死,如果不是我时空旅行这么多年再也没遇到过他,如果不是所有的希望和期盼被事件磨成了绝望和渺茫,或者又如果,我没有遇到陈云霄,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呢? 我这才知道,我的愤怒来自,我把我曾经想要的抛却开,到回头来才发现,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我愤怒于他让我勾起曾经的回忆,我愤怒于,我可能知道自己心里有点隐隐的期盼。我愤怒于,他说的话可能会让我重新考虑一些事情。 Fuck!这真是个糟糕的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其实我也可以时速两千的,哦也~~ 32养子 第二天我果断去了周岩学校,直奔校长室,让曹校长给周岩换单人宿舍。 曹校长是不肯的,他说学校就是学校,他不可能为了某一个学生坏了规矩。他说如果你觉得周岩住宿舍会影响他画画或者学习的话,可以在小学外面租个小房子,也不贵,一室一厅的那种,你肯定负担得起。 他把肯定两个字咬得极重,就好像确定了我会这么做一样。不过他说得没错,学校不肯分担任宿舍,我没办法也只能这么做,最后走的时候他随口八卦了一句:“周岩这孩子画画很有天赋,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他现在的监护人。” 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学校外往北的方向是一条不宽的马路,周遭都是居民区,大多都是自家建的两层小房子。我在周外晃了晃,发现曹校长说得没错,这附近很多房子出租,大多都是租给学生的,价格也便宜。我在一个电线杆上抄了个号码拨过去,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两个字才发现居然是熟人。 我笑道:“喂,美女啊,是我。” 那头的女人疑惑道:“哎,张老板,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啊?门面不租了啊?” “不是不是,我这给小孩儿租房子呢,刚好看到一个号码就拨过来,哪里想到刚好是你的啊。” 女人也笑:“这么巧?你在哪儿呢?我来接你,我家这房子刚好还有个朝阳的带卫生间的大房间。” 我说了大概的位置,不一会儿房东便跑了过来,带我进了巷子。 他们家也是个二层小楼,一楼和二楼各六个房间,二楼的大阳台房间昨天刚刚退的房,她本来还在愁她这个房间租不出去,毕竟便宜了她嫌赚不到钱,贵了又怕没人愿意租。 “哎,我听你说要租房子还真是挺开心的,毕竟是熟人,你出手也大方。你家小孩儿上几年级?” 我抽了根烟道:“高二。” “高二啊?高二出来租房子的可不多啊,我这里都是高三。你放心,都很安静,毕竟都是高考的。” 我和房东把价钱谈了一下,她也是个实诚的人,没坑我,我便给周岩租了半年。 周岩的房间在二楼,大阳台,有独立的卫浴,还有个很小的隔间,我看了看,倒是可以放他那些画板。和洛嘉豪的那房子肯定是没办法比的,但一定好过住四人宿舍。 房间里的东西很简单,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床。卫生间里也不过一个蹲式马桶一个燃气热水器一个洗漱台,简简单单。 我这么看着,思绪一飘,又飘到了陈云霄那里。那小子独来独往惯了,也不知道住宿舍和不合群。 周岩每天下午四点会去画室画画,75分钟,画完才出来,我便站在他们画室外面等着。这情景让我想到了几个月之前,自己天天等陈云霄放学,貌似也是这个情景。我傻呵呵自顾笑了一下,刚好周岩背着画具从教室里出来,转头一眼和我对上。 他张着嘴巴微微惊讶了一下,冲我走过来:“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开衫配西装裤,这几天天明显冷了下来,他却好像没半点自觉给自己加衣服。 我扬了扬眉:“耍酷么?穿这么少?” 周岩再次错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只是刚好这么穿。” “不冷?” “不冷。”说完还不自觉的嗅了嗅鼻子。 我摇头:“感冒生病好玩是吧?走吧,出去吃饭。” 周岩似乎一直很错愕,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只是拿着画板跟在我后面:“叔,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侧头边走边看他:“来和你吃顿饭不行么?” 周岩愣了下,嘴角勾起来,“行啊,当然行。” 我和他出去吃了顿快餐,他们学校的伙食我一向不敢恭维,油少得要死,好像生怕学生吃多了长肉不长智商一样。吃完之后我便带着周岩去了学校北面街区的居民区,领着他进了我租的房子。 周岩的表情再次错愕:“这是?” 我转头看他:“洛嘉豪那房子你也住着,你那些画啊什么的都可以放他那里,这房子你上学的时候住,四个人一间毕竟不方便,你以后就一个人住吧。” 周岩的视线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脸上,他看着我,眼里有很多疑惑、不解还有欣喜。 “叔叔,你……” 我坐到床角边:“我不是不收养你,或者有其他什么目的。你,张霄,戴乔,都是我养的孩子,陈云霄住在家里,我是不能带你回去的,毕竟你们之前的一些事情很尴尬。至于戴乔,她挺崇拜你,天天在家说你帅,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说得人就是你。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好。” 周岩错愕地站着,眼里流动的光似乎要将我整个人都吞噬掉,他眼睛微微泛红,哑声道:“那为什么是我,不是其他人?你花了那么多钱。” 是啊,当然是你,只是你。如果那天躺在那里的是其他人,我也许只是看两眼,给点钱。可偏偏是你啊。 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挺佩服自己当时还能那么冷静的和ken讲价钱。 “你可以把这个归功于运气或者命运。” 周岩晚上还有自习,我送他到门口,正打算回去,突然一个人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 周岩堪堪避让开,撞在我身上,我伸手扶住他:“小心。” 周岩转头抬眼看我,眸子里星星亮亮,唇边挂着笑:“没事。” 周岩进学校后我便往回走,正拿手机出来看有没有短信电话什么的,又一个人从我身边跑了过去,速度飞快。这次我认出来,那人是赵青山。 “赵青山!”这小孩儿都高三了,不上晚自习跑出来做什么? 赵青山跑得比兔子都快,很远之外顿住,转头来,眼神是雾煞煞的,看到我疑惑道:“叔?你怎么来了?” 我跑过去:“你干嘛呢?跑得比兔子还急?后面有乌龟咬你啊?” “不是,”赵青山转头望一个方向望了下,什么都没再说,拽着我就跑。 “你干嘛?” “小小她跑出去了!” 我甩开他的手跟着跑:“她跑什么?你们吵架了?她不是刚那个什么,不好好养着,乱跑什么!” 赵青山狠狠叹了口气,眉头死死皱着,不大的人倒像是经历了不少坎坷似的:“先追上吧,等会儿说。” 周小小跑得不快,扶着马路的一个电线杆喘气。我和赵青山跑过去,她抬起头来,我看到她满脸都是泪,赵青山走过去抱住周小小,拍她的背:“没事的,不哭不哭啊。” 我退到一旁扶着腰喘气,这段时间人懒了没运动,稍微跑一跑人就不行了。 周小小趴在赵青山怀里哭,一开始还蒙头哭,最后干脆放生大哭:“我他妈就是傻逼!傻逼!” 我站在几步开外,深蓝色还未完全天黑的夜幕下,看着这对情人拥抱在一起。作为时空旅行者,我从未见证什么,不过今天倒是让我感慨了一把,因为我知道多年后他们会从恋人变成夫妻。我知道他们的未来,现在看着他们年少的模样,便禁不住羡慕。有着那样美好的结果,便是年轻恣意妄为太过,都不觉得美中不足,只觉得年少轻狂,一切都美好。 但愿我和陈云霄,也有这样好的结果。 一直都觉得自己太闲了,空间在手,都不知道发家致富,整天坐吃等死的,我似乎算得上是个奇葩。 我去健身房办了张年卡,每天下午的时候跑过去锻炼两个小时。一开始累得半死,一个星期之后体力就跟上来了。而且我还在健身房遇上了熟人,一开始和我做生意的那个陈经理。 陈经理姓陈,叫陈大勇。陈大勇是个挺能喝也挺能聊得主,他一喝酒我就驾驭不住,说话完全和脱缰的野狗一样。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健身的效果能比得上喝酒,他说了不少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的。比如我那个绿化项目的地下排水。 他说:“老弟啊,那个排水是我对不起你啊,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有问题,我一个大老粗根本看不懂A3的图纸,签完之后他们才和我说的。我没和你提是不敢,还想着请你吃饭喝酒赔礼的。我们那公司老总也有意思,我还在纠结呢,他大手一挥让人重新弄排水,我和你就都解脱了。我后来打听了一下,你还真是遇上贵人了。我们公司和最近新开的一家房地产一起买了块地,打算投资商铺地产,那家公司虽然是新开的,不过据说资金方面挺雄厚的,还专门请了职业经理人过来。那经理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们公司绿化排水没弄好,就和我们老板说,说他挺担心以后商铺是不是一起开发,我们公司也给他弄个半吊子工程。老总一火,亲自下的命令整改,还把设计部的人骂了一顿。” 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倒不是很在意,随口问了一句:“新开的房地产公司?叫什么?” “善诗国际,哎,你说一个好好地房地产公司,名字搞那么诗情画意做什么?善诗?我还擅湿呢?!” 善诗国际?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啊?等等,善诗国际?善诗国际不就是当年陈云霄为了上岸洗白并购的那家公司么? 这么巧? 回去之后我上网查了查,果然看到善诗国际是最近才投资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最近投资的项目便是和陈大勇他们公司联合开发的一条街商铺。但是网上关于这个公司的资料很少,**oss是谁没说,就连经理人是谁都没有提。只有很少量无关紧要的报道。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但凡是个商业报纸,多少都会提到经理人或者投资人,以加大报纸或者报刊的噱头。可是没有,通通没有。 我便给洛嘉豪打了个电话,洛大医生的开场白永远是约/炮。 我直接无视:“最近新开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知道么?善诗国际。” 洛嘉豪打了个哈欠:“啊?善诗怎么你了?” “没什么,打听打听。”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一家新开的公司而已。” “那你知道他们老板是谁么?” “老板?股东么?我不就是。” 我满头黑线:“你说真的?那你们公司执行总裁是谁?” 洛嘉豪在那头嘿嘿笑:“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小股东,公司大老板么?我倒真不知道,挺神秘的一个人。至于执行总裁,这个人的身份倒是挺有意思的。” “谁?” 洛嘉豪突然又来了兴致:“滚床单啊?滚床单我就告诉你。” “……” 听我不出声了,洛嘉豪讪讪道:“行了,不玩儿你了,蓝调还记得么?那个私人会所的老板,就是善诗的执行总裁,他叫雍莫言。” 是ken?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一期榜单更新了四万字啊姑娘们~~~求虎摸~~ 唉,那些在22章看一下子冒出两个旅行者,觉得我笔力不够弃我而去的孩子,我真心想说,某飞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 -------------------------------------------------------------------------------- 33养子 ?  在我时空旅行的初期,在我最茫然最无助的时候,是ken的出现将我从恐惧和无知中拉了回来。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们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我一直很尊重他。作为我的引导者,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旅行者之间的利益冲突。在时空旅行时,也从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是会将ken卷入进来。 但我没想到,从来行踪神秘的ken,竟然会去做房地产公司的执行总裁。无形之中,我感觉到有一张网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联系在了一起,旅行者关系纠葛太多,最后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这是我一直牢记在心里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我鲜少多管闲事,哪怕躺着不动,有些事情能不多管就不多管。这个道理当初是ken告诉我的,可现在,他却莫名做了什么执行总裁? 他脑子进驴粪了吧? 周岩搬出来住之后,我找他比以前多了一些,我心里一直还有个疑惑,就是他画的那张画。 那张画里的我,真的是我?是他看到的我?还是他想象中的我? 我一直很疑惑。 陈云霄的军训已经结束了,他给我打了电话,亲切问候了他们教官祖宗十八代。 我笑他:“你老偷偷打电话,组织纪律就是被你这种人毁掉的。” 陈云霄:“那行,以后电话不打不就成了。” “唉,你让一下我会死啊?” 可谁能想到,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周岩竟然出事了。 起因是周岩老师办的画室和一家房地产公司办画画比赛,主办方是画室,冠名恒远房地产。 说来也巧,这家房地产就是我之前做绿化的那家公司。 比赛是在恒远总部一楼大厅后面的副厅办的,分少年组和青年组,周岩是他们老师的得意门生,自然也跑过去友情赞助了一把,以拉高比赛的档次。不出所料,他拿了青年组冠军。可谁能想,那天陈大勇没事做,跑去副厅溜达了一圈。 坏就坏在这里! 我之前就听说陈大勇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小癖好,当初为了绿化项目,拐弯抹角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出来,他很喜欢年纪在14岁到17岁之间的男孩儿。他有这种癖好,为了满足自己,没少去私人会所。 而蓝调就是他常去的会所,主要还是因为隐蔽性很好。 周岩12岁就在蓝调打工,虽然都是打杂做配菜清理垃圾和酒品的管理之类,但多多少少还是需要抛头露面的。陈大勇见过周岩,那时候周岩刚刚13岁,虽然长得细皮嫩肉,但不是他的菜,食之无味,放掉却可惜。 陈大勇的记忆力未必很好,但在这方面他的记忆力倒是出奇特别由其的好。他认出了领奖台上的周岩,并且花了点心思接近周岩。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点,周岩很敏感而且记忆力一点都不比他差。 想必当时陈大勇看他的眼神也是太多赤/裸了,再加上斡旋后躲不掉,要不然这孩子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听完之后很火速的往恒远赶,还给陈大勇打了个电话。陈大勇的电话在工作日期间很少打不通,可今天连打了个几个都是无人接听,最后一次打,他竟然直接关机了。 我之前有和周岩说:“如果实在不行就说我是你叔叔。”本来以为陈大勇也不是个色/欲熏心的,合作伙伴的侄子他也应该有所顾忌,可现在一看倒是我抬举他了。在色面前,他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 副厅里都是油彩的味道,每个角落里都站满了人,我认识周岩的老师,便赶忙上去打听周岩。 老师笑得连都僵了,听我打听周岩,疑惑地往旁边看了看:“咦,刚刚那位陈经理还和他说话来着,人呢?” 我心道不好,忙窜出人群给周岩打电话,这一次周岩的电话也关机了。 我的心瞬间凉得通透。 就在我茫然地搜索着副厅时,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传来——“负一层,杂物室。” 我冲下负一层,好不容易才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找到了杂物室,我站在门口喘了口粗气,抬脚就去踹门,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脚力气有多大,就看到门上的锁瞬间掉在地上,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堆杂物箱子中间的场景很刺眼,我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瞬间都凝固住了,所有焦急和担忧都化作了悲愤——周岩跪在地上,侧头睁大眼睛看着我,而陈大勇裤子退开一半,□的势物疲软一半正对着周岩的侧脸。 “你,张周,老弟,张老板……你,你听我说……”陈大勇提着裤子退开几步。 我几步冲过去,一把拉起周岩,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两巴掌。 陈大勇见风使舵:“是……是他勾引我的,他以前就在私人会所里做过MB。” 周岩垂着头,脸瞬间肿起来,却是什么都没辩驳。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他的表情。 我没放开周岩,冷笑着和陈大勇道:“那真是我教子无妨了。” 陈大勇脸白了三分,假装镇定的系裤腰带,手都在抖:“他不是你侄子么?” 我继续笑:“侄子?老子供他吃供他穿供他读书供他画画供他买几百块一张的画布,你说他是我侄子?陈经理,你和我开玩笑呢吧?” 陈大勇又退开一步,脸上扯出个笑:“张老板,这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立马让他回家啊,他真是在会所做过。” 我没上前,只是拽着周岩站在原地,脸色阴暗:“我当然知道,就是我把他从那里弄出来的。” 我带着周岩回了出租屋,一进门就把人甩在床上关上门,烦躁地踢了踢门边的柜子,左右徘徊走着。 周岩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肿着个大包,垂着眸子不敢看我。 我指了指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甩下手,掏出烟,可打火机点了好几下都点不起来。我扔掉打火机和烟,冷着脸走到床上,捏起周岩的下巴。 周岩的脸颊还是红红的肿了很明显的包,嘴角也被自己咬破了,他依旧垂着眸子不看我。 我说:“周岩,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岩这次抬起眼,他眼睛红得和兔子眼一样,眼角还蓄着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捏着他下巴的手恨不得掐死他,“你他妈放什么屁?我把你从蓝调弄出来你就这么回报我?口/交?你不用手画画你去舔男人鸡/巴?” 我的话说得异常直白,周岩的脸色瞬间冷下去三分,浑身战栗呼吸都开始急促,他握着我的手腕下巴脱离我的禁固。 “我没勾引他。”周岩站起来,眸子直直看着我,“我13岁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他,我看见他就恶心。” “那你还……” “我和他说了,你是我叔叔。结果他告诉我,你和他有生意往来,之前恒远的一个绿化项目就是包给你的。你们还签了后期的合同项目,但是你没有继续做,按合同来说属于违约。他给我看了合同,我认识你签的字。” 陈大勇那个王八蛋!!!之前那个项目我因为陈云霄没有继续做下去,只做了一期,后期的合同虽然也签了,但我和白夜以上次绿化排水违规为理由,拒绝再和他们合作。散伙饭都吃了,妈逼他现在竟然为了框个小孩儿把那没用的合同都弄了出来。 “所以呢?你觉得他可能威胁到我,就答应了?” 周岩直视着我,不再像刚刚那样垂眸沉默不语。这好像才是真正的他,过去的隐忍不过都是伪装。 周岩挑眉自嘲笑了下:“是啊,有人什么都好什么都对,我就算做的再多,你都觉得恶心吧?” 我抬手又甩了周岩一个耳光,“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自认为在牺牲,其实蠢的要命!我和他的生意关系?他是什么老板?他不过是恒远一个小小的经理,我和他们公司的业务关系,如果涉嫌到违约,肯定也是他们公司来追究我的责任,关他屁事?你和他睡了,他们公司老板就能放过我么?愚蠢!但凡你当时动动脑子,在副厅站在你老师旁边,他能把你怎么样!” 周岩直视我的表情瞬间龟裂,那孩子咬着唇视线投向我身后,忍了很久的眼泪淌了下来。 “我不就是蠢么?”他哽咽着,“我蠢行了吧。”他背过身去,肩膀瑟瑟发抖。 骂完之后我心里一点都不好过,看到周岩背着我的单薄的身影,我总感觉有什么想要喷涌而出的情绪无处发泄。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去刷牙吧。” 周岩背对着我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转身要走我身边走过。 我拉住他:“别乱想,你是个大男人不是女人,这种事情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就当被狗咬了。以后遇到事情多想想。” 周岩无声的点了点头,进了卫生间刷牙。 我把烟和打火机捡起来,站在窗台抽烟,陈云霄的短信进来,点开——“在做什么?” “在抽烟。” “有事?” “没事,想你了。” “胡扯!” 我没再回,手机揣进口袋里又抽了根烟。陈云霄和周岩,到底谁比谁还要不幸?不对,相比较起来,难道不是我这个旅行者更加悲哀?我自嘲地笑了笑把烟掐灭。 周岩刷牙出来脸上还是肿着,我从楼下公用冰箱里翻出冰块用毛巾包着给他消肿。 “陈大勇这个人你只管记着,以后你要是有了本事,尽管废了他。” 周岩摸了摸脸,自言自语道:“本事?” “嗯,你们老师说美院有老师很欣赏你,你不用高考就可以进他们学校。画画和其他工作不同,高尚的赚钱,如果你成功,以后接触的都是所谓‘上流’。陈大勇这种人,做不做掉就看你高兴了。” 周岩没有说话,侧着头眼睛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我低头给他敷脸,毛巾每每落下,冰凉的触感都让周岩不自觉地微微战栗。他侧着头,脸颊脖子和锁骨行程一道优美的弧度,针织衫似乎有点大,毛巾上落下的水滴落在锁骨上流进衣服里。大脑的联想比理智来得要快,我似乎能感受到那滴水顺着周岩的锁骨流到胸口然后是小腹、腰。 轰一下,我脑子瞬间炸开。 我直起身,拿着毛巾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步。这动作似乎惊扰到了发呆的周岩,他疑惑地转头,然而他是坐着我是站着,当他侧头的时候,视线没有先落在我的脸上而是腰下。 我尴尬得要死,拿着毛巾腿都僵了。 周岩愣愣看着我腰下肿的小包,抬眸诧异看着我。 “咳……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该死,我这到底是第三条腿的可悲,还是真有了什么实际的想法? 我放下毛巾正准备走,突然肩膀被人掰住,顺着力道回身,周岩踮起脚吻住了我。 心脏砰砰砰地条,周围都是周岩的气息,有什么似乎压抑不住就要爆发出来。周岩一手禁锢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握着我的肩膀,吻得很无措,他的舌头扫过我的嘴唇钻进来,在我牙齿上寻觅徘徊。 在短暂的吃惊后,我推开他,眯着眼睛看他:“你还清醒么?” 周岩喘气,“当然。” 我扶着他的腰把人推到墙上,低头吻了下去。周岩的吻很羞涩,似乎总是很被动,我撬开他的牙齿,舌头攻陷进去挑逗着他,他轻轻的允吸,在接吻这件事情上明显还是个新手。这个意识让我有点昏眩,记忆中的周岩在接吻这事上很老道,但我喜欢年轻男孩儿,过去是现在也是,青涩的未成熟的,这样的周岩刚刚好。 一个吻下去渐渐就收不住,我的腰压下他,轻轻蹭着。然而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只是一条短信的铃音,却足够我从昏眩的情爱中清醒过来。 我离开周岩喘了口气,把孩子抱进怀里,一手翻看手机,陈云霄的短信——我明天回来。 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34养子 安抚了一下周岩,便从出租屋出来。黛乔的电话打了进来:“爸爸,哥哥明天回来哎。” “我知道,他和我说过了。”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打包东西躲两天啊?之前我们好像害他跑了几次操场哎。” “……姑娘,你的脑回路能正常点么?我们走了,他回来,要是被你哥抓住,他一定扒了你的皮。” “怎么会扒我的皮呢?男女授受不亲,哥哥肯定扒你的皮、爆你的菊。” “……” 回去的路上买了点饭菜,黛乔听说陈云霄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表示最近画画的功力又涨了,可以给他画素描。 我想了想绿毛蘑菇又想了想陈云霄的脸,亲切地驳回了她的请求,“菌类植物都画不好的人,不配画哺乳动物。” 黛乔很受伤,扔了碗筷罢饭去了。 晚上洗完晚,我坐在阳台的一个藤椅上吹夜风。 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乱想,尤其是晚上。我想到自己白天的行径,想到陈云霄的短信,想到ken,还有那个挨千刀的陈大勇。 白天不清醒么?清醒的,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知道自己的感受和所有隐蔽的感情,周岩吻上来的时候我很吃惊,却异常兴奋,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我想吻他想抱他。 陈云霄的短信来得很是时候,那个时候如果不停止,该发生的肯定会发生。可现在一回想,如果什么都做了,我该怎么面对周岩怎么面对陈云霄。 我上赶着倒贴陈云霄对他好,上赶着去关心他喜欢他,他不过离开20天,我已经转头吻了其他人。 我对周岩说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不是包养你或者有其他想法,一掉头却把他按在墙上吻。 如果周岩只是个捕食的对象,我现在的心境大概又会有所不同,但他不是。周岩是我曾经一心想找回的人,他在我心里有位子。 黛乔大概是饿了,从阁楼又跑了下来,看到我坐在阳台上吹风,眼巴巴道:“爸,我饿了。” “冰箱里有面包牛奶,牛奶记得热一下。” 黛乔跑开一会儿后端着牛奶走进来:“爸你想什么呢?” 我看了她一眼转开眼,想了想,问道:“黛乔,如果你喜欢一个男的,后来那个男的失忆又消失了很久,结果你后来又遇到了那个男的,你说你还喜欢他么?” 黛乔张着嘴:“爸你菊花又残了?” “说正经呢。” “哦,爸你这个问题真幽默,我要喜欢那男的和他失忆不失忆、失踪不失踪有个半毛钱关系?他失忆了我可以重新认识他,失踪了我可以找他啊?” “那如果那个时候你已经有新男朋友了呢?而且你也很喜欢你男朋友。” “靠!狗血大言情啊?还是台言风?我要是有新男朋友,那肯定说明我已经不喜欢之前那个男的了,如果我又喜欢现在这个有牵挂过去那个,那我就是一脚踏两船,一脚踏两船的人菊花会残的爸。” “……” 黛乔说的没错,像洛嘉豪这样永远单身约炮那是无所谓的,个人喜好问题,但一脚踏两船,问题就大了。 不过这事可以先放放,明天陈云霄就回来了,今天还有个事情必须处理。 黛乔回房休息后,我穿了件皮夹打算出门。出门前,我给那个告诉我周岩和陈大勇在杂物室的陌生号码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起后,那头没有声音。 “喂,说话!” 那头还是没有声音,我推门出去,在走道里有些烦躁道:“雍莫言你装什么?知道是你!” Ken轻笑一下:“我还想装一装影藏**oss的。” “你有意思么?知道人在哪里不去拦着发短信给我!” Ken在那头叹息:“我就是为了有意思,才发短信给你的。” 我冷笑:“好歹是你那里出来的人,你有必要这么见死不救么?” Ken:“怎么?心疼了?你现在不是眼巴巴一心一意对着陈云霄么?怎么还有心思在周岩身上?” 这么酸溜溜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我笑:“你替周岩喝醋喝得有意思是吧?在哪儿呢?” “呵,问我在哪里做什么?你现在不是应该去找陈大勇?” “你知道的还真多。” “告诉你吧,不用找了,他在蓝调,我等你。” 我赶到蓝调的时候陈大勇眼睛被蒙着,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Ken随意靠在沙发上喝酒,见我进来的时候冲我抬了抬下巴。我也没客气,二话不说在陈大勇背上踹了一脚。 “你恶心不恶心!他妈的诱/奸你也有点品位,口///交你是想我剁了你的鸡/巴么?”我也没想隐藏身份,陈大勇他不傻,肯定能猜到是我。 陈大勇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之前不知道ken做了什么,他整个人瑟瑟发抖,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地上还滩了一地的尿。 我嗅了嗅鼻子,绕路坐到沙发上,ken给我倒了杯酒,我道:“算了吧,都一股子尿味!” Ken笑:“你就当口//交好了。” “哥哥,你恶心我呢吧?”我把酒推开。 Ken指了指地上:“你想怎么做?” 我皱眉:“他怎么吓成这样?你做什么了?” Ken耸肩:“也没什么。揍一顿吧,让人揍一顿扔出去,没意思。” 我想也是,他只是普通人,旅行者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杀人,对他我最多也就是揍一顿警告一下。幸好周岩那边也没出什么岔子,要是真有事,我恐怕就真废了他了。 几个保镖进来把陈大勇拖走,ken带着我换了个房间。他这几年在哪里我不知道,我鲜少在时空旅行时遇到他,只是很偶尔的会在哪条街道上刚好看见他而已。除了最开始,我们的生活还是第一次有如此之多的交集。 Ken的话不多,我倒是挺疑惑的:“你不是说不要多管闲事么?怎么现在做了善诗国际的经理人了?” Ken抬眸看我:“那你什么时候对一个人像对陈云霄那么上心了?” 我讪讪的笑:“有点原因。” “说来听听。” “你还知道陈云霄做黑道老大时,05年到22年之间的事么?” “黑洗白,很成功的企业家。”他说的简洁明了。 “可是你知道我在22年看到了什么么?陈云霄坐牢判死刑。” Ken挑眉:“你继续。” “我01年救过他一次,04年的时候你猜怎么着,他记得我,就是不太能看清楚我的脸。他那时候已经结婚了,还记了我三年,他想包养我做情人。哪知道当天晚上我就到了22年,那个时候他丢了重要的文件,被警方的卧底拿到了,判死刑。那个丢掉文件的人,是我。” “可你没有经历过那些。” 我叹息:“是啊,如果当年我答应了陈云霄做情人,很多年之后我就会害死陈云霄。” Ken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抽着烟,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说了一句:“陈云霄黑洗白上岸你知道的对么?那你知道他那时候的情人是谁么?” “啊?”我没想到ken会突然和我提这些,这也是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陈云霄黑洗白做企业家后,有一个业内都知道的情人,叫张周。” 35养子 洗白之后陈云霄的情人依旧是我?那怎么可能? 我曾经和洗白上岸的陈云霄生活在同一个年代,那个时候报纸上都是成云霄上市公司的消息,小道、八卦报纸上也是对他过去经历的揣摩,他是黑道洗白几乎人人皆知。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有一个秘密情人。当然,那个情人更加不可能是我。 我疑惑地看着ken,ken转着杯里的红酒,抬起眸来看了我一眼,“奇怪么?” “很奇怪,那个时候陈云霄可能有情人,但那个情人不应该是我。” ken笑了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旅行者只有一个,我不可能在过去遇到小时候的自己。所以,陈云霄的情人不可能是过去或者未来的我,更加不可能和‘现在’的我活在同一个时空。” ken好笑的扶额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你仅凭你的认知来否定我看到的事实,是不是有点太主观了?而且……”ken放下酒杯,神色间颇有点凄凉的味道,“我也没和你说过吧,我和你、白夜都不同,白夜和你也不同。” “什么?” “你每次穿越,时空都会洗牌,所有普通人都不会认识你。你是一个被孤立的不同种群中的一个。白夜比你还可悲,他不会很频繁的穿越,但是一旦穿越,他会回到所有的原点,重新开始。至于我,我可能就更加特别一点,从我可以穿越以来,永远都只有那几个时间。” 我被震惊道:“几个时间?”当其他人沿着时间的轨迹继续生活或者离开的时候,他却被困在几个时间里不停重复着过去的一切。 ken望着我笑,表情意味不明:“对,永远是那几个时空断层,呆的时间永远是那么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想了想,突然被心里一个想法骇到:“你,现在你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刚刚那个陈大勇,你是不是早就经历过了?” ken欣慰的笑了笑:“对,这话你大概和我说了几百遍了,同样的时间地点位子以及你说话的表情和姿态。如果没什么意外,你下一句要说什么我也知道。” “……”我没出声。 ken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无所谓的擦掉,自嘲笑道:“千万别觉得自己可怜,你还可以争取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可是我已经不行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抗争过,试图做些来改变什么,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根本走不出这个怪圈。就像刚才,你来蓝调,然后现在坐在这里和我聊天,最初的时候我想改变游戏规则,最后发现不管怎么样,该发生的永远会发生,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 我皱眉,“你有几个时间段?” ken摇摇头:“你没必要知道。” 我:“你的意思是说,你了解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对么?”所以他知道今天陈大勇会纠缠周岩,也知道我必然会找他。 ken笑:“对,你想问什么?” 我:“你愿意告诉我?” ken:“至少你现在可以问一个。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想了想,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该问些什么,问我的未来?问我和陈云霄是不是该在一起,还是问其他什么? “没关系,慢慢想……” “我以前问过你什么问题?”我突然打断ken。 ken的表情在瞬间凝结住,他看着我,眸子闪了闪,张了张嘴,“你……” “我问了你一个问题对么?但一定不是我刚刚那句话。” ken恢复神态:“对,但毫无意义,一句话而已。让我想想,你问的最多的是……” ——“你穿越到下个时间点之前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刚刚确实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在等ken的回答,ken却突然叹口气:“现在这个过程,你一身只会经历一次,可是我却莫名其妙的‘享受’了无数遍。你问我的这个问题,我从来没回答过实话。” “不想回答可以不说,没关系。” ken笑,带着孩子气的玩弄,“那我偏不,我告诉你实话好了。” ——“在穿越之前,我杀了个人。” ken的经历让我震惊,但我无暇顾及太多。陈云霄明天就要回来了,然而我和周岩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简直可以说是一团糟。 陈云霄要是知道了,保不准会后悔那天苏笑白没让人弄死周岩。 可我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句话——“千万别觉得自己可怜,你还可以争取自己想争取的东西。” 周岩……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送周岩出国。 这个决定我想了一个晚上,做完决定之后,我讽刺地看着镜子里邋里邋遢的男人,这才知道,自己的自私已到了极致。 送走周岩,留下陈云霄。 周岩曾经为了我付出那么多,冰天雪地里我曾抱着他的尸体发誓一定要找到他,我在时间的刷牌中一次次无望的寻找,最后消磨了意志还有我对周岩刚刚萌发的爱情。 我想我爱过他,是的,爱过的。虽然爱得太迟。 而陈云霄呢?在这之前,我们说过几句话?他为我做了什么?我们有过什么过去? 没有,通通没有。 我现在喜欢他,刚刚爱上他,时时牵挂他,可我们什么过去都没有。仅因为他是这个时空里唯一在刷牌后还能记住我的人。 说来说去,不过是我这么多年实在太寂寞了,我守着陈云霄就好像是守着自己的希望和未来,我想和这个唯一能记得住我的人在一起,不管能在一起多久,都好过我一辈子这么孤孤单单过着,都好过一份以及过去的无疾而终的爱情。 现在,我无法穿越,可谁又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说来说去,不过是我太自私。 对着镜子,刮掉下巴上的青渣,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淡漠疏离,我还是原来那个张周。 我去了周岩的出租屋。 进门的时候发现周岩坐在窗前的桌子边上,胳膊撑着头冲着窗外发呆,我进门的时候他都没有注意。 我咳了一声,他调头看到我,眸子闪了闪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周岩在我面前好像永远是条听话的小狗,他不会对着我露出他对黛乔对其他人的那种自信和从容。我心里顿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坐在床角,周岩走过来:“吃过了么?” 我摇了摇头,周岩在我身侧坐下,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身体下意识一僵。周岩似乎也感觉到了,很快把下巴挪开站起来,“我去楼下冰箱里看看。”他拖着拖鞋蹬蹬蹬下楼。 看着周岩的背影,我心里重重叹一口气,他和陈云霄最像的地方,就是他们对一些事都一样敏感。 周岩拿了面包和牛奶上来,我挪到桌边,两个人静静的吃。我从来没有觉得面包那么难吃过,就好像是一块橡皮泥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牛奶也没有味道。周岩吃了两块土司就不吃了,坐在桌边看了眼窗口,侧过头来看着我,眼神坦荡荡的:“叔,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放下面包,“周岩,我送你出国画画吧。毕竟国内国外环境差很多,你到了外面……” 周岩转回头看窗外,淡淡说了一句:“够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我就知道他恨透了我。 他侧过头来,悲哀的眼神望着我:“叔,能告诉我原因么?……因为张霄对么?他根本不是什么养子对吧?你喜欢他?” 他问了我这么多,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周岩,为你自己想想,国内你要混多少年才能混出头绪,现在你出国留学,学四五年回来,前途和你能学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周岩看着我,“留学回来之后呢?” 留学回来之后?根本没有之后了,周岩,你的未来我已经无法再参与了。我看着周岩,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周岩脸上勾起个讽刺的笑意:“没有之后了对吧?你和张霄在国内,你们在一起,你们的人生都有各自,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吧?” 我看着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流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我只是有点伤心。 周岩“哗”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去了隔壁房间拿出一副画框,把面外遮的布扯掉,画的正面朝着我。 那是我之前看到的自己的素描。 周岩指着画:“叔,我没有自作多情。这是你自己脸上的神情!这是你之前看我的表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我站起来,看着周岩,“周岩,我承认我有心动,但那是不是喜欢,你没办法评断。” 周岩看着我,眼睛通红,他把画摔在床上,扑过来抱住我:“叔,你别送我出国,真的,我不要出国。” 我没推开他:“出不出国你可以自己选。” 周岩一僵,抬头看我:“我要是不出国,你打算怎么办?永远都不出现了对么?以后再也不管我了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周岩,这个世界有比感情重要的东西。你的未来,你的前途。” “我不要!叔,你听我说,我会很乖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张霄他在外地读书,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我惊愕的听着周岩语无伦次的话,眉头紧紧皱起来。或许,送周岩离开是正确的。 “周岩,别让我为难。” 我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表情一定很疏离淡漠,或许还带着厌恶。要不然周岩也不会直起声,不再抗争,只是错愕地看着我。 他问我:“叔,那昨天我亲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我摇头:“谁知道呢?”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转身正想离开,周岩突然蹿到门口锁起门。 “周岩!” 周岩转身,眼里满是恳求,他走过来把头埋进我怀里:“叔,你抱抱我吧。” 我站着没动。周岩双臂环住我,踮起脚来亲我,我错头避让他,他就捧着我的脸。 我说:“周岩,做人不是你这样,给自己留点尊严。” 周岩边吻我的脸颊边道:“尊严?那是什么东西?从蓝调出来的人,你以为我还有尊严么?” 我捏住他的脖子把人往后拉,周岩放开我,却突然扯开衬衫上的纽扣脱了衣服。 我皱眉,这一刻的周岩又是我从来不认识的,他卑微到尘埃里,做着根本不像他该做出来的事情。 我一把推开他,快步往门外走,周岩冲过来把我撞在门板上,双手拉扯着我的衣服和裤腰带:“叔,我们做吧,算我求你,我们做吧。” 我转身把周岩扔到地上,衣服被他撕扯得凌乱,我蹲下去捏住他的下巴,狠戾道:“周岩,我老实告诉你,我确实喜欢你,但是你和张霄没发比,我会陪着他一辈子,但是我没法给你这个承诺。偷偷摸摸给我做情人,只会毁了你!你要是还有点尊严,把衣服穿起来,我过段时间送你出国。你要是有点本事,就在国外给我混好了!回来尽管在我面前得瑟让我后悔!” 周岩的眼泪流下来,滴在我手背上,我浑身一僵,有些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周岩哭着道:“叔,你那么喜欢张霄,当初为什么花钱把我弄回来?你何必管我死活?” 我抹掉他脸上的泪:“记住我的话,周岩,混得好好地,混个样子出来给我看看!” 我把周岩抱上床,给他盖上被子。又拿起床上那幅画拆了画框,把画卷起来带走。周岩躺在床上看我,眼泪还在流。我没敢看他,转身出门,离开的时候只听到周岩小声的抽泣:“叔……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渣得还算普通吧,没有特别渣~~ 提示一下,上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无论陈云霄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张周都是他的情人,关于时间规则这个,我想办法给大家解释一样,我看了评论,被亲们搞乱了……如果不懂得,大家就忽视,毕竟这文不是盗梦空间 -------------------------------------------------------------------------------- 36养子 我下楼离开,走在巷子里时脚步有点虚。 手里的画像是个千斤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它的存在。我本来以为,和周岩讲明白我应该能够轻松点,可现在我的心沉到了底。 学校旁边的这个小巷子七拐八拐,许多人家的房子都差不都,我时常走错。以前脑子还清楚的时候就拐错弯,更别提今天了。 我拐了几个弯,拐错了地方,有点找不到北了,就只能凭着感觉走。走着走着突然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又走了两步才发现,那个声音确实从我前面一个巷子的拐口处传来。 “陈云霄,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我,我爸能借你这么多钱?你他妈的现在过河拆桥?你也不怕我宰了你家里那两个?” 陈云霄?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火车上?他不是和我说他今天才回来? 我上前两步站在拐角的地方默默听着,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我记得,是周小小。 20多天没有见到的人离我只有五米,我隔着一个拐口沉默地接受陈云霄给我的这份开学礼物。 陈云霄:“周小小,我和你只有利益关系,你让你爸借我钱,我如你所愿陪你睡一觉,各取所需。至于我的家人,你敢动一下试试。” “是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爸都得忌惮你了,我也只能当是花钱点了个MB了。” 陈云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脑子轰一下炸开,周小小打掉的那个孩子难道是陈云霄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周岩哭泣的脸,一会儿是巷子里陈云霄的话,还有赵清山问我借钱时的无措以及周小小上次跑出学校时伤心的面孔。 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久之后,我给陈云霄发了一条短信:“你在哪儿?” 陈云霄的回复很快:“快到了。” 我举着收起,抬起放下又抬起,最后还是回了--“好。” 周岩的爱卑微到尘埃,可以哭着诉求哪怕做情人毁前途,我骨子里不希望他这样,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我喜欢陈云霄,上赶着爱他关心他,刀锋对着自己刀背对着他,一刀子一刀子在自己心里划着。 我想起洛嘉豪的话:“他爸爸没有背景,为了上位不知道睡了多少老大的枕边人,你以为陈云霄会是什么好人?” 他说的对,虎父无犬子。陈云霄永远不会沉默着做个普通人,一切都是我妄想。 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苏笑白知道,他缺钱,不问我要,另可陪周小小上床。他从来没有和我商量,找人断了我的时空旅行,让我一辈子不要离开他。 其实也没什么,比起我过去做的那些,这些确实没什么。 可是我难过,我伤心,我这才知道那些悲伤难过得哭都哭不出来的情绪我也会有。 陈云霄啊,我爱你比想象中多,也是卑微的爱。你能回报我什么呢? 陈云霄回来,黑了很多,头发剪成板寸,还穿着我给他买的夹克。 黛乔翘课卖菜做饭,亲自下厨。我一个晚上没睡,脑子里一团浆糊。 陈云霄关上房间的门,把我推在门板上吻,舌尖没挑起欲/望,却咬得我生疼。 我烦躁地推开他,摸了摸陈云霄的脸,淡淡道:“小云,我跟你北上吧。” 陈云霄愣了,半响眸子里闪着雀跃的光,道:“好。” 既然无法阻止,就绑在一起吧,就算堕天,我也要我们两个绑在一起。 晚上吃晚饭,戴乔上阁楼画画,我状似无意的和陈云霄提了一句:“赵清山问我借钱来着,周小小的事他和你说了么?” 陈云霄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低头吃菜,“说了。” 我心里苦涩,面上却装着一派淡然。 陈云霄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走了,这两天他除了送戴乔去画室,便是和我呆在起来,买菜做饭。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陈云霄会亲我吻我,我总以为我们会做到最后一步,可好像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激情。我们在黑暗中拥吻,仅此而已。 送他离开的时候他依旧让我先走,我僵直着背突然悲哀的想,现在看着我离开的这个人——他或许根本就不爱我。 连同陈云霄回来的前一个晚上,我整整三天没有合眼。 大脑从一开始的一团浆糊,到现在越来越清醒,身体却极度疲劳。这个时候如果回家我也睡不着,我找了家留学机构打听出国留学的事情,出来的时候脑子里又是一团浆糊。 我去了周岩的小出租屋。今天是上学的日子,周岩在这个时间本该不在,我开门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他坐在桌边看什么东西。 周岩侧头来看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的就好像看到个不相干的人。 我关门进去,周岩依旧坐着,转回头去整理桌上的一堆纸,我随意扫了眼,看到其中有一张熟悉的纸,和留学机构给我的申请书一模一样。我坐下去,疲惫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看看吧。” 周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件,没有接,皱眉道:“你怎么了?” 我摇头,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不太好,陈云霄在的时候装得狠了,他一走,我整个人就好像掉进了冰潭,“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你看吧,我先走了。” 说着我就站起来,可脑子里一团浆糊,脚步趔趄了一下,周岩很快扶住我:“先去床上躺着?你吃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我也没推辞,就我现在这个状况,恐怕还没下楼就该晕了。 周岩帮我脱了鞋,我躺下之后立刻闭上眼睛,身体的虚脱很奇怪,感觉就好像有很多只手在撕扯一样。 周岩额头贴着额头测了测体温,在我耳边道:“叔,你没发烧,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感觉累。” “那就睡一会儿。” 我却没法告诉他,我现在浑身疼得睡不着,根本没法睡,只能闭着眼睛躺着。 没多久,周岩似乎爬上了床,在我身边躺下抱着我。我没动也没睁开眼睛,撕扯的疼就好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很想喊叫,可嗓子干得厉害。 不知道这么躺了多久,我依旧没有睡着,周岩就这么一直抱着我,直到我感觉到一条湿漉漉的舌头滑进我嘴里。 不吭声或者咬一口警告,二选一的问题,我选了前者,我想我给不了周岩什么承诺,那就让他吻吻吧,只要他心里能舒服点,周岩的吻技拙劣,牙齿几次磕到我,吻到最后呼吸都有点乱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撞开,我本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子沉得太厉害。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听到了苏笑白久违的看好戏的嗤笑声:“看来打扰到两位了。” 周岩的声音冰冷:“你们来做什么?出去。” 苏笑白:“哼,口气不小。” 苏笑白啊苏笑白,没废掉你我现在真是后悔了。 然而下一秒,我却听到一个根本不该出现的人的声音——“哥,你起来。” 陈云霄的声音冰凉,我却听出了几分颤音,或许是我的错觉。我也想睁开眼睛起来,可是没用,身体的疼还在继续,眼皮子完全睁不开。 周岩突然叫了一声:“放手,张霄你别动他,他生病了……” 手臂被人拽住,陈云霄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就算生病,也不该躺在你的床上。” 陈云霄使了大力,拖拽的时候我胳膊生疼,想骂一句嘴都张不开,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眼皮子好像也没那么沉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陈云霄错愕惊恐的眼神,“哥,你清醒一下……” 我皱了皱眉:“我眼皮子睁不开,我想睡觉。” 陈云霄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他扑过来大喊一声:“哥!你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谁比谁渣,谁又说得清呢~ -------------------------------------------------------------------------------- 37养子 熟悉的时空旅行破碎的流光出现在眼前,陈云霄惊恐绝望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他大喊着什么我却听不到,只看见他不断扑过来,然后从我逐渐虚无的身体上穿越。 时空旅行时显少会有疼痛的感觉,可这次整个身体都好像在被撕碎重组。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声音半点都发不出来。 我悲哀的想,就这样结束了么?不确定的感情不确定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闭上眼睛,心里从未有过的绝望,我想我是麻木惯了,要不然怎么会对绝望这样的感受痛彻心扉?我抱紧了身体,蜷缩着,默默等待着新的穿越地点。 大拇指上的奇怪的图文突然像是烧起来一般,灼热的刺痛着皮肤,我抬起手来想看一眼,突然一道白光从四周打来,刺得我急忙闭上眼睛。 这次穿越的过程及其痛苦,睁开眼睛的刹那我就好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挣扎一般,猛地坐起来。 浑身都是冷汗,屁股下面却是柔软的床垫。我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这是个我完全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奢华地不像个样子,全都是西欧风格的家具,床也是king size的豪华大床,床上铺着柔软的丝绒被,我躺在床的正中央,一转头看到落地灯散着柔和的光。 床上只有我一个人,但落地光照着的床头却显示这个床刚刚不止我一个人。枕头明显有人枕过,边上还放着个平框镜和一份报纸,被子掀开,被单上有褶皱。 我伸手看了看大拇指上的图案,灼烧感已经没了,但是那个奇怪的图案变淡了很多。 我掀开被子挪下床,脚踩在若软的毛垫上的时候感觉特别不真实。房间内的摆设很陌生,床正对着的一个小壁柜上放着的东西倒是吸引了我。 我走过去,壁柜上放着几本书,几份文件,还有几摞纸。我拿起其中的那几张纸,正看到几个大大的字——离婚协议。 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离婚?我在哪里? 我把那份长长的离婚协议翻到最后,看到签署姓名一方已经签好了名字,而那几个字竟然是——陈云霄。 陈云霄?我心里一刺,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穿越到了哪里?为什么会有陈云霄的离婚协议?我怎么在这里的? 不久之前我明明还在周岩的小出租屋里,苏笑白带着陈云霄过来“捉奸”,我本来以为这次穿越后,时间刷牌,我大概不太有可能再遇到陈云霄了。可怎么都没想到,现在还能和他牵扯上关系。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五味陈杂,再翻了翻,突然看到中间一段话——陈云霄先生自动放弃所有婚后财产,仅保留云洲集团的所有权和股份权,周小小女士所有股权折现,股份自动转入张周先生名下。 “……” 陈云霄和周小小离婚?而这份合同上还提到了我?怎么回事? 心里的疑团一圈又一圈绕着我,似乎是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锁突然咔哒一下转开,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黑袍睡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眼窝深陷,黑眼圈极重,面上带着几分戾气,手搭在门把手上进来,眼睛看向大床,愣了愣,猛地转过头来。 我手里拿着离婚协议,瞪大了眼睛,和面前陌生又熟悉的陈云霄对视。 陈云霄扑向我的姿势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抓着我的手臂,手在我脸上摸了摸,眼里闪着急切的光:“你这次怎么搞的?这么久才回来?都有两个星期了。” 手里的纸飘到地上,我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陈云霄说了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陈云霄很明显应该有40岁了,和我当初在2022年见到的时候差不多。可我离开陈云霄的时候明明他还只有16岁,他说的话很显然表示我离开没多久。 我错愕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说:“陈云霄,你今年多大?” 陈云霄也没管地上那几张纸,把我拽到床上压着我亲了又亲,眼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心,“你傻了?”他在我脖子上蹭了蹭:“不是刚过40岁生日么?” 我:“……”40岁?现在难道是2022年,陈云霄被抓的那一年?我穿越到了这个时间点,然后拿着陈云霄重要的材料突然消失,直接导致陈云霄被抓? 时间断层终于链接上,我终于明白,现在这个时空断层,是我答应陈云霄做他的情人那个时间序列。而那个时候的陈云霄已经结婚了,我记得没错,他的妻子就是周小小。 陈云霄吐了口气,下巴在我肩窝上蹭着,胡渣渣得我疼。我抬起陈云霞的脸,觉得无论如何都需要和他说实话,可具体该怎么解释? 时间层这种东西根本说不清楚,按道理来说,我回到1996年的瞬间,2022年发生的事情会全部洗牌重来,所以陈云霞不会死,可我现在就在2022年,在陈云霄被抓之前的时间点,那到底这个未来会不会改变?我根本不知道。] 我抬起陈云霄的下巴,看着眼前形容枯燥的男人,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心里难受地慌。我道:“陈云霄,你喜欢周小小么?” 陈云霄眉头紧紧皱起来,从我身上爬起来,看着我:“你怎么了?消失这么久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抓着他的睡袍领口,将人拉下来:“回答我陈云霄。”我想知道这个答案,就算没有问16岁的陈云霄,我也希望40岁的他能够明明白白告诉我。 陈云霄叹气,摸了摸我的脸:“我不爱她,小周,我只爱你。”说着他低头,吻我唇,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攻城略地。 他叫我小周,我记得的,在我穿越到96年之前,遇到陈云霄的几次他都叫的我小周。我回到了上一个时空断层?重新遇到了那个对我一往情深的陈云霄? 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我热切回应陈云霄的吻,好像要把所有积压的感情全部发泄出来。这个断层也好,上一个断层也罢,他总归是陈云霄。 陈云霄没入的瞬间疼痛让我清醒了不少,可喷发出的感情依旧热切,他吻我的脖子和背,律动的激情让我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我侧过头吻他,我说:“小云,我爱你。” 陈云霄没有停下,他回吻我,低低道:“我也爱你。” 陈云霄已不是16岁的毛头小子,做/爱之后不知道给爱人清理身体。相反,他现在知道每一个步骤细节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陈云霄帮我清理完身体后躺回来,抱着我闭上眼睛。 我抬头看他,脑抽地问了一句:“小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儿做的么?” 陈云霄睁开眼睛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接着笑坏道:“你要是怀念了,我不介意再重温一次。” “在哪儿啊?”我肯定是脑抽了,或者刚刚穿越的方式不太正确。 陈云霄:“在车库。要试试么?不过今天不行,你刚回来,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我抓着他领口的睡袍,郁闷地想,时空断层果然是不一样的,我和陈云霄的第一次明明是在床上。可在车库的那一次我明明没有经历过啊,难道说,其实对我这个旅行者来说,我可以不用顺着时间的轨迹来?可以先经历未来,再经历过去? 所以我还会穿越吧,会回到这个断层的过去?经历和陈云霄04年到22年的19年? 陈云霄没过多久就睡着了,我想起这个时空断层,我还是会经常穿越消失,陈云霄为了我恐怕没少担心。 19年?陈云霄守着一份可能随时消失的感情19年?我看了看自己大拇指上的那个奇怪图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可那个16岁的陈云霄呢?那个我带着长得的孩子呢?他又该怎么办?时空刷牌后还是说,那个时空层就消失了呢? 早上醒来的时候,陈云霄已经起床了,站在床边边垂眸看着我便打领带,见我睁开眼睛坐下来,在我唇上吻了吻。 “起床么?” 陈云霄这种宠溺的口吻让我一度又觉得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太正确,我道:“今天有什么事么?”我想到那份离婚协议。 “和周小小离婚。或者你再睡一会儿?我把时间推延一下。”陈云霄说道离婚两个字很无所谓的样子,让我觉得周小小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陈云霄好像不管在哪个时间断层都没有爱过他。 我摇头坐起来,“起床吧。” 陈云霄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大的让我心惊胆颤,原来下关的那个小出租屋瞬间成了个陀狗屎。整个房子上下两层,漩涡式的大楼梯,高整整六米的大客厅,吃饭的时候佣人保姆就要六个,保镖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幸好,陈云霞没用那种长会议桌式的餐桌,要不然隔着几米两个人吃饭,真得难受死。 吃饭的桌子就是个小圆桌,口味道还是陈云霄以前的口味,稀粥馒头牛奶。佣人打开餐厅前的落地窗户,窗外一路繁花的景色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陈云霄这小日子过得真是……太滋润了。 吃完早饭之后,陈云霄带我去了后院,石板铺的小道上开了无名的野花,院子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没有保镖也没有佣人,我和陈云霄一前一后走在院子里。 半途中迎面走上来一个人,看到我疑惑了一下,冲我身后的陈云霄道:“你换人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两个星期之前那个男人呢?”来人却是赵青山。 时间刷牌,他相比也不认识我了,大概只模糊地记得之前似乎有过一个人。 陈云霄和我对视了一眼,也没解释和他解释,只上前来拉过我的手,边走边和赵青山道:“老周那边处理好了?” 赵青山哼笑一声:“那当然!周小小一离婚,老周肯定巴巴跑来把求我娶他女儿。以前见我是个小流氓不鸟我,现在可不一样了。” 陈云霄点头:“周小小本来就应该是你老婆。” 赵青山有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靠,你倒是还记得当年的事啊?拖了这么久才离,都成黄脸婆了!” “不离也行啊。” 赵青山不吭声了,半响道:“那你还是离吧。” 周小小变化不大,还是很漂亮,穿着件深紫色的连衣裙,披着白裘,没有其他任何修饰,样貌成熟了很多,往陈云霄对面一坐,俨然大太太的风范。 她翻了翻陈云霄给他离婚协议,点点头道:“也算我浪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没白折腾,好歹弄了不少钱。” 赵青山站在一边没吭声。周小小往我脸上扫了一眼,冲陈云霄道:“你这么多年的口味好像也从来没变过,都是这个调调的。” 陈云霄这次点头:“我一向很专情。” 周小小讽刺笑:“是啊,对男人鸡/巴很专情。”说着从包里掏出支钢笔,在协议最后签上了名字。 赵青山一直很紧张地看着,一直到周小小收回笔,他默默吐了口气,看得我好笑。 周小小侧头,美目看着赵青山,“我说赵青山,我离婚你高兴什么劲儿?改嫁也不会找你!” 赵青山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那是,你一般也就是上床才找我,也没见你找其他人。” 周小小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跨着包踩着高根写蹬蹬蹬走了。 周小小和赵青山,似乎永远是纠缠在一起。 可这次的时空旅行就好像是个梦,刚刚开始,就要结束。陈云霄带着我去云州集团转移股份的时候被人跟踪。他开车进了一个小巷子,让我带着一份材料先躲起来。 我拿着那份材料下车的时候手都在抖,我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38养子 ?  我手里拿着那几份材料,心跳得飞快。我知道最后的结局,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陈云霄推了我一把:“小周,下车,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去找你。” 我手心都是汗,陈云霄把车开到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可我根本没看到有什么人跟踪我们,但陈云霄死死皱着的眉头显示——我们恐怕遇上了麻烦。 我知道最后的结果——我失踪,留下了那份重要材料被人揭发。那是不是代表,如果我不消失材料没有被人找到就不会有问题? 我想了想,道:“开车,我不走。” 陈云霄按下我的安全带,不容置喙道:“走!这些人不是警察!你会没命的!” 我拿着材料:“陈云霄,我如果消失了,这材料我带不走的!到时候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陈云霄愣了下:“你一般回来之后都会呆很久……” 我摇摇头:“这我没法控制,让我跟着你,至少我消失了,材料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我总能回来。” 陈云霄想了想,沉默着帮我重新系上了安全带,发动车子。 陈云霄没说错,我们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这些人不是警察,也根本不是什么卧底。 他们开着低调的花冠,几辆车从后面突然追上来,我们被逼着上了高架,开了没多久发现,整个高架上空空如也,就好像被封锁了一样,没有半辆多余的车。 陈云霄低声骂了一句,猛的踩刹车调转车头冲着那几辆花冠冲去。花冠避让开,我在后视镜上却看到后面追上来的车内有人正举着把枪对准了车胎。 陈云霄的车开始呈蛇形背弛,那些花冠很快追上来,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叮做响。 陈云霄从座椅下面掏出把枪来,打开了车窗。我飞快按下中控,“先逃,你一把枪能对付几个?前面有个矮坡,从高架直接冲出去,越野车没问题。” 陈云霄把枪收起来,车子不再蛇形背弛,以最快的速度绕下了高速,在快到矮坡的时候直接打转方向盘冲了出去。 越野车在矮坡上颠簸了一下,却似乎没有减速,然而开出去不到30米,几辆花冠同时封锁住了道路。 有远红射线直接对上了我的脑门。 陈云霄一个急刹,放弃了抵抗。 远红正对着我的眉心,陈云霄刹住车没敢动,看着我,慢慢抬起手放在了肩膀上方。 一群黑衣人冲了出来,车外有人道:“开锁。” 陈云霄按下锁,黑衣人站在门外,用了一个请的动作,把我和陈云霄请下了车。 十几辆花冠围住了我们,陈云霄护着我站在车旁,不多时面前的花冠自动让开一条道,一辆白色没有车牌的跑车出现在视线中。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勾着抹笑容的男人走下了车。 眼前人的出现灼痛了我的眼。命运果然是个操/蛋玩意儿! 周岩一手插在裤带子里,一手撑着跑车车身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云霄,大手一挥:“带走!”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空断层遇上周岩,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我更加不清楚。 我和陈云霄被带上了一辆花冠,刚坐上去,我右手边的车门被人打开,周岩撑着车门弯腰低头看我:“你出来。” 我和陈云霄对视了一眼,他点了点头,示意我无妨。 我拎着材料走出去,跟着周岩上了他的跑车。 刚坐上去,周岩抽走了我手里的文件袋子,很无所谓地扔到了后车座,说了一句:“跟着陈云霄有意思么?你不妨考虑考虑我。” 我被周岩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啊?” 周岩发动车子,看了看我,“啊什么?这么直白明了的话你还希望我怎么说?” 我沉默了,用看变态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他不是我认识的周岩,虽然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周岩见我不回答,“呵呵”笑了两声。 花冠在前面引路,带着我们进了一栋豪宅。 我没有见到陈云霄,周岩站在车旁道:“别找了,你会见到他的。” 我连着很多天没有见到陈云霄,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但我至少知道他还活着,十几辆车围追一个人,不会简单弄死。但恐怕也只是还活着。 周岩把我关在一个房间里,每天让人固定给我送吃的。我住进去的第一天拆了所有的微型监控,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没有反抗什么。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开始对陈云霄还是有信心的,我想他爬到黑道老大的位子必然不会这么简单被人干掉,留后手是必须的,他应该有谈判的资本。 但一个星期之后,我的淡定和信心开始瓦解。陈云霄没有出现,一直没有出现。我开始焦躁,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每天在房间里辗转摔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 我快疯了。整整一个星期,这个房间里只有我自己,没有人可以说话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排遣的东西,周岩不出现陈云霄没有消息,这个房间安静得诡异。除了每天固定有人把饭菜从房门下的镂空挡板外推进来,我好像完全被隔绝了。 摔东西,撕床单,拍门大喊大叫,我跟个疯子一样不吃不喝弄出各种动静,形容邋遢得不像样子,可依旧没有人出现。 直到有一天,放饭菜的端盘里出现了一个刮胡刀片。 我不知道这刀片出现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是真的精神开始出现问题。 第一次拿着刀片在自己手心上划的时候我还很犹豫,可渐渐的,自残似乎成了隐。疼痛的感觉才能让自己察觉到自己确实活着,血腥味才能让心平静下来。手臂上满是自己划上的印记,一道又一道,我看着那些错落无序的刀痕,似乎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切的活着。 每划一刀,疼一下,便想一次陈云霄。我瘫坐在床下,不知道这么过了多少天,也不知道多少天滴水未进。门锁突然啪嗒一声打开,我拿着刀片慢慢转过头,抬眼,看到陈云霄走进来,脸颊凹陷满脸清渣。 他红着眼快步走过来,夺过我手里的刀片,甩了我一巴掌,冲我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带着点茫然地看着他,看着自己原先拿刀片的手空空如野,心一下子慌了,我说:“陈云霄,你怎么才来?” 陈云霄将我带进怀里,狠狠抱着,他说:“张周,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想,在这个故事里,最残忍的,应该是周岩。 陈云霄带着我离开之后,他有一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 ——“你知道么?把你关起来第一天陈云霄就离开了,他后台很硬,没人动得了他。我想知道的事情,他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我动不了他,但还是有能耐关着你的。你拆了那么多微型监控也没用,我想监视你自然有我的本事。” ——“我拿你威胁陈云霄,他不为所动,我一开始也纳闷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不过好在,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耐心。我每天给他寄一段你的视屏,天天如此。” ——“第一天第二天,一直到第七天,你开始摔东西撕床单,再到后来你拿小刀自残。陈云霄真是够狠的,明明舍不得,竟然也能忍这么久,看你不吃不喝自残了三四天才过来和我谈条件。” ——“呵呵,张周,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男人?你现在这个男人,似乎太狠了一点。” 痛疼是一种隐。 我在疼的时候,想的都是陈云霄,所以现在心里一有感触,脑海里就填满了陈云霄。 越疼越是想,越想越是疼。无限死循环。 陈云霄应该是爱我的,只是在他心里总有一个天枰,一边是前途事业,一边是感情和我。熟轻熟重,我已经知晓了答案。 我明明没有那么爱陈云霄的,至少在我的意识里是这样,我总觉得,是陈云霄先爱上我,他爱我比我爱他多很多。可自从那一刀一刀的刻痕划在胳膊上开始,我就知道,“陈云霄”三个字是隐,他本身是毒。 我喝了毒上了瘾,还一遍遍告诉自己安慰自己其实我陷得不深、还不深。自欺欺人,也不过如此了。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陈云霄的?01年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04年他说他能给我一个家的时候?22年他握着我的手说,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的时候?还是96年,我当着他父亲的面承诺会照顾他的时候? 谁还记得呢? 那次回来之后,我的精神就一直不好,恍恍惚惚,总是记错时间。 我说:“小云你怎么在家?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么?” 我说:“陈云霄,你妹呢?戴乔那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我说:“陈云霄,我不会让你死得,相信我。” …… 陈云霄找了很多医生,一拨又一拨,精神科心理科,我也知道自己生病了,也积极配合治疗,可总是治不好。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赵青山对陈云霄说:“做最坏打算吧,他现在这个精神状况,是真的被周岩弄疯了。” 自我生病以来,陈云霄在治疗上比我还有耐心,总是开导我,可那次陈云霄发了很大一通火。 赵青山火头也上来了:“我知道你在自责!可那个节骨眼上,和周岩谈条件把张周弄出来,你还要洗白上岸么?!周岩就是威胁你,他也不敢真把人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不是么?!要不然谁能比得上你那股子狠劲?!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初不肯妥协的是你不是我!如果当时周岩绑着的人是小小,我他妈和他鱼死网破也要把人弄出来!” 心突然一下空了,有什么扑腾着翅膀从我心里消失了。 39养子 陈云霄把我带回来那天,周岩把那份材料还给了陈云霄。 他说:“我对你这东西没兴趣,不过就算有人动了这份材料又能怎么样?谁还能真的动的了你?” 之后陈云霄就把那份资料放在房间里壁柜上,我一直没有去翻,有一天陈云霄不在,我却突然来了兴致。 很多材料都是用外文写的,我看不太懂,只能勉强看懂英文。几乎大半的英文材料都是有关走私的,烟草皮具甚至还有枪支。 陈云霄混黑的,走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敢做也敢去冒险。而现在他把这种东西放在身边,又悄悄开始洗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拿着资料做要挟,谁他弄点幺蛾子出来,大不了大家就鱼死网破。 而那份文件袋里,只有一份中文资料。 云州集团并购善诗国际,以融资的方式吞并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陈云霄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只吞并百分之二十八,他也没有绝对的控股权,除非有他信得过的人手里还有股份。 可我毕竟想得太天真了,怎么会只有百分之二十八呢?从最开始,善诗国际就是陈云霄的。 那份资料里,善诗国际最大的股东,背后神秘的老总,是苏笑白。 两个时空断层,必然有相似甚至完全重合的地方,比如所有的出场人物,比如善诗国际,比如苏笑白。 在这个时空,我一直没有见过苏笑白。 我问宅子里的管家,陈云霄是不是有个朋友姓苏,叫苏笑白的。 管家看了看我,大概觉得我的精神还没有回复,便也没什么忌讳,以为我问过就忘记了,道:“苏先生从来不来这里的。” 从来……不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陈云霄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宅子里,鲜少出去。 他每天陪我散步聊天吃饭,还有吃药。 医生开了很多精神类的药物,我一开始还配合着吃,现在却很抗拒。那些药会让我安静,让我的思考变得缓慢,甚至让我变得有些抑郁。 陈云霄蹲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问我:“小周,还记得我们刚开始的几次见面么?04年那会儿。” 我记得的,只是思考变得很缓慢,我道:“嗯,那时候你被一群工人围着要工钱。后来你扔给我一部手机,让我给你打电话。我记得你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陈云霄笑了笑:“是不是特别后悔01年到04年消失了这么久?要是早点遇到我说不定就不会结婚了。” 我想了想周小小的背景,陈云霄身上肩负的仇恨,摇了摇头:“不会的,你要报仇的,周小小这个踏板你无论是97年还是现在都会用的。” 陈云霄一愣,眉头皱起:“97年?” 我好想知道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但总是莫名其妙地嘴巴比脑子快,把话全说了出来:“是啊,周小小说他借你一笔钱,你得和她上床,结果她还怀孕了,赵青山问我借钱,把孩子打掉了。” 陈云霄错愕地看着我,半响站起来拉着我:“回房间睡一会儿吧。” 我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陈云霄只以为我发神经了,让我回去休息。我也没多争辩,我想我面对两个陈云霄,跨度这么大,但我一直认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一个年少只有16岁,一个却已到而立之年,40岁。 陈云霄有时候不在,赵青山就过来看看我。 我坐在摇椅上晒太阳,他搬个电脑在一旁打魔兽,挺和谐的,有时候我们还会聊聊天。赵青山说的最多的还是周小小。 我挺喜欢这样的,至少赵青山每次和我聊天不当我是个病人,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像宅子里的佣人一样,表面上规规矩矩,背地里骂我是基佬神经病。 这种生活没什么大波澜,手臂上的伤一点点恢复,但总是或多或少留下点伤疤。陈云霄很忌讳这个,找了不少偏方给我涂,又去打听美容院有没有什么技术可以清楚淡色疤痕的。我和他说不用,我想这伤疤留着也是好的,我总得记住点什么。 心里空空的,我时常看着陈云霄想下次穿越该是什么时候,我又会去哪里,我已经不会去想,我离开了,陈云霄会不会伤心这事了。 他总能过得好的,公司洗白,有后台,还有苏笑白。 苏笑白来的那天陈云霄不在,赵青山按例来看着我。 他进院子的时候场面倒是挺庞大的,一辆又一辆黑色花冠,一拨又一拨保镖。我倒是挺纳闷,转头问副本下了一半的赵青山:“黑社会是不是都挺喜欢花冠的?” 赵青山看到苏笑白下车的时候眉头狠狠皱了下,他扔掉手里的电脑,指着大摇大摆把车开进来的保镖道:“你们他妈以为这什么地方?大摇大摆把车开进来踏青呢?都给老子滚!” 保镖们不为所动,苏笑白瞥了我一眼,冲赵青山道:“哦,赵老板也在。” 赵青山站起来,“苏笑白,陈云霄应该和你说过别来这里。” 苏笑白点了点头:“我记得,以前不来是不想大家闹得不开心,他在这里养多少小白脸都是他的事情,现在来,是不想陈云霄为个疯子跟着后面天天发神经。” 赵青山挡在我身前:“滚吧,人你是别想带走的。这宅子里多少保镖你也清楚,弄得不愉快你就和陈云霄解释去吧。” 苏笑白冷笑:“解释?他当年为了报仇,弄死我几个亲兄弟他什么时候解释过?我倒要看看,今天我撕破脸,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侧头,看到有保镖站在二楼,拿枪举着苏笑白。 赵青山也冷笑:“亲兄弟?几个私生子合伙弄死继承人,最后撕破脸兵刃相向,他们几个死了不是正和你意?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赶紧走!我懒得废话!” “如果我不呢?” 这是我第一次见赵青山打架。我以前就知道他混黑道,最开始做的就是打手,但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水平。赵青山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打式,一拳头一拳头都是真材实料。 他从会打架开始就被揍,被揍得多了,就知道怎么避让怎么教训别人。 保镖们一个都没有动,带着墨镜叉着腿站在一旁冷脸观看,让我一度以为这是在拍香港警匪片。 赵青山和苏笑白显然是有过节的,要不然两个也不会拳头对着拳头直接干架。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打架,手机就放在旁边的案台上,这么大的动静,陈云霄肯定是知道了,但他没有打电话过来。我的视线一遍遍扫在手机上,希望屏幕能突然亮起来,哪怕一条短信也好。 但没有,陈云霄没有发短信也没有打电话,一直到最后赵青山和苏笑白两人打得力气都没有了,手机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心里悲凉地无处逆转。 我自嘲的笑了笑,拔掉手机电池,对赵青山和苏笑白道:“打完了就走吧,都走吧。” 赵青山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站起来,对苏笑白说:“滚吧!” 苏笑白笑了笑,眼里都是狠戾的光,他说:“赵青山,你当我来真是找你干架的!老子是窝火没处发!” “滚!” 苏笑白没理赵青山,踉跄了几步走过来,指着我嘲讽道:“你叫张周是吧?你倒是有点手段,能把人迷住,不过你看,小疯子,我来这里闹事这么久,陈云霄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多让赵青山来护着你。他有找你么?有回来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陈云霄舔着血在这条道上走的时候,你他妈毛长全了几根?” 赵青山:“张周你别理他。” 苏笑白转头很快的看了一眼赵青山,大笑:“小疯子,你要多少钱肯走?趁早拿了钱滚蛋吧!我和陈云霄一起打下的天下,应该站在他旁边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把手机扔回桌上,看了看苏笑白,看他狰狞的面孔上都是赵青山揍出来的伤痕,我上前一步,淡淡看着他,道:“陈云霄和你睡过么?” 赵青山错愕地一愣,苏笑白皱了皱眉头,嘲讽道:“我说没睡过,你信么?” 当然不相信。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父亲当年为了往上爬做过的事情,难不成会良心发现摆正三观,让陈云霄以后别走老路? 我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陈云霄为了上位能娶周小小,为了让你能死心塌地跟着他,睡一睡算得了什么?他睡你,还能图点什么,睡我你说他图什么?图个乐子,也该找个漂亮点精神正常点的,找个疯子天天摆床上做/爱,你当陈云霄和我一样有病么?” 说完我也没睬赵青山,转头进了宅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呢?大概没什么心态吧。只是客观上把简单的道理讲给了苏笑白听,一剑还一剑。 他告诉我,陈云霄不可能为了我和他翻脸,我始终没有他们打下的“江山”重要,那我就告诉他,即便没有他的事业重要,但陈云霄至少还是爱我的,他爱我不图什么,但苏笑白呢?真是一段可笑的关系。你就算是个私生子,就算舔着血和陈云霄一路走过来,也抵不上你爹苏同远害死了陈时东。 到底还是有人比我可怜的。 那天之后,陈云霄一直没有回来过,赵青山也没有离开,简单包扎了伤口依旧天天拿电脑下副本,偶尔给周小小打个甜言蜜语的电话肉麻一下。 我没问任何人陈云霄在哪里,赵青山为了安抚我,说你放心,陈云霄最近忙着洗白,公司里的事情很多,最近两天一直睡在公司附近。 我直接一句话堵回去——他有好几个家么? 赵青山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也不再劝说什么。他没什么安慰开导我,毕竟他现在还在这里,都是陈云霄的吩咐,在这个时空断层,我们没什么交情。 我又开始失眠,也不再吃药,已经没有吃的必要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清醒,无论是精神还是情绪。 拔掉电池之后手机再也没有碰过,陈云霄也没有打过座机。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陈云霄给过我一部手机,那部手机里还存着一段视屏,我穿越之后遗留在了这个时空,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找了很久,发现那部手机竟然就躺在枕头下面,外壳磨损了不少,但依旧能用。开机之后我翻到了那段视屏,看了一遍又一遍,这里面只有昏黄路灯下我的背影,并没有陈云霄。但我看着,似乎总能从里面找到最初相遇的两人。 一个拎着啤酒瓶子晃荡的旅行者,一个被揍成猪头的黑帮太子。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时间刷牌后,只有陈云霄能记得我;因为他对我说——“我能给你一个家”,“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多么简单的两句话,我从此陷得万劫不复。我都快不记得当初那个孤独活着的张周了。 我三天没睡,陈云霄第四天早上终于回来了。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陈云霄推门进来,看着壁橱上方,侧头满脸戾气地问我:“材料呢?我放你那里的资料去哪里了?” 我恍惚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壁橱上方,“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陈云霄咬着压根靠近我,冷着脸把手上的东西摔在我胸口:“那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那是一摞照片,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我和周岩——正在拥吻。 我手一抖,翻开另外一张,依旧是我和周岩,然而背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竟然我给周岩租的那个小出租屋外面所在的巷子。而画面里我穿的衣服是陈云霄当初帮我量的尺寸订制的衣服,而周岩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会儿我给他买的。 怎么回事?这个时空断层怎么会有另外一个断层的东西?我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陈云霄:“这照片谁给你的?” 陈云霄冷笑了一下:“那你是不是先给我解释一下照片?” 照片?我茫然无措低头看着,好半天才想起来,我和周岩根本没有在巷子里接过吻!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脑子里有什么闪过,我想起了ken的话,他说他会在几个特定的时间点来回穿越,而这个断层也有善诗国际,而他正是善诗国际的执行总裁!是ken? “雍莫言?是雍莫言?”我看着陈云霄。 陈云霄瞳孔一缩,脸上的神情突然无错起来:“这照片上的人,真是你?你和周岩?”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番话意味着什么,我拉住陈云霄,“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陈云霄抓着我的肩膀,眼里溢满了苦涩:“解释?你要怎么解释?材料已经被周岩拿走了。” “不是我拿给周岩的!”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在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差别。 陈云霄站直了,脸上满是讽刺地笑,他边后退边道:“张周,我被你和周岩耍得团团转,你们好样的!”说完便转头离开,将门上锁。 ken,在我和陈云霄这段感情中,你这个旅行者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和周岩拥吻的那张照片,应该是另外一个时空断层里发生的事情,难道我还会穿越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最后照片那个我再解释一下下啊,ken他不是来回会经历好几个时间点么,这就是其中一个,他经历了A事件也经历了B事件,所以虽然张周还没有和周岩在巷子里吻过,但ken经历过了,他拍了照片,so,就这样。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后乃门就晓得了…… 40、养子 我被关了很多天。      陈云霄一直没有出现,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有赵青山每天搬个凳子坐在门外扯着嗓子和我说话。       他说:“你吱一声,随便说什么,我陪你侃。”      他说:“你不说也行,我说行了吧,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我靠着门板席地而坐,“陈云霄在哪儿?我要见他。”      “他这几天有事,过段时间吧。”      我没啃声,我想陈云霄不会无缘无故不见我,这么多天,他该发的火应该发光了。      “哎,我没骗你,他真有事。”赵青山又解释了一句。      我的感觉告诉我,陈云霄出事了。      我开始正常吃饭进补,洗澡刮花子,我不能这样,在陈云霄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一直颓废着。做好了一切,我对门站着,我对门后的赵青山说:“我要见苏笑白。”            苏笑白脸上的伤没有好,嘴角和额头有青紫色的伤痕,赵青山的拳头果然是半点没留后手,要不是陈云霄的关系,估计苏笑白能被打残。      我说我要见苏笑白,赵青山就把人喊了过来,我说我想见陈云霄,却被告知他最近很忙。      陈云霄出事了。      苏笑白脸上的神色阴霾,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笼着层厚厚的杀气,“你找我什么事?”      “陈云霄被抓起来了对么?”      苏笑白愣了下,旋即露出恶心的神色:“真是多亏了周岩了,也多亏了你这个秘密情人。”      我没解释,只道:“你走吧。”      苏笑白冷笑,踹翻了一个小茶几,“你把我当条狗啊?让来就来让滚就滚?”      “我本来不确定陈云霄被抓起来了,现在确定了。”我在2022年见陈云霄的具体日子是哪一天我不清楚,但从年纪上来看,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      苏笑白扑过来,抓着我的衣领,咬牙切齿:“要不是他交代不能动你,我他们早嘣了你了!周岩个贱货,表面玩一套背后玩一套,我真想不通,陈云霄看上你什么,自己被关着还让赵青山护着你!”      我掰开他的手指头,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因为他爱我。”      苏笑白的脸色 白了白,松开手。            陈云霄被抓了,毫无争议。但赵青山告诉我,他有后台背景,没人敢随便动他,那份资料要想致陈云霄于死地,分量还是太轻了。      但陈云霄始终被关着。      我理不清思路,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直到赵青山说,两日之后法院审理案件,罪名无法成立,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人。我问赵青山,陈云霄被关在哪里,他说是郊区一个很隐蔽的看守所,专门关政/治/要/犯。我又问,不是下关?他摇头,很肯定的说,不是。       我松了一口气,不是下关,也就是说,时间点上还没有和我所看到的2022契合,陈云霄至少现在还能活着。      审案的那天,赵青山把我安排进了一辆越野,车子沿途慢慢行驶,我知道这次陈云霄至少有机会和我见上一面。      我等了很久,从上午九点一直到下午四点,审案时间比我和赵青山预想的时间都要长很多,就在我以为赵青山的安排出了岔子的时候,赵青山突然将车停到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赵青山什么都没说跳下了车,正在我疑惑地时候,车门一下拉开,许久不见的陈云霄躬身坐了进来,关上门。       我傻了三秒,接着立刻扑上去,陈云霄抱住我,鼻子在我脖间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比你消失两个星期还要想你。”      我摸着陈云霄的脸,还好,虽然人瘦削了不少,但至少还很精神,我亲了亲陈云霄的脸:“能出来么?”      陈云霄点头,但并不和我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不用担心,都安排好了,这次是个小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呢?是那份原本应该在我手里的资料突然消失的意外么?我很茫然,不知道陈云霄是否真的信任我。      陈云霄的手却伸到我下面搓揉,把我的意识弄得混乱,他的吻接二连三的落到我脸颊脖子上,我推不开他,下面也硬得发涨。      我说:“现在不是做的时候!”      他喘息的抬头,眼里都是破碎的光和迷恋地神色:“哥,来做吧,我想你了。”      我也想陈云霄,16岁的还稚嫩的他以及面前40岁成熟的他。      意乱情迷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陈云霄伏□吞没我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却突然想到,陈云霄向来是个喜欢先做事再交代的人,  为什么这次见面,他要让赵青山提前告诉我?      我在那一瞬间的疑惑很快得到了验证。             陈云霄拿纸帮我清理下面,我倒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看他,摸他的脸,我想我应该快走了,时空不允许旅行者经历他早就经历过的事情,未来的一段,我早就经历了,我快走了。      去哪儿呢?还会遇到陈云霄么?亦或者像当年的周岩一样,永远都不会再遇到?      陈云霄帮我系好裤子,抬眸看我:“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车窗打开一点透气,“我在想你。”      陈云霄嗤笑,拍拍我的头,凝视我三秒:“别乱想。”       我突然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绳,想起那是陈云霄的璞玉,我疑惑道:“我什么时候把玉还给你来着?”      陈云霄:“过了很久忘记了么?都快20年了,你来找我说愿意跟着我的时候就把玉还给我了。”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或许未来我会回到那个时间点,继续我和他的故事,但现在,我脖子上空空如也。当年陈时东给我的玉,在时空旅行时不知道遗落到了哪里。      陈云霄说着拿出手机,对着电话说了两个字:“走吧。”       不多久赵青山爬上了驾驶座,头都没回道:“来了。”       陈云霄淡淡点了点头,“安排好了么?”      赵青山:“好了。”      陈云霄在我旁边的位子安安静静坐着,侧头看着窗外,车子发动,不多久在后视镜里,我看到好几辆车闪着远光跟随而来。我转头看了一□后,陈云霄拉着我一条胳膊,也没有看我,只是支着下巴淡淡道:“别乱动。”      我本来以为赵青山开车是要离开停车场,然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只是把车开到最开始我们进停车场的地方,而停车场的隔火板已经落下。      赵青山落下手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后视镜里那几辆车关掉了远光,却没有人下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有人突然从停车场里停着的许多车里冲出来,拿枪指着我们身后的车。      赵青山终于看着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就这么想让陈云霄死绝么?”        我错愕了一 下,脑子转得飞快,一个想法冒出来,我转头看陈云霄,他依旧一手支着下巴看窗外,一手钳着我的胳膊,悲凉感沿着手心涌上心头。      我看着陈云霄,突然笑了。      陈云霄已经不信任我了。他让赵青山提前告诉我他会中途见我,不过是为了看我是否会把消失传出去,然后引出那些想要将他铲除的人,接着一网打尽。他在试探自己的爱情,如果那些人没有出现,那我至少还能留在身边,如果那些人出现了,铲除异己的同时,我或许便是夹在中间一粒必死无疑的棋子。      我根本没有传出去任何消息,我也不知道,想杀陈云霄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但那些人就是出现了。我笑,笑得比哭还难堪,因为我知道,我和陈云霄这次,算是彻底完了。      赵青山转回头没有说话,陈云霄侧头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眼里是我熟悉的淡然。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可终究半个字都没吐出来。陈云霄守了一份感情19年,到头来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他圈养的情人,其实很可能是个卧底或者叛徒。以陈云霄的理智,他会思考会琢磨,动机立场以及缘由。然而很多合情合理的东西摆在我身上都显得很苍白无力。      比如我总是会定时或者不定时的消失不见,然后再突然出现,比如,他其实一直以来都不太能看清楚我的脸,比如,我每一次重新出现,所有人对我的记忆好像会被重新洗刷,没人记得我,除了他自己。      但我不知道陈云霄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之间的交流好像永远隔着一个很大的鸿沟。            后视镜里,一场无声的对抗正在发生。我不知道这里有几拨势力,但显然陈云霄志在必得。      枪声响起时我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躺在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笑白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没注意,只看到陈云霄开着车门和他说什么,我转头,苏笑白越过陈云霄冷冷看着我。      黑道的一场血洗即将到来,现在只是屠杀前的一场对峙。      我看到苏笑白眼里雀跃的杀气,还有陈云霄淡然地神态,他们在讨论很多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题。苏笑白说过,他和陈云霄舔着血一路走到今天,陈云霄身边的位子永远都该是他的,我算什么东西?      我回敬苏笑白的,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却   自认为很了不得的——他爱我。      我从未参与陈云霄的事业,也没有和他一起走过他复仇的道路,却理所当然的独独霸占着他的感情,还自认为那是别人无法替代比拟的。现在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自大和怯弱,不过是自我保护和自私的掩藏,面具之下,是腐朽和不堪的自我。      我凭什么让陈云霄爱我爱了19年?      爱不需要理由,但爱情需要陪伴和理解。我在陈云霄15岁的时候,自作主张地给他安排好了一条远离黑道,过普通人生活的道路。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那是一条正确的路。陈云霄背着我偷偷和苏笑白联系,为了钱为了安排一些事情,不惜和周小小上床,却什么都不和我商量,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我无法理解。      眼前好像突然出现陈云霄16岁的面孔,他惊恐错愕地扑过来,大喊着:“哥,你别走!”那句怒吼好像是真真切切响彻在耳边一样。就连年少的苏笑白和周岩,他们错愕地面孔都显得如此生动。      我恍惚着,分不清眼前和现实。      可耳边的那声怒吼却让手心连着心开始颤抖,眼泪陡然落下,我抱着脑袋嘶吼了一声,“啊!!”      有人抓着我的肩膀捏住我的下巴喊,“小周!”      16岁的陈云霄从眼前消失,眼前成熟气场庞大的男人提醒我,刚刚那一切不过是个幻觉,然而脖子上突然一凉,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拽出一根红绳。      陈云霄和我的视线同时下落,那是陈时东临死前给我的璞玉,穿越来时那玉消失了,而现在它却莫名出现,完好无缺的挂在我脖子上,和陈云霄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一模一样。      陈云霄盯着我的脖子,抓着我肩膀的手开始颤抖。 41养子 陈云霄抓着我肩膀的手开始颤抖,他看着我脖子上突然冒出来的玉,小心问道:“怎么回事?” 该回去了么?是该回去了么?我笑了笑,心里明白自己脸上的笑容必然很勉强,我说:“我要走了陈云霄了。” 陈云霄抓着我肩膀的手一紧,瞪大了眼睛:“去哪里?” 我没法和他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旦我回去,这个时空断层就会洗牌消失,16岁的陈云霄其实就是40岁的他,我其实没有离开他。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苏笑白在外面喊了几声陈云霄,陈云霄勉强回神转身。 苏笑白皱眉道:“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他们。” 陈云霄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我,握着我手腕的手紧了紧,松开,又紧了紧。他和赵青山跳下车,关门的时候垂头看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门啪嗒一声关上,后视镜里,我看到陈云霄和苏笑白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笑白转过身来,默然看了一眼。 我没有在意,只对着陈云霄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突然,“嘭”的一声,车身猛地一震,一股流动的高温热气突然从后背窜来,整个后背蔓延着撕心裂肺的疼。 后视镜子淹没在一片火光中,我再也看不到其他,只感觉到自己沉陷在一片火海中。 还听到一声熟悉的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怒吼——“不!!” 眼前是破碎的流光,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陈云霄,我是那么爱你,每次分离都是我绝望的沉沦,是自我流放的驱逐。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我还是那个漠然活着一次次穿越的旅行者,可现在,我却是被驱逐的流浪者。企图挣扎,对自己身份抗争,却好像永远在被驱逐。 2022这个时空断层将我驱逐,我又该回到哪里?遇到怎样的你? 火光被破碎的流光淹没,陈云霄惊恐的神色在眼前慢慢定格,我眯着眼睛,在一片缤纷的光彩中看到那个16岁的陈云霄。 眼泪还在流淌,我下意识的伸出手,抚着陈云霄的头发,心道——回来了,幸好回来了,幸好被驱逐之后,我还能遇到你。 2022年的时空断层,我问陈云霄,你爱我么?陈云霄说,我爱你。可现在我依旧不确定地摸着他的脸,哽咽着低声问道:“陈云霄,你爱我么?” 可还没有等到回答,眼前便是一黑,我晕了过去。 黑暗中,远远地,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我——张周!张周! 我搞不清,这是2022年,还是1997年。但我知道,喊我的那个人,是陈云霄。 我晕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看到戴乔坐在床边撑着胳膊打瞌睡,口水滴在我刚刚打完点滴的手上。 我:“……”我哭笑不得地动了动麻掉的手臂,清了清嗓子,哑着嗓子道:“戴乔,戴乔,我要喝水。” 戴乔醒过来,眼睛红红的,见我醒了嘴巴一撅,开始哇哇大哭,她说:“爸你喵的你吓死我了,5555555555555……” 我满头黑线,“我说,我要喝水。” 戴乔终于给我倒了一杯水,边看着我喝水边一脸怨妇的抽泣看着我。 我咳了一声,“你哥呢?”我注意到自己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 戴乔撅着嘴巴:“哥刚出去,可能出去抽烟了,你等下,我去叫他。” 接着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哗啦啦一下打开窗户,手掩在唇边,冲楼下喊道——“哥!!!爸醒了!!!你快上来来来~~~~~” “……”我觉得我还是继续晕着不要醒过来最好。 她喊完之后关窗坐回来,吐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啊!刚刚楼下好像有帅哥经过,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毁形象了。” 姑娘,你都喊完了,喊之前你做什么去了?我随口问了一句:“这里几楼?” 戴乔眨巴眼睛,“啊,对,7楼啊,他也未必能看清楚我长什么样。幸好幸好……” “……” 陈云霄黑着脸推门进来,额头上青筋直爆,看着戴乔的神色颇为无奈,他站在门口脚抵着门,冲戴乔扬了扬下巴:“下楼去道歉,刚刚花坛边上坐了一个高血压一个心脏病的,差点没被你一嗓子吼得直接晕过去。” 戴乔吐了吐舌头,“哦”了一声,下楼道歉去了。 我看着戴乔的背影,真是一口老血呕在喉咙里。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陈云霄,他关门落锁,慢慢走了过来。 “好点了么?”他双手插在袋子里,站在床头看我,却不过来。 我点头,人却依旧很恍惚。我回来的时候依旧是陈云霄和苏笑白来周岩的小出租屋的时间点,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空,我其实真正意义上并没有消失,所有人都还记得我。 而在2022年的一段经历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我一直没有开口,侧头了无生趣地看着窗外,陈云霄终于走过来,坐到床边挡住了我的视线。 “你手上的图腾变淡了。”他摸了摸我的大拇指,那里的图腾确实又变淡了很多,“你好像没有进入时空旅行,只是身体在渐渐变淡,就跟我以前看到过的那次一样,你一直很不清醒,闭着眼睛在说胡话,等你重新恢复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还记得你最后和我说了什么么?” 我点头,我当然记得,“我问你爱不爱我。” 陈云霄摇头:“不,前面还有一句,你说,陈云霄,我爱你,再见了。” 那是越野车爆炸、我看到时空流光之前对着后视镜里陈云霄的背影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淡淡看着陈云霄,他道:“你一定经历了什么,对么?”他握着我的手,死死攥着。 我笑了笑:“陈云霄,我见到了另外一个你。” 我让陈云霄脱了衣服躺到我旁边,我决定把故事的原委告诉他听。 他很乖,难得没有异议按我的话做了,躺在我旁边听我把前因后果告诉他。 我讲地不快,一边自己理清思路一边组织语言。陈云霄一直没有插嘴,只静静听着。 “就是这样,汽车爆炸的时候我穿越回来了。”我瞥开了一些无关细节,比如白夜,也瞥开了一些我还没有理清思路的人和事,比如ken,还有我和周岩拥吻的那几张照片。 陈云霄沉默良久,“40岁的我?我感觉自己在听一部科幻小说。”他没有问任何问题,我知道,即便这些是我经历的他也不会有太多问题,那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时空断层的故事,与现在的他毫无关联的故事。 但至少,我心里放下了一个担子。 陈云霄手臂搂着我,倒是问了个挺的问题:“那你是爱现在的我,还是爱那个40岁的我?” 我打了个比方:“我喜欢吃糯米团子,不管他是深绿色的,还是嫩绿色的。” 陈云霄失笑:“原来我就是个团子。” “嗯,团子乖宝,让我啃一口。”离开2022那个时空断层,我确实轻松了不少,不用面对陈云霄的不信任以及苏笑白的挑衅,我很庆幸我回来了,也很感激97年这个时空断层。 但也是从那次之后,我开始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把陈云霄的衬衫拉起来,手在他胸口徘徊流连,半个身体压着他。 陈云霄的呼吸粗重,眯着眼睛看我,紧紧搂着我,恨不能把我嵌入骨髓里,他哑声道:“擦枪走火,后果自负。” 我吻他,吻他唇,舌头和他的纠缠允吸。我想我这么迷恋他,从心到身。我想亲他吻他,想吻遍他的全身,头发、嘴唇、锁骨、胸膛、后背、大腿以及指尖。他想用手包裹住他,想用口/腔/征/服他,想狠/狠/进/入,想用力占有。 我想看着他在我身下沉/沦,一响贪欢,辗转承欢。他想进入他的时候看他深邃的眼,看他勾着我的脖子喊我的名字,然后呻/吟出声。 这才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我掀开被子,脱掉他的衣服,扯开他的皮带。陈云霄愣了一下,旋即坐起来扯我身上的病服。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边亲吻一边无声的拉扯对方身上的衣服。 我把他推倒,嘴唇一下子包裹他的坚/硬. (一群河蟹挥手横着爬过~~) 这是我和陈云霄第一次做/爱做得如此契合,他趴在我身上,吻我的背、耳朵、嘴唇,他说:“张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回来了……这章不渣对吧…… 那什么,至于肉,给我点时间啊,我每天码一点,看点GV神马的,然后在国庆之前放到公共邮箱,亲们就不要留邮箱给我了……么个 二更完毕 42养子 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2022年的一趟穿越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但这场梦太过真实了,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我这才知道,我和陈云霄之间缺少非常多的交流。 陈云霄本身的性格就是沉默寡言,他父亲死后他说的更少,我则自我感觉良好的想为陈云霄安排一条路。我不知道他要什么,他也不知道我要什么。 我没有在医院多呆,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恍惚中回忆起,自己2022因为精神问题曾不断求医。离开的时候我脸色不佳,陈云霄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握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很多事情是我无法忘记的,2022年那段经历非常糟糕。尤其是被关起来那一段——我的胳膊上依旧残存着消失不掉的伤痕。 我对陈云霄说:“我的病没有好,我需要继续看心理医生,可能还需要继续吃药。” 陈云霄毫不犹豫,“我去学校请假,回来陪你看病。” 要是以往,我一定摇头让他赶紧滚蛋,但现在我很需要他。我想看见他,想亲吻他,想证明自己的爱情,也想被人需要。 陈云霄登上了北上的火车,临走的时候我抓着他的胳膊低声问他,“陈云霄,你爱我么?” 陈云霄看进我的眼里,似乎想看透我的灵魂,他坚定的说:“我爱你。” 陈云霄离开后,我在火车站外点了根烟,默默地大口大口抽着,如同犯了很大的烟瘾。我一边抽烟一边反复回味陈云霄的那句“我爱你”,可即便如此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就好像是烟瘾,如何都无法满足。 陈云霄离开之前我就告诉他,我要送周岩出国,最近必然要和他联系,你不要让苏笑白跟踪我。 陈云霄点头表示好。 我去了周岩的小出租屋。 周岩今天有课,晚上也有自习,我从早上等到晚上,中途吃了点东西和陈云霄发了几条短信。 周岩的桌子上散乱着很多出国留学的资料,好几家知名美院的申请材料也一摞摞摆在桌子正中央。我抽起来看了几眼,他已经填了一份,其他几份还是空着的。 晚上九点半,周岩晚自习回来,沉默地背着画具开门进来。屋子里的灯亮着,他知道是我。 我坐在桌边,看着他沉默地换鞋,走到隔壁屋放画具,又默不作声地挽着袖子走出来。 他站到我对面,垂眸看我:“我会出国的,你不用专门跑来提醒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我看着周岩,想起2022年另外一个时空断层的他,很难想象,如果现在的周岩变成那个样子,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站起来点点头,错身走了出去。 拉开大门时,周岩平静的声音敲在耳膜上:“我挺恨你和陈云霄的。” 我侧身:“我还是那句话,混出个样子回来,尽管让我后悔。” 周岩没有开口,背对着我静静站着,我关门离开时,他依旧一动不动。 我一直都知道周岩是个挺能隐忍的人,然而多年之后他学有所成回国,我才真正见识他沉默背后的真正含义。他说,我恨你和陈云霄,我没在意,便也没去思索他性格之下,这句话背后的行动力。 他不及陈云霄深谋远虑,却比任何人都狠,这种狠不仅仅是对别人,也对他自己。 陈云霄回学校请假之后很快又回来,我们如同小别胜新婚的夫妻,天天腻歪在一起。 幸而戴乔沉浸在学长就要出国留学的悲伤中自拔不出来,天天学着黛玉葬花,在楼下院子里埋画。 我和陈云霄满头黑线,也管不了这丫头。 陈云霄陪我去看心理医生,得出的结果是轻微抑郁,不需要吃药,但要保持身心愉悦,建议多聊天出去散心,不要乱想。这比我预想的结果要好很多,陈云霄也松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我和陈云霄商量着北上的事情,其实其他事情都好办,房子和租的门面房都好退,走的时候也没多少行李,唯一不方便处理的不是东西而是人——戴乔。 亚瑟家族在意的姑娘,我的养女。我和陈云霄都知道,亚瑟家族盯着的人,我们没办法随随便便带走。最后我和陈云霄商量了一下,稍稍透露点风声出去,说我们一家打算北上。 没多久,楚萧以精英事业男的高贵身份隆重登场,出现在当时正在挖泥埋画的戴乔面前。 戴乔呆了,我见过她无数次流口水,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完全忘记擦口水,任凭口水流了一地。 萧楚出现地很梦幻,一下子捕获了佳人的芳心,我想到我和陈云霄两个时空断层的第一次会面,2001年那次他被揍成猪头,1996年那次我穿着花裤衩粉墨登场。 我自顾傻笑,陈云霄瞥眼问我:“傻笑什么?” 我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陈云霄点头:“嗯,花裤衩,黑西装。” 我摇头,“不是,那是你第一次见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赵青山手底下的小弟揍成个猪头,喊我大哥,让我给你解围。” 陈云霄挑眉:“是之前那个时空的我么?赵青山底下的人为什么揍我?” 得意忘形后,我一下子愣住,赵青山的小弟为什么揍他?因为陈云霄勾搭上了周小小。 两个时空断层,剧情总是在无形中重合。 我还没有忘记,赵青山问我借钱给周小小打胎,打掉的那个孩子,是陈云霄的。 心慌了一下,面上却自作淡定,笑道:“没什么,你当时就是个小流氓,小流氓群殴打架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给周岩联系出国的事情,周岩接我电话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好几次都拒接我电话。 我联系不到他,就只能等他联系我。 许久没有和白夜、洛嘉豪联系,临走之前总得和他们打个招呼。 洛嘉豪医生风采依旧骚包如常,白夜黑眼圈很重,显然又在玩命工作。 洛嘉豪对我这种上赶着倒贴的行为很不削,一再表示,如果不喜欢陈云霄了,可以随时回来找他,他别墅的大门随时为我开放。这种变相的临别约/炮我真心是够了。 白夜大设计师淡然表示,他在B市也有项目,我们依旧可以时常见面。 和白夜洛嘉豪聊得很开心,人也轻松不少,只是洛嘉豪电话频繁,可他却懒得接,通通按掉。 白夜和我揶揄他:“这是黏上橡皮泥了吧?” 洛嘉豪深深看我一眼,手机在手上转了转,突然道:“借我房子住的那个男孩儿……” “周岩。”我道。 “哦,周岩。”洛嘉豪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似乎在思考什么,“前几天他让物业给我打电话,说他住的房子有点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跳。 洛嘉豪继续看着我,只是嘴角勾上了抹玩味的笑:“我很少做1,不过那孩子确实不错。” 白夜也吓了一跳,给我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漫出了茶杯,我茫然看着洛嘉豪,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我上了他,他让我把市区的房子折现给他,他要出国。他把自己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43养子 我给周岩打电话,他手机关机,去他的出租屋才发现,他把锁都换了,再去学校,学校老师告诉我,周岩请事假一周。 我找不到周岩,不知道他在哪里。 陈云霄问我周岩出国的事办的怎么样了,我只能如实告诉他,我找不到他人。 陈云霄默了下,抬头道:“他很喜欢你对么?” 我苦笑,这个时候对于不对有什么意义?他作践自己我却找不到他人才是关键。 陈云霄见我不回答,一针见血地问我:“那你喜欢他么?” 我道:“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我和周岩的事情。” “我知道,我就问你喜欢不喜欢现在的周岩。” 我看着陈云霄,陈云霄直视我,我摇了摇头,“不喜欢。”但我承认,对周岩,我有心动,只是我没必要对陈云霄坦诚至此,惹来无端的麻烦。 陈云霄点头,“我来找他。” 周岩主动打电话给我,“你找我。” 周岩的声音冷冷的,我似乎是个比陌生人还要可有可无的存在,我道:“我找了你很久。” “说重点。” “你要卖洛嘉豪的房子对么?” 周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是,怎么,有问题么?” “没问题,你出个价格,我来买。” 洛嘉豪把房子过户给他之后不可能再帮他了。他从来不是个救世主,不会理睬无关人的生死。周岩才14岁,手里一套市区的大房子,警惕一点的人或许还担心他是个骗子,胆大一点的,搞不好直接捞他的房子也说不定。既然要卖,我来买好了。 周岩“呵呵”笑了两声:“我倒是忘记了,你是大款,你有钱。” 我强忍住怒骂他的冲动:“你不想见我没问题,我把钱打到你之前的账户上,你把钥匙给物业。” 周岩还是沉默,许久之后,他道:“你真狠,帮我买了房子,心里平衡一点了对么?觉得不亏欠我了,以后就不用管我了对吧。” 我还是没忍住:“周岩你个蠢货!我欠你什么?我什么都不欠你!” “是啊,你不欠我,我不知好歹,上赶着犯贱。” “周岩,”我口气软了下来:“出国好好画画吧,重新开始,混出点样子。很多东西值得你去追求珍惜的,你会遇到爱你的人的。我不希望你恨我,也不是在找什么所谓的平衡感,你愿意见我,我们就见面,你不愿意见我,那就不见。我直白的告诉你,我很爱陈云霄,没办法失去他,当初吻你我很抱歉,是我冲动。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得放过你自己。” 周岩哭泣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可是我也爱你,你要让我怎么放过我自己?” 我心里直叹气,知道自己当初做了犯贱的事,才会让周岩这样。 我道:“出国留学吧,弄出点成绩,也许你比陈云霄优秀,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这无法承诺什么,但总得给孩子留点念头。未来会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或许那个时候我又穿越了,时空洗牌他不记得我了也说不定。他现在才14岁,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几年一过,他遇上真正爱他的人,很快忘记我也有可能。 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开始新生活的途径,可谁能想,周岩一根筋死到底,硬是在我和陈云霄的感情中淌着浑水到最后。 陈云霄请假的时间很短,我便加紧时间退房退门面,一边还要想着戴乔的事情,而陈云霄也在让B市的朋友帮着在学校旁边租房子。 门面房的老板娘听说我要退租表示很伤感,但也只能接受,她说:“张老板你一下子又推出租房又退门面房,真是搞得我好伤感啊。” 我过意不去,便没好意思要回押金。 周岩把房子卖给了我,一百三十万,我如数打入他的账户,并让白夜帮忙给他处理出国的事。 白夜哭笑不得:“他拿钱你买安心,洛嘉豪还能滚个床单,怎么最累最苦的活儿都是我来?” 洛嘉豪安慰他:“你是圣母白莲花,主与你同在,我们死了都下地狱的,就你能入神的怀抱和加百列OOXX,你看多好。” 白夜耷拉脑袋:“我还是比较喜欢米迦勒。” 我安慰:“那你一定能如愿,上了米迦勒。” 洛嘉豪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抬头看我,我不解,白夜拍桌子哈哈大笑:“他是0啊,纯0啊……哈哈哈” 我:“……” 白夜:“……” 纯0白夜照管了周岩出国的事,虽然我还是多少挂心,但白夜和周岩都没有说错,我真的是在拿钱买心安。除了钱,我还能给周岩什么? 戴乔和楚萧打得火热,那姑娘明明天天在家花痴流口水,早把什么学长忘得一干二净,但和萧楚相处的时候还是知道拿架子端起女孩子的优雅风范。 我和陈云霄站在六楼天天看萧楚的车停在楼下,戴乔昂着脖子头也不回的下车上楼,一开门就开始流口水趴在沙发上打滚…… 这种前后反差我和陈云霄早就囧习惯了。 我问戴乔跟不跟我们北上,戴乔毫不犹豫的点头:“跟!我跟萧大侠已经商量好了,他出资,我在哥学校门口开花店。” 我:“……”他叫一个国际黑帮组织的小头头——萧大侠? 陈云霄笑惨了,显然自己也脑补过:“萧大侠?那你是阿朱还是阿紫。” 戴乔叹气:“从文学造诣的角度讲,阿紫的塑造还是比阿朱成功的,不过从欣赏的角度讲,阿朱阿紫就各有千秋了,我么,其实比较喜欢黄蓉。” 我扶额:“黄蓉和萧大侠……”你把郭靖置于何地啊? 对我和陈云霄、戴乔来说,这个家里真没有多少值得带走的东西。我只收拾了几件衣服,电脑,几本书,还有我一直带着的空间簪子,以及——周岩的那幅画。 我把周岩的画和簪子一起放在一个小匣子里,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一定会再打开这个匣子,但这是我一份宝贵的记忆。 临走的前一天,我让陈云霄陪我去了一趟未来将会建成的仙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回到这个城市这个地方,但仙林一直是多年来我呆的最多的地方。 我想回去看看,带着陈云霄站在马路上溜达溜达。 陈云霄不顾旁人的眼光,一路牵着我的手压马路。 我笑道:“这要是再过几年,这边的日租房产业发达了,像我们这样的,早有四五十岁的大妈拿着‘住宿’的牌子问,‘同学住宿啊?’” 我阴阳怪气的最后几句把陈云霄逗乐了,他紧紧捏了一下我的手,侧头问:“那你住过么?” 我点头:“是有一家,不过是个小旅馆,不是日租。” 陈云霄挑眉:“一个人?” 我笑:“嗯,我经常在马路边上勾搭小男孩儿,拐着去开房。” 陈云霄抽了抽嘴角,哼了一声。 97年还没有王小鸣的小旅馆,我便带着陈云霄荒山野林到处晃荡,路上没多少人,到处都是田。远远地看到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人开着辆摩托迎面冲过来,陈云霄把我忘路边上推了推。 我们都以为那车会绕开,可谁成想,开车的人是个疯子,车轮微微一转,就往陈云霄身上撞来。 陈云霄推开我,自己默立,看着迎面冲过来的人。我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喊:“傻啊,让开啊。”车子离陈云霄只剩了两米,眼见着就要撞上。 陈云霄长臂一伸,攀在摩托的车头上,借力一个弹跳绕开,在摩托车身侧轻巧落地,顺带手臂使力带了一下车头。车子一个打滑,摩托车上一个方形盒子掉了下来,陈云霄弯腰一捞抱进怀里。 摩托车打滑一下竟然未作停留,开摩托的人也仅回了下头,便开车迅速离开。 陈云霄快步过来拉我:“没事吧?” 我摇头,眼睛错愕地还看着摩托消失的方向,半个字都骂不出来。 陈云霄却抱着手里的盒子骂了句脏话,嫌恶得就要扔掉——他手里抱着的,是骨灰盒。 我定了定神,把盒子往他怀里按,急忙道:“陈云霄,这是你爸!”我绝对没有看错,刚刚那人回头不是在看陈云霄也不是在看自己掉落的东西,他是在看我。 距离不远,我也不近视,我看得清楚,虽然那人带着安全帽,但我还是认出来,那是徐翼飞。当初带着陈时东的身体离开的徐翼飞。 陈云霄茫然看着我,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浑身开始颤抖,“你说什么?” 我冷静了一下,安抚道:“陈云霄,你冷静一点,这是你爸的骨灰,绝对没错。” 陈云霄的眼泪瞬间涌出,滴落在黑色的骨灰盒上,颤声看着我,茫然而无错,像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这是他父亲,死去一年多的父亲。他从未问过我陈时东身后事,我也闭口不谈,我们都知道,这是陈云霄心里的一根软肋。他急着用坚固的铠甲武装自己的心,便选择淡忘很多事情。 他不问,但不代表他忘记了。 这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年多前的陈云霄,假装镇定坚强落寞的黑道太子。我们在陈时东的榻前为对方戴上璞玉,虔诚的如同教徒,经受洗礼,给对方自己心底最真挚的承诺。 我擦掉陈云霄脸上的泪,在他唇上吻了吻,低声道:“陈云霄,我爱你,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徐翼飞打酱油飘过……他只是打酱油的,没有阴谋 某飞弄了个新文,不申榜不V,应该不长,有时间的孩子可以去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更新也不稳定,完全可以等养肥,名字叫《等待七年之痒》 44养子 陈云霄很平静。 除了最初拿到骨灰盒时候的无措和难过外,现在的他就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这种情况一般分两种,一种是他真的放下看开了,一种是太记得所有的过往和仇恨,那些东西已经成为他活着的目标之一,他不需要去难过或者伤心了,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陈云霄属于哪一种?当然是后一种。 我问陈云霄,“你还想报仇对么?” 陈云霄淡淡看我:“当然。我没有不报仇的理由。” 陈云霄带着他父亲的骨灰盒,我领着戴乔以及很少的行李一起北上。在B市这个大都市,我们一家度过了最开心的四年。 离开南京那天,我们站在候车大厅等待检票,人群吵杂,我和戴乔都很困顿,一直打呵欠,但我始终能感受到一道眼神远远盯着我们。 陈云霄自然也感觉到了,他侧头冲远处看了看,转过头:“你过去吧。” 戴乔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早去早回。” 我把行李交给陈云霄,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个方向。会不声不响跑来车站的,除了周岩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然而在候车大厅晃荡了一圈,都快把车站警察招过来了,周岩都没有出现。他大概是真的恨透了我。 正准备往回走,手机却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 “是我。” 我往四周人群的地方看:“周岩你在车站是么?” “你要走了。” 周岩没有用疑问句,我听着他这话的口气却很不对,却只能道:“对不起周岩,我可能等不到你出国了。” 周岩很久都没有说话,“我知道,我就是……来最后看看你。” “周岩,我手机号码不换,你以后出了国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好。” “没钱,被人欺负了,也告诉我。” “好。” “如果想回国,也告诉我,我给你定机票,你也可以来B市玩,戴乔一直很崇拜你。” “好。” 几句话后,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周岩那头也是沉默。 周岩:“那幅画你拿走了对么?” “在我这里。” 周岩:“你会忘了我么?” “不会。” 这一次周岩沉默之后挂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对周岩,我亏欠的很多,但好歹最后,我让他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在夜店做MB,也算是了却我多年来的一桩心事。 我北上,他出国,我们的生活轨迹自此没有太多交集,我相信凭他画画的本领,他能混出个头绪。 陈云霄的同学帮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四楼朝阳,还有个很大的阳台。 戴乔挑了夹角的小房间,她说她很喜欢那个东南方向的位子,和她八字合。我们抵达B市的当天,陈云霄就从宿舍搬了出来。房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就连床单被套都有现成的几套新的。 我们去附近的超市买生活必须品、零食、吃的,俨然一户准备在B市长驻的北漂族。 陈云霄大一的课很多,每天都要起早上课,中午的时候我就和戴乔在他们学校二食堂等他下课一起吃饭。有时候晚上我们还一起参加他们学校的活动。 戴乔没有再画画,我也没有再种树。我们一起享受着北方干燥的天气和属于自己的慵懒生活。陈云霄也不再像他高中时候那样拒人千里之外,有时候高兴了还和班里的同学一起吃饭打球。 一个月后的晚上,白夜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周岩出国了,今天刚走。” 我反映了好几秒,最后“嗯”了一声,“麻烦你了。” 白夜突然很客气:“没什么。”我直觉白夜还要说什么,刚想问,陈云霄在卫生间喊:“怎么没有热水?” 我喊了一声:“马上来。”白夜在电话那头快速道:“那你忙吧,我过段时间去B市出差,到时候找你。” 我说好,挂断了电话了,去给陈云霄开燃气。 周岩不声不响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想,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要不然也会给我打一通电话。 陈云霄洗完澡裸着上身进来,只穿了一双白色内裤,紧绷在臀上,我瞄了一眼立马口干舌燥,下/身发涨。 我道:“把衣服穿起来,真当有暖气不会生病啊。” 陈云霄头发上滴着水,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拿着水杯喝水,精瘦的上身勾出一个弧,赤着脚站在地上的同时斜眼看我,眼里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 陈云霄放下水杯走过来,还扯了下内裤,调整了下位子,我看得眼睛发直,他平角内裤中央那根东西又硬又直。 我咽了口吐沫,陈云霄趴到床上,双臂撑在我肩旁:“我明天没课。” “嗯。”这我知道,他们周三一般都没课,他有时候去图书馆看书有时候去打球。 “做到早上也不用担心要上课。” “……”我操。 陈云霄直直看着我,而后低头,舌头在我耳朵上轻舔了一下,弄得我浑身发麻。 “乖宝,一周三次有益健康,超过了会降低精子质量和X生活水准的。” 陈云霄眯了眯眼睛:“我倒是觉得一夜一次才算完美。” 一夜一次,一次到天亮也算一次啊亲!!陈云霄才17,我却已经过了激情的年龄,没有性也可以,但陈云霄是憋不住的。 他喜欢背入式,抱着躺在床上,从后面进入,两人贴在一起狠狠的做。他喜欢趴在我上身,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着我前面,他对这个姿势情有独钟。 我意乱情迷,从来只做1的人在他面前却是个O,有时候身心都愉悦了,甚至觉得做纯O也挺好。 有时候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陈云霄醒了,我们会半拉开窗帘就着窗外的光看着彼此做;有时候早上两人都晨/勃了,我们也会用手给对方解决。但我一直不喜欢口//交,至少不喜欢自己给别人做,陈云霄按过我一次脑袋,被我削了一顿老实了。 以王子形象登场的楚萧很快也跟来了B市,戴乔依旧装着公主的样子高高在上,从不在外过夜,每次吃完了饭就回来。 陈云霄给她出主意:“其实你吃完了饭,可以逛一逛商场。” 自此之后戴乔晚上回来的时间会晚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手里也会多不少东西。 托楚萧的福,原先家里缺的我和陈云霄一直都懒得买的东西,如今都全了。 陈云霄期末考试结束时,再托楚萧的福,连过年该置办的东西都不用买了。 1997年这一年即将过去,白夜也在年前出差来了B市,和我聚了几次。 我们都没有再提周岩,只说些各自生活上的琐事。我还是无所事事,并且打算就这么继续无所事事下去,白夜难得有了一次419经历,对方背景据说挺深,他甩不掉,从419慢慢过渡到了长期炮/友,又从长期炮友过渡到了男朋友。 我揶揄他这么正经一人也玩419?他眉头一皱,认真回答道:“其实也不算419,我之前就认识他。” “谁啊?” “楚默。” 这名字倒是挺熟的,我还在想这人是谁,白夜回了一句:“楚萧的哥哥。”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在确定白夜完全没有耍我的意思之后哈哈大笑。我家姑娘要是嫁了楚萧,白夜和楚默又在一起,那白夜不是以后就得喊我叔叔? 白夜青着脸,恶狠狠地翻了白眼。 白夜年前年后都会留在B市,我便邀他一起过节,白夜推辞掉,说是楚默早就订了过年的行程。我立马想楚默的床上功夫一定不错,把白夜个纯O伺候得舒舒服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听话。 年30,我们一家三口和蹭饭的楚萧一起吃了个简单的年夜饭,各自许了新年愿望。 我逗戴乔,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垂眸盯着筷子正襟危坐面无表情道:“希望来年还是处/女。” 楚萧扶额闷笑,肩膀都在抖,额头上青筋直爆。陈云霄和我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他,直看着他笑不下去了拿筷子吃饭。 我又问陈云霄许了什么愿望,他耸肩:“说出来就不灵了。” 楚萧一口饭直接喷了,戴乔开始泪奔:“哥你不能这样,我怎么办啊?” 我拍桌子狂笑。 晚上,陈云霄压着我趴在落地窗上,抹了润混后,提枪便刺。他咬我的耳朵和脖子,一下一下顶撞,问我:“你许了什么愿望?” 我被他顶着浑身发颤,“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抽//送几下,手伸到前面来揉捏我,“没事,我逗你的。” “啊……”我呻吟了一声,却依旧不说,陈云霄停下,退出来,我空虚地趴着,只得道:“我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 陈云霄捏着我的下巴和我对视,看入我眼里,然后狠狠吻我,一下子挤入,而后跌在云端。 凌晨快到的时候,陈云霄熟睡后,我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个未知来电。接起来,那头没有人说话。 我们沉默着对峙,我不问,他也不说。我捏着手机,默默着长叹口气。那头依旧没有人说话。 大年初一,鞭炮声陆续响起,嘭嘭嘭的闷响一下又一下,预示着1998年的到来。 我捏着手机躺下,陈云霄熟睡中胳膊横过来抱我,将我搂进怀里。 我一直捏着手机放在耳边,最后实在困得撑不住了,手机又快没电了,才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那头一个冰冷的声音回我。 你好,1998。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这章不要被河蟹掉……咳,肉我还没有码,怎么办,这张肉渣凑合用吧,国庆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挤出来! 45 天暖和起来之后,黛乔终于决定不再无所事事。 她在陈云霄学校里晃荡了整整一个星期,勾搭了不少被她美色迷惑的学长,终于决定要在彻云霄学校旁边租个商铺开花店。 她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只能老实告诉她,你爹游手好闲很久了,你可以问楚霄。她又跑去问陈云霄,陈云霄说,你可以问楚霄。白夜来蹭饭的时候她又问白夜,白夜说你可以问楚霄。 黛乔最后咽着一口血,声泪俱下:“你们这些人间败类,我还没嫁呢!我还是张家的女儿呢!” 陈云霄夹了一块醋溜丸子:“嗯,那和你问楚萧没矛盾。” “可是我不想问他。” “为什么?” 黛乔扭头,恶狠狠道:“他说我吃他的用的他穿他的拿他的,还说我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除了脸蛋和胸其他什么都没有。” 白夜和我同时叹息,黛乔摇着尾巴等我们夸她。白夜道:“谁说的!你明明只有脸蛋,哪来的胸?” 黛乔:“……” 最后楚萧还是帮黛乔在学校旁边开了个小花店,前头加起来拢共不过十来平米,之前是个奶茶店,老板娘跑了老板无心生意便打算把门面租出去回家哄老婆。 楚萧那么大的背景放在那里,我和陈云霄从来不招惹他,只当他是黛乔的男朋友看。但我知道,一个男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特别特别好,无谓的纵容和给予。即便那个男人再强大,他再喜欢再爱一个女人,都不会无谓倒贴什么都不求。 显然,楚萧和黛乔之间有一段不为外人道的过往。黛乔没有工作不上学,整天顶着一张光鲜亮丽的脸在学校里到处晃悠,我给她钱用好歹她还叫我一声爸爸,楚萧给她什么她也从来不客气,但照样给人脸色看。 我有时候想黛乔必然或多或少记起了点什么,她只是装着不动声色而已,她现在这些任拿任取的举动叫我看着倒是在挥霍过去他和楚萧之间的情分。 挥霍完了,或许情分便散了。 陈云霄的课业依旧很紧,白天的时候他从来不回家,晚上准时回来,有事也会提前打电话。 我和黛乔也不再去学校等他吃饭了,我开始卖菜做饭每天给花店老板娘送饭送菜。 花店的生意一开始很普通,黛乔没有请人、也不让我过去帮忙,一个人进货插花调营养水学包装学做账。我好几次送晚饭过去的时候看到她中午的饭菜只动了几口,她则站在香水百合前面给客人介绍花语。她很努力很勤奋,花市的进货一向都在凌晨,有时候我和陈云霄刚起床,她却早已跑去花市进货了。 她一向懒散,如今却很勤奋。我和陈云霄隐隐都感觉到了什么。 当一个女人无端开始努力的时候,就是她想独立为离开男人做准备。我在想,黛乔或许在为自己铺后路。 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附近学校的学生都知道B大北门有一家花店,老板是个大美女。不少学生慕名而来,还有学校社团的人做活动专门来订美女的花。黛乔的照片上了校园论坛BBS,置顶帖子加精华,大大的红字,写着“美女花店老板娘,单身的男生们,你们还等什么???!!” 黛乔慢慢的在改变,楚萧和我买给她的名牌衣服、包包、首饰、鞋子她全部束之高阁,她剪了头发,扎马尾,穿着牛仔裤针织衫平底鞋每天不知辛劳的照顾生意。她依旧笑得肆无忌惮,和我们说话依旧张牙舞爪,但女人的改变其实非常容易看出来。 楚萧的世爵每天下午会准时停在花店门口,黛乔嫌他几百万的车太张扬,让他停远一点,楚萧每次都答应,但下次依旧忘记挪窝。 有一天下午,楚萧和黛乔出去买东西,让我帮着看店。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人很少,楚萧的世爵就停在门口。一辆玛莎拉蒂突然停到世爵旁边,一个穿着精致戴大墨镜的女人拎包走进来。转头扫了眼店里,才摘下墨镜问我:“你们老板呢?” 她气场里有一种非常明显的由内而外的张扬和自信,她没有化妆,一头卷发松松搭在肩膀上,直视我:“她不在么?” 如果不是气质问题再加上穿着打扮的品位相差甚远,我想我一定会认错—— 这个突然到访气场强大开名车的女人,竟和黛乔的长相有六分想象。 我淡淡摇头:“她出去了,不在。” 她直视我,似乎在确认我是否有敷衍,看我神色淡然才点点头,戴着墨镜出去了。 黛乔和楚萧回来之后,我站到门口准备打个招呼就走。黛乔迎面走来,离着店门口还有好几布,突然顿住,像是愣了愣,有些愕然的看着我。 我回视她,抬眼冲楚萧点了点头。 虽然是花店,可女人离开后,Opium的味道似乎一直淡淡的蔓延在她刚刚站立过的地方。如同它的名字——鸦片一样浓烈的霸占着。Opium的东方调有繁花绽放的品质,它有浓郁的香味,高贵和神秘,闻一下变能记住。 我一直认为,Opium是香水中的女王,能驾驭住这款香水的女人,必定是强大而神秘的。 陈云霄回来后我和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他想了想,“感情的事我们不多过问,也没法管。” “我是怕楚萧背景太大……” 陈云霄看我:“放心吧,黛乔不会吃亏的。” 我一直以为黛乔和楚萧之间,即便过去有过什么,现在能重新遇见,就该是一种命定的缘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不是。 我北上之后就没有和洛嘉豪联系过,这人也神出鬼没的,我怕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嘿咻,便不主动找他。 他能给我打电话,一定是寂寞得长草了。 “打/炮啊亲?” “不干!” 接电话的瞬间我和洛嘉豪同时开口。 洛嘉豪:“……救助一下失炮友人你又不会怀孕。” 失……炮……!?我哭笑不得:“怎么,南京场子已经镇不住你这只色狼了,还是全城的人都已经吃干抹净过了?” 洛嘉豪在那边哀嚎:“我来B市投奔你吧!!我家里人把医院收回了,我现在没工作也没钱了!” “玩儿过了吧?”我哼了哼。 “不是,是逼婚。” “我靠,你30都没有。逼婚?给你介绍屁股圆胸大的洋妞么?你急得都要投奔我?” “洋妞?我去他老母啊,要是洋妞我也娶啊,他妈是个蓝眼睛的六国混血啊,我看到他硬都硬不起来啊。” “……”国外已经开放到这个地步了?逼婚,还是同性的? 洛嘉豪两天之后成功投奔了我,在我楼下租了间屋子,也不出去打猎了,换掉一身名贵西装穿着牛仔裤牛仔服天天在黛乔店里帮忙。 刚好黛乔最近一直挣扎着要不要请个人,现在洛嘉豪一开她也干脆不挣扎了,开了一个月1500的工资让他在花店帮忙。 洛嘉豪也没意见,就去店里帮着看店收钱解说花语。他长得帅嘴巴也会说,不少女孩子做了回头客来买花。 陈云霄大叹这个世道真是变了,逼个婚能把个浪/荡富少逼成这样! 白夜自从和楚默一起出国后一直没回来,洛嘉豪听说他和楚默在一起也不吃惊,说他们早年就有过一次419,楚默其实挺喜欢白夜,奈何他背景太深家里人不同意,白夜便没和他多纠缠。 生活还在继续,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故事。算起来一直到今年五月,我和陈云霄在一起也有两年了。我一直没再见到苏笑白,但我知道,他也在B市,陈云霄会见他会和他商量事情,他一直没放弃报仇。我也默许了。 如果这是一条他必须走过的路,我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B的春天似乎一直很短,我站在香樟树下等车,想着晚上陈云霄不回来我要不要自己跑去看个电影。 对面大厦刚刚剪彩过,白领精英陆续进入,不少车在警卫的安排下拿卡进入。 我站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发呆,一辆宝马经过,副驾驶座位上的窗户落下,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陌生男人看着我。车子缓缓滑过,我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抬头看了眼进大厦的宝马,瞥了眼车牌。 晚上送完饭从花店出来,又看到一辆宝马从我身侧缓缓开过,再看车牌,竟然是早上那辆车。车子在路边停住。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人,胳膊耷在车顶上转身看我,“张周。” 我一愣,竟然是ken。 我跑过去,ken淡淡笑了下:“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B市?”我想到早上那个男人。 “善诗在这里开了分公司,我过来看看。” 我记得在另外一个时空断层的2022年,善诗国际其中一个股东就是苏笑白。两个时空在很多地方都有重合相似处,但苏笑白现在还未满18,他不可能是股东。 “早上你看到我了?” Ken:“嗯,股东之一。” 我有预感,那个专门开窗看我的股东,应该认识我。 “早上坐副驾驶座上的那人叫什么?” Ken勾了勾唇:“你应该认识他弟弟,他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赵深,一个是苏笑深。” 苏笑深?苏笑白……难道…… “他是苏笑白的哥哥?怎么还会有两个名字?” “他是苏同远的儿子之一,和苏笑白同父异母,也充当身边的保镖。” 脑子里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我和洛嘉豪刚认识那会儿,他警告我不要和陈云霄多纠缠时候说过——苏同远最近一边给黑路换血一边被个保镖给迷住了(第十八章)。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就想到了这句话,隐隐中感觉可能就是这个人。 但他是苏同远的私生子啊,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太重口了。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自己刚来96年时,我走进陈时东躺的那个房间。 陈时东静静看我,眼里有冰冷的戒备,而后是我请求他把陈云霄交给我抚养。接下来的就是一系列的对话。以及我和陈云霄交换璞玉,相互承诺。 所有都很正常,梦里我似乎也清醒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当我转头看着陈时东时,他平静的和我对视,眼里毫无波澜。 突然间,陈时东的面孔消失,早上苏笑深面孔出现。我愣了一下,接着,他们两人的神态眸子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陈时东的声音突然鬼魅的响起——我回来了。 我大叫一声惊醒,陈云霄一下子坐起来搂住我:“怎么了?” 浑身冒冷汗,苏笑深和陈时东的脸接二连三在脑海中切换,最后又重合到了一起,我痛苦的捂着脑袋,只能道:“我梦到你爸了。”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陈时东对我莫名的信任来自哪里。他是宗教徒,他坚信因果轮回,相信魂魄离体的重生。或许他临死的时候就晓得自己不会真的死去。我也隐隐猜测到,当年苏笑白介绍给陈云霄的那个神棍胖子,很可能就是背后的苏笑深介绍的。 陈时东原来没有死。他当初让陈云霄不要报仇根本就是在框我!我也终于相信了洛嘉豪的劝诫——他是黑道纵横多年的头目,一步步走到当年的高位,杀过多少人手里沾多多少血,被人背叛了最后怎么会潦倒到毫无投靠只能带着儿子躲进民房?又怎么可能临死的时候让儿子不要报酬? 他躺在那里,或许就是在等待轮回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黛乔、白夜、洛嘉豪他们有各自的故事,文里不会交代太多……╮(╯▽╰)╭,前文陈时东的伏笔时间太长了,都要长草了……谢谢小白同学的长评,么个……╭(╯3╰)╮ 46陈云霄番外【不喜误买】 已经两个星期了,那人一直没有回来,寂寞空冷的风在心里拉扯出一道口子,呼呼直往里灌,和以往的那么多年一样,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好像忘记了那个人的存在,不知道这19年来,一个叫做张周的男人曾经陪伴在他的身旁。 他想,那无所谓,只要自己记得就行了。 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抬眼漠然的看着镜子的自己,腐朽的灵魂空洞的眼神,这两个星期如此漫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失眠、毫无胃口、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装成黑道里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一直很累,却也只能这么撑着。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一步步踏着别人的尸体踩着利益、淌在鲜血中走到今天。 付出了这么多,要如何放弃?不能!即便只是行尸走肉,也要等到死亡尽头,他才愿意彻底低头放手。 无耻么?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当然无耻。 他拉着那个男人走了19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伴,那个男人就像是他无名指连着心脏的那根神经,永远牵动着他的心。 爱他么?不知道。张周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却无数遍问过自己,爱么?不爱么?他只知道,他需要他,如同鱼不能没有水、呼吸需要氧气。 突然,他听到房间里传来一点声音,他顿住,血液冲入脑子里让他昏眩。 他慢慢走到门边,手握上门把手,心里一个雀跃的期盼。慢慢打开一条门缝,他看到那个男人坐在床上茫然看着四周,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到了哪里。是他!19年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岁月没有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迹。他保持着二十多岁的容颜,神态、举止、样貌、体态、都是19年前刚刚认识的样子。 陈云霄把都抵在门框上,沉默地笑了——他终于,回来了。 开门走出去,可床上哪还有半个人影?他惊愕住,恐惧如同涟漪一般在心里越阔越大,转头,周岩站在壁柜前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原来他还在!陈云霄高悬的心慢慢落下,可他哪里知道,现在自己的形容憔悴,神色间还带着几分戾气。 他想忍住,最后却还是扑向周岩恶狠狠看着男人,责问“你这次是怎么搞的?这么久才回来?都两个星期了!” 周岩手里的文件落到地上,似乎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陈云霄,你今年多大?” 这个笨蛋!陈云霄终于抑制不住心里那个想把男人揉进怀里撕碎的念头,一把将人推到床边,压着他狠狠的吻:“你傻了?”他在他脖子间深吸一口气,“不是刚过40岁生日么?” 他压在他身上,心里依旧无法平静,是谁说的?——思念如同潮水。 周岩却抬起他的下巴,认真看着他:“陈云霄,你喜欢周小小么?” 他皱起眉头,听到这个名字神色间颇有些不耐烦,当初娶这个女人的时候不过是为了利益,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张周,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可即便他知道又如何,周小小是一枚必用的棋子,一枚利益价值最大的棋子,他总会用到。 但离婚的确是一周之前的突然决定,那时他等了一周,周岩还没有回来,他开始换乱却无从诉说,对所有人来说周岩在消失那一刻就被抹杀了,没有人记得他。那时他想,是不是他做点什么,张周就能回来了? 陈云霄叹了一口气,身下的男人对自己很重要,他总为他做出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情不自禁、不能自拔。他道:“我不爱她。小周,我只爱你。”他低头吻他,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可他又想,什么是爱呢? 他父亲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到头来却被那人背叛,枪口抵在腹腰上致命一枪。他是不相信爱情的,就好像是鸦片,那不是生活的必须品,甚至不算是奢侈品,那是一种麻醉人的毒品。沉沦了,最后的结果或许就和他父亲一样。 他15岁时便不相信爱情,也不希望自己拥有那种毒品。他喜欢掌控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紧紧握着,死死抓着。 他知道,自己需要这个男人。 他吻他,吻他的眉眼、鼻子、嘴唇、吻他眼角落下的泪。他进入他,拥有他感受他,吻他脖子和背……他知道,张周很爱他。但他无法给他同样的回报,他只能一下下顶撞冲洗,占有他,然后吻他,对他说:“我爱你。” 张周躺在他的身下,侧头回吻他,亦道:“小云,我爱你。” 陈云霄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愿意多想,他冲刺的速度渐渐加快,心里一阵叹息,道:“我也爱你。” 早上起床,家里的佣人都莫名其妙张周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但他们都很聪明,从不多问,也不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 他们坐在圆桌前吃饭,对面是敞开的落地窗正对着花园,他们静静吃饭,陈云霄觉得很舒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现世安好,还有张周陪伴。 吃完饭他们沿着石子路进花园,赵青山面无表情的迎面走来,这个男人是他的得力助手,是他的兄弟伙伴,他一直很爱周小小,却无法帮她拜托自己的命运。如今他和周小小离婚,倒觉得轻松了很多,他没了身份的加索,也能好好面对兄弟。 周小小落笔签字很爽快,说话也很爽快,她从来不给他面子,讽刺他——你倒是一直对男人的鸡/巴很专情。 他一下皱起眉头,下意识去看那人,却发现他眉头轻挑笑得肩膀直抖,他勾起嘴角也笑。觉得阳光下他淡淡的笑容好像印到了他心里,如同旭日暖阳。 然而他却没想到,一向隐忍非常的周岩会突然按耐不住,在他刚刚洗白时冒出来。 带着张周去公司移交股份的时候,周岩的人从半途窜出来,他在一个巷子门口停住,把文件塞给张周,让他找个地方先躲躲。周岩是个变态,那些材料没什么,即便落到有心人手里也能摆平,不过就是麻烦一点。以前黑道厮杀的时候张周也曾被卷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下意识的就想让他远离。 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岩成功截住了他,冲出高架的时候他便隐隐觉得不安。但陈云霄的表现很平静,没有害怕,只是看到周岩时诧异了三分。 周岩是困不住他的,他们背后同样都是亚瑟这个庞大的势力,只不过派系不同,立场也对立。周岩很快放了他,却拒绝放掉张周。 他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却如同北极冰封的雪地。他平静的离开,周岩却试探的嬉笑:“你不打算让步么?如果你稍微让步一下,我就放了你的情人。” 他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周岩,“你也说了,他只是我的情人。” 周岩耸肩,“哦,那好吧,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好歹也是你的情人,没办法见面,我也让你天天看看他吧。”他说的轻松,但陈云霄知道周岩的狠辣,他的狠是骨子里的,不血腥不暴力,沉默中的变态,楚默很少评价一个人,却有提周岩这个人:“他从来不和人有正面冲突,如果有,你或者退步、或者等他变态的报复。” 陈云霄离开了,他想他不会退步,也知道自己不会退步。周岩不敢杀他的人,也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赵青山知道他的决定之后沉默地看他,他说:“虽然不知道张周的来历,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么?好吧,其实我也觉得周岩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但你知道这人是出名的变态。我怕你会后悔。” 后悔?怎么会后悔呢?他从来不后悔。张周不会有危险,周岩无非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这场无声的对峙里,谁拖到最后,谁就赢了。 第二天,周岩让人寄来了一段视频。他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看到液晶屏里的人。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看到张周低头沉默的坐着,一直坐了很久,没有动。那卷视频很长,整整六个小时,这期间张周只上过一次厕所,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一直很沉默。 他独自一人看了许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画面里的男人很平静,却如同哭死的鸢尾,静静垂头坐着。陈云霄给自己点了根烟,一根又一根,他盯着屏幕,眼睛泛红,最后两个小时,他双目赤红,大口大口抽着烟。心里有一种无法排解的情绪,很痛,却不只是这样,好像还有其他什么。 他没看到最后……关掉录像摔了茶几,摔掉了所有视线里能看到的东西。他想发泄,视频里的张周一动不动如同木偶,他便想替他动,砸东西吼叫。 管家终于还是把赵清山叫了过来,赵青山皱着眉头看眼前颓废地困兽,“实在不行就退一步吧,我去接人。” 陈云霄弓着背,大口喘气,他眼睛通红,脸上又让人畏惧的戾气,他侧头看了眼赵青山,指着他骂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去通知周岩,老子陪他玩到底。” 赵青山默默的掏出手机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回头看他:“你会后悔的。” 他没有理睬,低头抹了把脸,揣掉脚边砸烂的椅子。他心里空空如野,不知道该拿什么填满,发泄之后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往后几天,周岩天天给他送带子。他也不看,把带子仍在壁柜上。天天如此。 苏笑白找他,他不见,打电话也不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如同带子里的张周一样,沉默地坐在床边。 第九天,周岩给他打电话:“看看今天的带子,应该会给你点惊喜。” 这次没有人来送带子,一个小盒子就放在宅院门口,管家拿给他,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看了。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战栗。 视频里,张周不再是原先沉默的样子,他开始砸东西撕东西,他疯狂的大吼大叫自言自语。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再不是平时那个温柔平和的男人,他抓自己的头发脑袋撞墙,一下又一下,他额表情狰狞,是陈云霄从未见过的模样…… 一段没有声音的视频,只有画面里清晰的人影。但他知道,那是张周,是与他在一起19年的男人。 陈云霄跪在液晶屏前,头磕在电视架上,眼泪无声的落下,滴在地毯上抵在膝盖上……门外是苏笑白疯狂拍打门板的声音—— “陈云霄,小云!!开门!快开门!!” 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陈云霄在心里默默念着,他很快就会放你出来了……再忍耐一下。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周岩听的。在他心里,理智和情感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因为理智至上,而感情永远被他遗落在角落里。 但他不知道,他其实一直深爱屏幕上的男人,他忘记用心去爱,最后只能用命去爱。 苏笑白来了,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将陈云霄从地上拽起来:“你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苏笑白怒吼着,侧头看屏幕,皱着眉头:“你就为了这个小情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陈云霄甩开苏笑白的手,跌坐在地上,赵清山双手插在裤带子里走过来,漠然道:“给周岩打电话还来得急。” 他低头,片刻后站起来,关掉了液晶屏幕。他双目赤红,脸上还有泪,然而站起来的瞬间就好像又重新变回了那个纵横黑道多年的老大。 他坐回沙发上,撑着胳膊沉默半响,道:“给我连线楚凌风。”你碰我的人,我便叫你不得好死! 陈云霄似乎又变回了原先那个陈云霄,毫无变化,黑道的事务纠葛,云州集团的洗白,一切都有条不紊。 然而那只是别人看到的样子,在那个他和陈云霄住着的屋子里,有他们的回忆,他的枕头和他睡的那侧床单上还有他的味道,他的衣服一排排挂在衣柜里,鞋子一双双摆在柜子上,卫生间里那天早上他用过的电动剃须还摆在原先的位置…… 以前他消失,他抑制不住地想他,现在却不同,他知道他在哪里,却不能带着枪、领着弟兄冲进去把他接出来。为什么不能?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他明明……那么爱他。 “陈云霄,你爱我么?” “我爱你。” 原来他真的爱这个男人,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他都爱,爱得心都疼,爱到每一次他突然消失他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感情一旦迸发便真的如同潮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用冷水浇自己的脸、头发,抹干净脸之后给周岩打电话:“说你的条件,放人!” 周岩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坑声,他心里突然有不好的猜想,周岩截着他开口的功夫道:“其实你就算不开口我也要放人了,呵,我玩不过你这个小情人,他比我还变态。” 陈云霄顾不得洗漱,便驱车直奔周岩那里。 周岩宅子的大门洞开,也没有人阻拦,他开车直接进去,周岩就站在门口等着,见他下车便抱胸不无遗憾道:“他叫张周对么?真遗憾,这么好的情人,哪天你若是不要了,可以考虑转手给我。” 陈云霄冷冷看他:“人呢?” 周岩也笑,笑得讽刺:“不会爱的人何必强留别人的心?还不如放手。”说完冲身后招招手,一个保镖便领着陈云霄进宅子。 钥匙入孔,手搭上门把手,皮鞋根落地……这一系列的动作明明可以在两秒内完成,可陈云霄看着却像是一副慢动作的连载图片,连呼吸都好像放缓了。他重重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恢复理智。 然而门被推开的刹那,看着眼前景象的时候,陈云霄觉得自己快疯了。如同带子里看到的,整个房间一片狼藉,饭菜洒了一地,桌子全部都摔在地上,床单被套也撕烂了,玻璃没有半块是好的,一股子恶臭味传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 陈云霄瞳孔一缩,立刻冲进房间,在床边的角落里找到了男人。 张周低着头,手里捏着片刮胡刀,胳膊上殷红一片。血气上涌,他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东西,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抓着男人的肩膀大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周茫然的抬头,视线好不容易焦距在陈云霄脸上,表情从无措变成慌乱,再从慌乱变成痛苦:“陈云霄,你怎么才来?” 这句话就好像是刀子,一下捅在陈云霄心里。 张周胳膊上一道一道的伤痕刺痛了他的眼,心里也在流血。他终于明白,自己错了,完全错了。不只是需要这个男人,他不仅是想要他陪着,他爱他。 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也只是一句分量很轻的“对不起。” 陈云霄抱着张周离开,脚步再沉重比不上心里的痛。他后悔,难过,痛恨,却也庆幸,幸好,幸好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幸好张周没事,幸好他终于明白他是爱他的。 还来得急的,他们或许还能相守至少20年或许更久,现在知道还不算太迟。 可命运总是捉弄人的,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一个人,那人便已不在了。 他们相守了19年,却及不上他爱他的几个月。 【2022陈番外上-完】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此章hp一滴不剩,我还要去码肉……掀桌,霸王党留个评乃们会怀孕还是会变拉拉?打滚……给点动力码肉码肉码肉么~~~【摇尾巴 是乃们要第三人称文番外的啊,虐到某飞不负责的啊~~好晕~~HP快是负数了,因为怕虐到自己所以没有回头检查错别字,亲们将就下 47养子 我和陈云霄,黛乔一起在B市生活了四年。 这四年过的很平静,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黛乔和楚萧在opium女出现半个月之后便分手了,楚萧把他的爵世送给了黛乔,就放在花店门口。黛乔开了两个星期就转手卖了,在B大旁边又开了个烧鸡公餐馆,洛嘉豪做店长。 我想问黛乔他们分手的原因,陈云霄拉住我,说你问了也没用,楚萧那个背景,你即便知道也只能干着急。你看黛乔她像伤心难过的人么? 我说,不像。从开花店开始,从她剪完头发做了花店老板开始,我就觉得她在准备抽身而退。她想起什么了? 洛嘉豪的烧鸡公馆子生意特别火爆,他天生就是会做生意的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安排地井井有条,各方面关系都吃得开,时间长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小gay也会跑过来吃饭。洛嘉豪也趁着工作的当子开一炮解解火。 他家里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都被他打发走了。姑姑舅舅婶子姨娘各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往他那烧鸡公馆子里一站顿时万丈金光闪瞎人眼。但没人劝得动他,我也算看明白了,他那种风流性格不是白来的,他家人是真宠他,拿他当太子爷。 陈云霄每次见到他家那些人都皱眉头,拿筷子点我:“少和这些人接触。” 我点头,洛嘉豪那种深背景,我自然不会去招惹。 我和陈云霄的关系稳定,生活和谐。 他每天上课放学,在洛嘉豪的馆子里吃饭,吃完了带我到处溜达,有时候我会和他的几个同学一起踢球,有时候还会参加他学校里的活动,甚至有时候,我还会和他在校园的树林子干一炮。 我一直以上陈云霄为短期目标,但这个目标一直遥遥无期。 陈云霄周末固定有一天不在,我也不问他去哪里,倒不是说不知道便不去心烦,而是因为我其实多少明白他在做什么。 陈云霄、苏笑白、还有那个苏笑深,或许……ken也在谋划着什么。 我知道那是我无法参与的,无能为力。除了一个用来种树的空间,我这辈子最大的金手指恐怕就是穿越和永生的生命了。 我们会固定的时间去市中心的街边花园,那里有个情侣园,陈云霄就拉着我的手去那里晃荡,做所有情侣做的事情。在街边买气球、买蛋挞、吃大份的粉条、还会玩吹泡泡、打地鼠、投篮、打气球…… 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傻逼透了。但陈云霄喜欢。 第一次去的时候太囧了,陈云霄在街边买情侣套餐,我站在他旁边晃着腿面无表情地等着。陈云霄大学里的同学就从后面走过来,说:“老板我们也要一份情侣……”我和陈云霄下意识同时侧头,是两个男生…… 当时四目相对各种尴尬。 陈云霄淡定地付钱接过套餐,递给我饮料,指了指其中一位,对他舍友道:“你男朋友?” 他舍友就是帮我们在B市租房子的那位,很典型的北方汉子,个子高大说话粗犷。 汉子愣了,“啊……是……” 陈云霄边吃薯条边指指我:“我老婆。” 卖零食的老板:“……” 我那是第一次去情侣园,面对满大街的男女男女各种神经受刺激,冷着脸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 威武雄壮的汉子和他男朋友擦汗:“你好。” 陈云霄是最淡定的一个,还给他们建议:“在学校里低调一点,会被开除的。” 那位汉子果然是雄壮的:“你天天拉着你老婆在学校里晃荡你怎么不怕……等等,他不是你爸么?” 他男朋友:“……” 卖零食老板愕然看着我们四个,风中凌乱了。 我尴尬得要死,陈云霄淡定咬薯条:“哦,是啊,我干爹,包养我的,父子不行么?” “……” 陈云霄你真是够了!!…… 有时候我们会在喷泉边上坐着,看隔壁情侣吵架。 “我刚刚上厕所你等我一下会死啊?几分钟的功夫!” “哎,我都道歉过了你有完没完!” “你什么态度?我找了你那么长时间,高跟鞋踩着多累啊?你都不知道体谅我!” “我体谅你,我怎么不体谅你了!?大老远的开车跑过来玩,又做司机又拎包又付钱的,你上厕所我跑到无烟区抽根烟怎么了啊?” “那你不能等我上完厕所再去抽啊?” “你上厕所15分钟要有吧?我抽根烟快的时候也就几分钟。” “那我出来你怎么不见了?” “够了!!”最后男人大吼一声,女孩子眼泪汪汪的。我和陈云霄同时转头看他,男人也发觉自己公共场合吼女人有点过分了,声音压小:“都是去年的事了,你有完没完!” 我和陈云霄:“……” 有一次我和陈云霄上厕所,他去卫生间我在外面等他,想到那次遭遇便也半途到无烟区抽烟,抽完烟回来,看到陈云霄站在一家女鞋店门口了,女店里的客人都用一中吃了苍蝇的表情看他。我莫名其妙走过去,突然发现他比我高了很多,低头一看,陈云霄踩着双高跟稳稳站着。 而后,他突然指着我道:“我刚刚上厕所的功夫你去哪里了?抽烟不会早点啊?不知道我穿高跟会累么?” 女鞋店里的客人纷纷石化,店长僵住脸走过来,“先……先生,要买鞋么?今日……特价……七五折……” “……” 而后好多月过去,同一家商场,我上厕所,陈云霄在外面等,正捞着东西打算尿,还想着等会儿出去要怎么整陈云霄,他突然冲进来把我推进格子间,扒了裤子提枪便上……我真是内流满面…… 当然,生活里处处都是矛盾。 陈云霄不喜欢整理房间,但有严重的强迫症,家里必须时时刻刻都干净。 黛乔是完全不整理房间的,我有时候忙起来家里也会乱,衣服堆着没洗或者没时间晒,客厅里乱七八糟,被子上一股子阴湿的味道……这些陈云霄一个都没办法忍。 然后就是吵架,偶尔还会摔东西。 “为什么这么乱?你整天没事做不能整理一下房间么?” “我没事做?祖宗我拜托你,你当你每天吃的夜宵是佛祖恩赐的么?我不用买菜做饭送饭不用给黛乔看店不用算账跑银行啊?” “别找借口!” “借口?这是理由好么?” “理由不成立!你是爸你不整理房间要谁弄?” “我不是你爸!我不是你老婆么?” “那你就更要做了!” “做你妹!” “黛乔不会做的还是你做!快去做!” 他推我,把乱七八糟的枕头衣服通通往我身上丢。我恼了,撕床单:“滚!要做自己做!” 陈云霄阴沉着脸看我,半响后把我丢在床上压着,扒我裤子:“行啊,我做,我做给你看。” 我大喊:“你干死老子老子也不整理,反正我和我家姑娘猪窝都能睡!只有你有强迫症!” 陈云霄停了动作,起身走到客厅,我趴在床上听到一阵叮叮咚咚声,还听到有什么东西被他扔出了窗口。正准备起床,陈云霄摔门进来,一把拽下我的内裤,露出屁股蛋子。 “行啊,既然你要睡猪窝我成全你!”接着便狠狠推入。 “……”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永远以他干我活着我被干而终结,而每次到最后,去整理房间的那个人一定是陈云霄。 黛乔回来屁股一粘沙发,脚翘着不动,啃瓜子:“哥你何必呢,每次吵完架都是你整理,你还浪费个什么劲儿?” 陈云霄看着她:“每次你都幸灾乐祸,看看这次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黛乔跑回房间,我趴在卧室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大吼:“我!的!十!八!禁!啊!!!!!!!!”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平静、真实、单调或者偶有起伏。 洛嘉豪还是会约/炮,他家里还是会来人催他,他家那位正宫娘娘最后也被逼急了,来了B市,和他干了一/炮后便赖在他租的房子里不肯走。天天洗衣做饭遛狗,还干预洛嘉豪约/炮。黛乔沉痛的表示要扣洛嘉豪薪水,她拽着陈云霄的领口狂扭——尼玛185的混血帅哥放在家里做饭遛狗啊!尼玛真是浪费资源啊!!尼玛!! 黛乔也会偶尔发呆、会对路过的帅哥犯花痴,会有老板精英跑到花店送这个送那个大献殷勤。他重新穿上名牌衣服跨上名牌包包,开始进入名媛的圈子出席各种晚宴慈善晚会,她学会了打麻将品红酒,拒绝抽烟拒绝419努力寻找真爱,努力混迹B市的圈子……她能打听各方面的消息,了解错综复杂的政/界关系,知道什么领导好什么哪位总裁有情人谁又贪/污腐/败了……她过得风生水起,却永远有自己留白隔绝的立场和空间。 陈云霄会为了考试熬夜看书、也会做小抄、给老师打电话卖萌求及格,会和我吵架、会牵着我的手逛街、会在满是人的电梯里蹲下来给我系鞋带捞裤腿、会和半路上约我炮的人挥拳头,甚至还会在情人节去黛乔的店里压榨开得最好看的玫瑰花,会给我写情书,会让我去学校晚会现场看他弹学了一个星期的吉他,听他唱一首令人心醉的小情歌。 Ken会找我聊天说话,告诉我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偶尔会提一提苏笑白什么什么的,有时候两人喝大了,他还会和我半真半假的约炮,有时候喝醉了,又会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哭。 我开始像上了年纪的人那样掉头发、开始有肚子、开始半夜突然醒来,我好像真的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似乎也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偶然还会上同志网站,会用通讯调戏年纪小的纯零,和陈云霄做/爱有时候也会分神,或者想象他是片里的某个男星。陈云霄发短信给我的时候我看看也未必会立刻回,偶尔他打电话过来,我可能正在星巴克和某个小零聊天,却从不419。有时候碰上有主的,人家那口子可能还会找我麻烦,我就只能让陈云霄过来摆平。 生活就是如此,4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断。这期间每年春节半夜,我都会接到一个陌生的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和那头的人沉默对峙,一直到睡着或者手机没电。我再没开口说过什么新年快乐,有些东西已经缝合上了,撕裂开只是徒增难受。那幅画一直静静躺在盒子里,我再不曾打开看过,不知道是没有勇气还是没有必要。 2001年,陈云霄20岁,大四。即将毕业之际,我还在想他要找什么方面的工作,他将一张写满法语的纸递给我,告诉我,他要出国了,时间是一年,秘密特训。 我没有丝毫惊讶地把纸扔给他,我知道的,这或许就是他当年和亚瑟家族谈拢的事情。 他早晚要走上复仇的道路。 我把头调开,看窗外飞起的柳絮,这个城市每到这个季节就是如此,柳絮满天飞。我把到嘴的那句“那我呢?”吞了下去。 我承诺过的——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过节期间更新会不稳定,主要是旅游可能没网什么的~~但每天都会码字,或者不更,或者一更就是几章都有可能,╭(╯3╰)╮ 48、 我问陈云霄,我说,那我呢。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他,不怒不恼,淡淡的。 陈云霄扶住我的肩膀,眸子望进我眼里,那么专注深情,就好像在说“我爱你”一样。 “我会回来的。” 我点点头,“好。”我无所谓的看着他,我相信陈云霄的话,他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几乎都做到了,他当然会回来,苏同远还在南京,他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陈云霄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嵌入肩膀里:“我真的会回来,相信我好么?等我好么?”陈云霄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很坚定,然而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却带着祈求的意思。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吐出一个字:“不!” 当年我答应陈时东,我会照顾你,像自己的亲人一般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刻。我做到了,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好,但至少他已经大学毕业,明白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未来的路。 陈云霄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全然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他依旧死死抓着我,眼神变为悲痛,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为什么? 我看着他,嘲讽地笑了笑,不知笑的到底是他还是我自己。我凑近他,低声道:“陈云霄,你爱我么?” 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为低微的询问,矮到尘埃里,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当一个男人问另个男人你爱不爱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输了。 陈云霄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我拦住他:“不用了。我就一句话,我和巴黎,你挑一个。你如果走,回来之后也不需要再找我了。”说完之后我再没看他。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住处,我打的去了机场,买了一张第二日飞南京的机票。 我在机场吸烟区抽了一个晚上的烟,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现在应该做什么。我应该挽留?还是祈求?我回忆了很多事情,从我最初遇见陈云霄开始,从他喊我大哥要我为他解围开始。我的记忆力似乎变得特别好,那么漫长的几年,我竟然记得诸多细节。 凌晨快登机的时候,我给戴乔打了电话,戴乔哽咽着,话都说不清楚,好半天我才分辨出来,她说的是——“哥已经走了。” 我掐了烟,换了登机牌。转头望了一眼b市凌晨尚且昏暗的天空,破晓的光划过黎明,从黑暗中冲出地平线。我突然想笑,又很想哭,脸上的表情估计吓到了机场的工作人员。 他问:“先生你还好么?” 我摇摇头,抚了抚额头,揉了揉眉心,我说没事,只是我儿子出国了。 他笑笑:“这是好事,孩子出国看看,见识大了再回来一样。”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又如何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一别今年,便不再是当年的人当年的风景。陈云霄走了,我养的狼崽子跑了飞了,他要我等他,可我为什么要等他? 我本来就只是个旅行者,只是个时间刷牌后任何人都不记得的残废品,我没有朋友亲人爱人,却一直奢望这些。我期盼的时候,我一直没有,等我拥有的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我从来没有真的拥有过。 登机前,我拔掉自己的卡扔进了垃圾桶。 四年前,为了周岩,南京的卡我一直留着每月都往里面充钱,希望某一天他突然打过来的时候,知道我还为他留着电话,他能有个盼头。而如今对陈云霄,我知道我根本不需要留。走的时候他不会打,离开的时候便再不会打。 我又何必。 陈云霄走的那天,我去了南京。 又去了一次仙林,我想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最好的结果,便是也在这里结束。 我买了几瓶啤酒,晃悠着边喝边走。我顺着建好的街边走,一条路一条路,但我知道,这一次不会有男孩儿大喊一句让我来解围了。就好像之前我也从不知道,我会遇到陈云霄。 那天我大概是醉了,据说我当时酒气冲天地在马路牙子上乱蹦乱喊,把警察喊过来了,最后进了警察局。 白夜赶来的时候我的酒已经醒了,他从警察局把我捞出来,略带鄙夷地看了看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哭么?借你!” 我摇了摇头,笑笑:“不用了。” 这大概就是男人与男人的感情,开始与结束,永远都是如此迅速干脆。 之后我在江浙沪这块做起了观景树生意,空间被我最大化的利用,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养了十七八个小员工,他们喊我张总,我喊他们小xx小xx小xx。 有白夜帮忙,生意做得也算顺风顺水,期间当然也出过一些岔子,有一回我给一个黑市弄了不少铁杉,结果最后被人坑了一把,不但本没收回来,还砸了不少钱解决后续麻烦。 洛嘉豪还在b市开他的烧鸡公,半点没有回南京的意思。他的小男友明明一米九,却整天在家做贤妻,被我和白夜狠狠鄙视了一把。 ken的蓝调依旧开得有模有样,我空的时候也会去,点一个小男孩儿,搂着喝酒。ken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再说,男人永远都是下半/身动物。 戴乔开始满世界乱飞,她成了真正的名媛,凭借一张俏丽的东方面孔登上了世界t台,穿上最具实力的设计师设计的衣服。她给我打电话,说爸你不知道外国人的**真的比亚洲人的大…… 我一口老血吐了冲出来,我说姑娘,你凭什么认定这件事情我不知道。 戴乔在那头笑得格外阴测,她说算了爸,这种事情不丢脸,不需要逞强的。 戴乔后来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一个比一个家世深厚。楚萧的背景我已经很忌惮了,然而那丫头之后的几个男朋友一个比一个让我心惊胆战。 我说姑娘,你爹你只是个种树的,咱们能低调一点么? 戴乔耸肩,爹你相信我,会去看那种t台秀的真的没有小老百姓,我现在除了你和酒店服务员,基本上接触不到小老百姓。 我瞬间萎了。 而一年后的夏天,ken电话通知我,周岩回来了。 我很奇怪周岩回来ken为什么知道,ken告诉我,周岩回来得并不低调。 他坐私人飞机从洛杉矶飞回南京,照片登上了晚报,整个南京城,都为这位高调的小帅哥疯狂了一把。 同时ken告诉我,周岩回来已经有三周了,这三周里,周岩每天都有上流名人的舞会酒宴,他说,周岩和周小小,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周老大原先没有儿子,一直把周小小当成手心里的宝,如今周岩回了周家,理所当然,便是周家的新权贵。 我听了手心冒汗:“什么时候的事?” ken摇头:“周岩出国后便和国内断了联系,等我有他消息的时候,周大山已经把他找回来了,不过据说他在国外吃了很多苦,”顿了顿:“手也废了。” “手?”周岩画画的手? ken叹息一口,“挺可惜的,他这两年好像没有联系你,你不知道也正常。手是不能画画了,但行动上没有问题。” 多年前我送周岩出国,我想他出国后凭着手上的本事,终究能成大气候,但我没想到,他的手出国后就废了,如果不能画画,这么多年,他在国外是怎么过的? 我不敢想象,和国内断了联系的周岩,在失去赖以生存的手艺之后,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没多久,公司的前台告诉我,一位周先生送来了请帖。 我从信奉里抽出深红色的镀金请帖,在末尾上,看到了两个熟悉的笔迹——“周岩。”以及一副素描。素描上的男人光着身体站在水龙头下冲水,素描后的背景几笔勾画,然而上面赤/裸的男人却用碳素笔一笔一笔精心勾勒,身型、眉眼、体态、哪怕是私密部位…… 一副素描看得我血压蹭蹭往上冒,我走回办公室落锁关门,将那副素面上上谢谢重新看了一遍,确定那是几日前我独自去体工管游泳时冲水的画面。 周岩回来找我,是我意料中的事情,然而我却并不清楚,如此一副挑逗意味明显的请帖,到底是什么意思。羞辱?报复?亦或者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给姑娘们跪地~~~~ 有姑娘问是不是he,可以确定最!终!肯!定!是! 49、 我不知道周岩要做什么,但我还是需要去见他。如今他是周家的大公子,南京的新权贵,我想见他比登天还难,除非他愿意见我。 白夜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周岩给我发了请帖,“我有点不放心,你最好防着周岩一点。” 我问他:“这话怎么讲?” 白夜顿了三秒:“之前和你合作过一次生意的陈大勇还记得么?” 我当时正躺在办公室漆皮沙发椅上晃腿,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秘书从门外敲门进来,把一份材料放我桌上,直直看着我整个人僵着摔了下去。 秘书拉我起来,我示意她回去工作,对电话那头的白夜道:“我记得,那人怎么了?” “前几天突然失踪了,我最近刚好有和他们公司的业务来往,他们公司最近都传疯了,说陈经理今天之前一个中午出公司大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公司,也没有回家,哪里都联系不到。” “所以你猜是周岩?”我不明白白夜为什么会有把陈大勇的失踪和周岩联系在一起,但白夜从来都是个有脑子又不会乱说话的人,他甚至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定有他的原因。 白夜:“只是猜测,毕竟他在国外做的一些事情,很难让人不这么想。” 我直觉白夜话里有话,他明明想和我说什么,但好像又不太愿意说。 我道:“你直接说吧,他在国外怎么了?” 白夜似乎在那边叹了口气,“周岩出国之后就和国内没了联系,我之前试过找他,后来楚默告诉我,这个男孩儿在被周家找到之前,曾经在亚瑟家的游轮上做过。” 做……过…… 白夜:“他做mb,最贵的那种。亚洲面孔,身体柔软,什么活儿都做,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头牌,名声在游轮上很大。之后周家找到他,我感觉,他现在变化很大。” “我明白了。”周岩的回国对我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涟漪,就好像当初我在蓝调突然找到他一样,我曾经千方百计想让他过普通人的日子,不要再靠卖/屁/股赚钱,但兜兜转转,好像许多事情都是我在徒劳。 周岩是这样,陈云霄也是这样。 可笑的是,周岩约我的地方依旧是蓝调,他对那个地方似乎有着某种很深的执念,他明明是从那里出来的,许多像他一样出来的男孩儿很多都不愿意再回去那个地方,但显然周岩不属于那个范畴。 在蓝调的停车场我出示了自己手里的黑卡,我说我可能需要一些特殊服务。 带路的保安领我上了四楼,在一间包间门口停下,为了开了门。 我走进去,在一间大的包间内,看到已经20岁的周岩穿着白衬衫西服裤,默默陷在沙发内品这红酒。他已不是14、15岁那时的摸样,他做了头发染成酒红色,清秀的脸颊已经长开,眉眼轮廓都有着成年人的成熟气息。他的钻石耳钉在华光下夺目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迷人而自信。他端着红酒,一手靠在沙发上,看着我的烟波中流转出一种我根本看不懂的情绪——我就好像他画的那幅素描。 我走进去,步伐轻松,但心情却并不如此,我没有靠近,只在包间正中央停住,居高临下看着他:“周岩。” 周岩笑得漫不经心,一头酒红的短发衬得人妖冶精致,他看着我:“很久不见了,张周。”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名字。 我点点头,装/逼地把手插/入口袋里:“你回国了。”我淡淡道,却是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如果他是学成回国来找我,我会说祝福的话,希望他往后的路都能一帆风顺,然而他在国外做了几年的mb,又以周少爷的身份回国,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岩的人生轨迹已经脱离了我的预想,我直觉我实在帮不了他什么。今天过后,我甚至认为我们都不需要再见面了。 周岩嗤笑了一下,调头不再看我,接着又转过视线,笑得无所谓地样子:“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外表神色哪怕是跟我说话的口气,都是那么淡然。我还以为,陈云霄出国会让你颓废一阵子,不过现在看来,对你来讲,谁离开都无所谓。” 周岩的口气阴阳怪气,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会拉住我求我别送他出国的清淡模样根本不是一个人。人真的是会变的,随着环境而便,五年之前我送周岩出国根本就是毁了他。我插在裤带子里的手握了握,心里一阵恼毁,但也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站在这里了。 我默默看了周岩一眼,转身就要出门。 刚挪动步子,周岩“哗”一下站起来,酒杯往我脚下一扔,阴沉着脸道:“你还当我是过去那个周岩么?想见就见,不想见就走人?”他刚说完,我就听到身后的门啪嗒一声被锁住了,而包间内的另外一扇门被打开,陈大勇手脚捆绑着被几个人扔了进来。 陈大勇侧躺在地上,看到是我,喊我:“张哥,张哥,求求你,你和周少爷说一下,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皱眉看着地上的陈大勇,又抬头看周岩,没想到真是周岩绑了陈大勇。原来周岩一直记得,记得他曾经受过的屈辱和隐忍。 我看着周岩:“你要做什么?” 周岩面上懒散的表情龟裂,那种阴测测的表情如同藤蔓一般爬上他的脸颊,他走过来,蹲□捡了一块破碎的玻璃片,贴着陈大勇的脸慢幽幽道:“做什么?不做什么,只不过回国后觉得有点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刚说完,他手腕一用力,手上的玻璃片便嵌入了陈大勇脸颊,血顺着轮廓流下,陈大勇叫得和杀猪一样。 陈大勇完全是活该,周岩记着旧仇找他报复,只能说他罪有应得。然而周岩没有偷偷做掉他,周岩把我喊过来,当着我的面做这些。我不清楚周岩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这种行为很变态。 周岩接着又把地上的碎玻璃片插在陈大勇身上脸上,甚至把那种细碎的玻璃渣子扔到他嘴里,让他嚼着咽下去。 陈大勇脸上都是血,嘴唇也嚼烂了,不停往外流血…… 我知道陈大勇是活该,但我看不下去了。我蹲下去,打掉周岩的手,钳着他的下巴:“周岩你到底要干嘛?”他在报复我,他根本不是在报复陈大勇。他想让我难受,他想让我恶心。 周岩冷哼:“没什么,只不过回国之后觉得太无聊了,找几个熟人追忆一下过去。” “过去?”我冷笑:“周岩你要和我追忆什么过去?是你哭我着求我上你的过去,还是你在国外游轮上做mb的过去?” 周岩愣了一下,接着抬脖子甩开我的手,笑得愈发冰冷:“没想到几年一过,变的人不光只有我。你现在这个神态这种阴冷,可真叫我心动。你看,我下面都硬了。” 周岩不知廉耻地说着就去解裤子,脱掉了外面的长裤,露出两条精瘦的长腿以及内裤包裹着的臀部。□真的硬着顶起个帐篷。 疯了,周岩真的疯了。他身上完全没有过去半点影子,整个人如同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挑战我的神经和底线。 “你是不是现在还想骂我不要脸?”周岩一边说着,躺回了沙发上,竟然对着我敞开大/腿/揉/捏/着/下/身,眯着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一手甚至伸到衬衫里搓/揉/着/胸/前。他歪着脖子勾唇看着我,眼神迷离,唇齿微敞,灵活的舌头一点点伸出来舔着嘴唇。“嗯……不要脸又怎么样?舒服不就行了……”他说着拉开自己的内/裤,肆无忌惮伸手进去拨弄。 视觉冲击太大,我完全被想到和周岩的重逢会是这个样子。浑身的血液不光往脸上流还往□流。男人真是可悲的动物。 周岩看着我,眼神往我□瞥了下,笑得愈发意味深长:“你看,你不是也硬了?男人都是贱的,就算心里不想要,身体也控制不住的。” 我站起来,看着周岩,跨过陈大勇,走到沙发边上弯腰,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摸了摸周岩的脸。周岩玩真的,没有装,他满脸的情/欲,眯着眼睛喘息不定,牙齿咬着下唇,脖子通红。我的手顺着周岩的脸往下,在脖子上徘徊,然后一颗颗解开周岩身上的纽扣,手掌攀上他的小腹,一点点徘徊。 周岩呻/吟一声,张了张口:“给……我……” 我凑近周岩,呼吸抵着呼吸,这种场景对男人来说太刺激,根本不是什么香/艳钢管舞和gv可以比拟的,是个男人也抵挡不住。白夜说的对,周岩这种条件,他不做头牌,谁做头牌。 我一手依旧撑着沙发,徘徊在周岩小腹上的手往下,握住了周岩包裹着□的手,上下来回的动,周岩张着口,呻/吟都憋在喉咙里,我看着他,看他仰起脖子自顾挺动,看他憋红的满脸情/欲。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陈云霄,那个哪怕在床上都霸道绝对的养子。 我的手加快了速度,周岩便靠在沙发上,最后挺动的冲刺中,他空着一手突然搂住我的脖子便要吻上来,被我迅速让开。 我松开手,转身舀过玻璃台上的湿巾擦手,睥睨着沙发上喘息地周岩。 我早已没了**,就好像看着周岩,没了任何希望一样。 “你就配做个mb,当年苏笑白和陈云霄点你,真是点得一点都没错!!”我没再看他,转身往包间门口走,锁一下子打开,刚刚领路的警卫守在门口。 我扔了一卷钱给他,看也没看门口周岩带过来的人一眼,跟着警卫离开了四楼。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从那年周岩突然抱住我吻我求我开始。 那大概是个香艳的梦,梦里我吻着周岩,亲他的耳朵、脖子,吻他胸口的肉粒和肚脐,喘息交织在一起,我把周岩翻过身,挺进后冲刺,在他的浪/叫和呻/吟里侧头恶狠狠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那人有我熟悉的气息和身型,他于黑暗中走出来,肩上还染着深夜的寒霜。他的眉眼俊逸,都是我曾经最爱的,我吻过一遍又一遍的,他默然看着我和周岩,表情渐渐染上痛苦。 我冷笑着将周岩翻了个身,让他正对着我,周岩的双腿绕在我腰上,似乎没有发现门口的人,声音喊得一声比一声大。 我在周岩身体里律动,抬眸看着门口的人,俯身却在周岩耳边道:“宝贝儿,我爱你。” 门口那人手里的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一块翠鸀色在地上轻轻弹了两下,最后滚到床边。 是那块玉,陈云霄当年给我的那块玉。 陈云霄的脸突然变成了2022年的那张饱经世俗风霜的面孔,他穿着囚服看着我,慢慢吐出几个字:“也许我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 梦在那一刻突然就醒了。 我大口大口喘气,身下肿胀着难受,满身是汗。房间里静悄悄的,地灯的光温和柔软。 我颓败地躺会床上,手下意识的往身/下摸去,满脑子都是陈云霄。这大概是长久以来我对陈云霄压抑的欲/望和情绪,今天被周岩勾了出来。从那里梦里我才知道,我是如此恨陈云霄。 陈云霄离开的时候我什么伤心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恨他,真是恨透了。他将我一颗真心捏在手心里,我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他却已经飞去了巴黎。 梦里我蹂/躏着周岩,看着的却是陈云霄。 我舀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我想纾解出来,憋着难受,翻了身在被子上揉蹭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着却是周岩。周岩躺在沙发上醉眼迷离地看着我,敞开的衬衫和大腿,白皙的胸膛和通红的脖子…… 男人对能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猎物有一种执着,性/幻想对象永远是**的终/点和起/点。 我突然就有点后悔,今天怎么没有上了周岩。 反正,他只不过一个mb。 我大概有点欲求不满,早上上班的时候,秘书给我端了好几杯咖啡,昨晚没怎么睡好。 秘书给我说了下最近的事务,还通知我戴乔今天回国,让我去接机。 白夜早早给我打了电话,我在这话这头打哈欠,他问我怎么样,我脑子一段路回了句:“没上。” 白夜那头估计揣摩我这句“没上”揣摩了挺久:“他勾引你?” 我喝了口咖啡:“差不多吧。” 白夜:“所以你刚刚那两个字很无所谓是么?” 我:“你也说了,他现在就是个mb。” 白夜的声音听上去冷了三分:“他现在是周家的少爷!是你没搞清楚状况,他现在就算要卸你两条胳膊,南京城也没人敢哼一声!!张周……”白夜顿了下:“陈云霄离开,你很失望对么?” 我捏了捏眉心,错手打翻了咖啡:“不要和我提这个人。” 白夜也没再说什么:“洛嘉豪快回南京了,你最近低调点,周岩昨天晚上把陈大勇剁了。” 我想了想陈大勇昨天躺在地上的哆嗦样,“我知道了。” 半响,白夜又道:“陈云霄会回来的。” 我嗤了一口:“和我没关系。” 下午我去机场接戴乔,她一身花里胡哨的定制时装走出来,戴了个大草帽,风骚了一路。 我接过她手里的包,“姑娘,裙子太短了。” 戴乔捂着嘴巴惊叹了一句:“我忘记穿内衣了!” 我:“……” 戴乔笑呵呵过来挽着我:“开玩笑的拉,爹地你今天好帅啊,但是眼睛下头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我没睬她,恨不能叼着她扔回车上。 上车后,刚系好安全带,戴乔从后面趴着凑过来,后视镜里看着我,眼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爸,我前两天看到我哥了!” 我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拉开手刹发动车子,戴乔在后面咕哝了一句:“哥他在医院,受伤了。” 50、接下来的几天,前台不停收到香水百合,几乎每天一束,整个办公室里都是百合的香味。我让前台全部拒收,或者收了直接扔掉。 这么过了几天,花店依旧每天送花过来,把我送的头都大了。刚好一日戴乔来公司转悠,看到前台正舀了百合往外丢就拦住,然后把话捧进了我办公室。 我一看到那捧百合就想到那天周岩叉腿在我面前自摸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扔掉扔掉,带进来做什么?” 戴乔很无所谓地笑笑,然后把花插到了门口一个空着的花瓶里:“干嘛不收呢?师兄既然送,你就收着。他不就是故意恶心给你看的?” 我看着戴乔,戴乔插好花,抬眸回视我,笑容中是她惯有的自信以及如今的雍容:“周岩的事情我听楚萧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爸,人活着路是自己挑的,没人逼他,不是你的错。” 我点点头,没想到她还和楚萧有联系。 “周岩现在的身份南京这块都忌惮着,我们斗不过,总可以躲过的。再说,周小小就要回国了,他要嚣张也得看看他那个姐姐乐意不乐意。” “你话里有话,提什么周小小?有话直说吧。” 戴乔跨着包,墨镜就挂在胸前,她默默看着我,走到办公桌前,撑着手臂微微弯腰:“爸,去看看哥哥吧,哥现在很不好。” 我回视着戴乔:“我知道你很聪明,知道很多事情,但陈云霄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当初是他执意要出国的。” 戴乔:“你知道他不会放弃报仇的。” 我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让他选择,我直接让他走了,你看我拦他了么?” 戴乔直起身,似乎不想再劝:“亚瑟家送他去了缅甸边境,运送一批毒品的时候出了差错,哥中了六枪,现在还在icu没醒,我去看过。”说完便转身出门。 缅甸、毒品、中枪、还没醒,就像戴乔说的,路是各人自己选的,不是我当初逼他的。 我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将那束花舀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戴乔和我联系了亚瑟家族的人,连夜直升飞机赶往法国。这不是我这辈子做直升飞机,却是唯一一次让我觉得也许飞着飞着,这架直升飞机就会坠毁的一次。 戴乔没有和我一起去,上飞机之前,戴乔问我,她说爸你为什么要去见哥?她看着我,肆虐的风刮起她额前的长发,她一手按着头发,一手抓着我的手臂。 我没回答,拍了拍她的脸,转身要上飞机。戴乔拉住我,带着哭腔说,爸你到底去做什么? 我道:“帮陈云霄一把。”说完我便上了飞机。 飞往法国的途中,我看着窗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现在飞机坠毁又或者我跳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会死?或者恢复我旅行者的身份?那我又会在哪里醒来?96年的南京?还是01年?04年?又或者2022年?我还会遇到陈云霄么?我的一生明明曾经很长,而如今,这样漫长的生命却在这几年以缓慢的速度前行,我没有再穿越过,周围的人都记得我,我甚至有女儿,还曾经有爱人。 “你在想什么?”座位旁一直蒙着头睡觉,不曾醒来的男人如今终于醒来。 我很早之前就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但我一直记得他的声音。 枪口抵上太阳穴的时候,我嘲讽地转头冲他笑了笑:“苏笑白,怎么受伤了要死的是陈云霄,不是你?” 苏笑白和陈云霄一起出国的,以秘密训练的方式躲在法国,如今陈云霄受伤躺在医院,他却出现在这里,可想而知是暗中偷偷安排的。 苏笑白握着枪,和多年前见到我时流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不削不甘甚至是厌恶。就像他此刻握着枪,恨不能我去死一般:“为什么要见他?” “刚刚我和戴乔说的你没听到么?”我把他的枪口转走,一个自打上了飞机就无数遍想过要不要跳下去的人,不会畏惧那个东西:“我去帮陈云霄一把。” “你只会害他!你一直在拖累他!你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陈云霄早就成功了!” 我又笑了下,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这次你要相信我,我去帮他一把,让他好好报仇。” 我麻木的等待时间流过,这曾是我最擅长的事情。飞机抵达巴黎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了。 苏笑白安排的车来接我们时,他接了一通电话,转头告诉我:“陈云霄醒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本来我想他没有醒,我便一直等他,等到他死然后结束这一切,又或者等他醒来,帮他一把让他去报仇。如今他醒了,也缩短了我的时间。 车子在陌生的过渡陌生的街道上奔驰,抵达医院时已是中午。 苏笑白没有上楼,只靠着车子点了根烟,在氤氲缭绕中看我,说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如果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相信我,不管张戴乔背景多深厚,你都不会活着离开巴黎。” 我点头下车,也提醒他:“不管我能不能活着离开巴黎,你也记着,你改过旅行者的命,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跟着护工进了医院,在进病房前换上了隔离服,走进去时,我看到陈云霄空洞着双眼躺在病床上,对开门的声音置之不理,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会进来什么人一样。 护工把我领进去边关门离开了,我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白色的满是医疗器械的病房,心里都是哀默。 我到病床边上,陈云霄眼神才投射过来,看到我的瞬间,整个人呆愣住。他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 我笑了笑:“是我。” 陈云霄呼吸一窒,挣扎着就要起身:“你……你怎么……” 我拉着他,将他按在床上,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仪器开始嘀嘀嘀响。我寻着声音望过去,陈云霄却干脆拔了身上的东西。 “哥……哥……”我和陈云霄只是一年没见,他的样貌我却变得有点不认识了,头发剃成了板寸,脸上的皮肤也黑了,甚至额头上有两块明显的疤痕,嘴唇确实苍白的。 他挣扎着抓住我的手,“你怎么来了?”他眼里满是诧异和涌动的波涛,似乎想将我望进眼里。 “戴乔让楚萧安排的,她们还有联系,她说你受了伤,我就来了。”我握着他的手,尽量不让他乱动。 “哥……”陈云霄哽咽了一下,嗓子都是哑的:“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恨我好么?别恨我。” 我伏□,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不恨你,真的。” 陈云霄喘着气,眼睛红了,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也回视他,半响,他道:“哥,等我报完仇好么?等我报完仇,我就去找你,我答应过你的,我不管黑道的事情,那些我都不要。” 我点点头,拍拍他的脸:“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那天我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陈云霄一直看着我,似乎在确定一些什么。我看他:“好好养伤,我们之后可能见不到,报完仇来找我,我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等你。” 我低头吻陈云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滴在他脸上。这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没有深入没有情/欲。陈云霄眼泪也落下来,看着我:“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总是让你等我,让你退步、付出。” 陈云霄的精神不太好,没说几句慢慢就睡着了。他睡着之后我又待了一会儿,我想我今天的神态大概有些不太对劲,陈云霄一直看着我,一刻不停盯着。 他甚至对我说,对不起。 当天我便离开了医院,苏笑白一直在楼下等着。 “好了,往后他应该可以专心报仇了。” “你确定?” “我确定,报完仇之前,他甚至不会再找我,或许他还会加快报仇的速度,把原来三年的计划缩减一下。” “你说得可真有自信!”苏笑白嘲讽得看着我。 我直视他:“当然,因为陈云霄爱我,他不爱你。” 苏笑白脸上的嘲讽冰冻住。 说陈云霄爱我,是我太自信了么?当然不是。在和陈云霄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我从未像如今这般确定过,陈云霄爱我。整整一年时间,我都在恨他,恨他的时候一刻不停地回想我和他在一起的六年。 想我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我们在下关那个小出租屋里滚床单打闹耍赖,想在b市,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以前我总怀疑陈云霄对我的感情,然而现在,不用他来对我说“我爱你”,我就能确定,他确实爱我,确实一次次挣扎在报仇和我之间。 在下关出租屋楼下,他将周小小堵在楼下,最后被我撞破,那大概是第一次,他放弃利用周小小来报仇。往后的无数次机会,苏笑白、戴乔、甚至是洛嘉豪,哪个不是他可以报仇的筹码?他明明有许多机会,但他都放弃了,他一拖就拖了六年。他错过了密训的最佳年龄,他今年已经21了。他父亲死了六年,一个一直想报仇的人,却至今都没有成功。 直升飞机再次升空,朝着来时的位置方向飞去。 苏笑白一直跟着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将我送回来,我自然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他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一直到下飞机,在停机坪看到白夜和ken,我都很不确定苏笑白的目的。 白夜冲我招手,我最后又看了苏笑白一眼,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白夜和ken却都没有看着我,齐齐往我身后望着,一直到我走到他们面前,ken才像吐了口气一般放松,将我推进了车。 我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来了?” 白夜上车,一巴掌拍在我后背上:“苏笑白这次竟然能让你活着回来。” “什么” ken一边开车一边半开着车窗抽烟,烟味在车内淡淡散开,风却一个尽地往里灌。白夜道:“你问他。”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ken,ken也回视我,眼睛却有点红:“我经历过无数次,苏笑白把你的尸体从飞机上扔下来。” 车内一时沉默,这是ken曾经一次次经历过的场景,一次又一次。 “你做了不同的选择……”ken道。 “你说过你离开之前杀了一个人。”我却无意间想起我和ken曾经的对话,“是谁?” 白夜和ken同时沉默,ken抽了口烟:“为什么现在问这个问题。” 他的情绪不太对,ken从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别说眼红,哪怕是大笑都从来不会。“因为我想知道。” “苏笑白,我杀了苏笑白。时间点就在刚才。” 我坐在后排,双手捂着脸,“为什么?你为了我杀苏笑白?” ken淡笑了下:“你今天的为什么太多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么ken,你的时间点,你穿越这么多次,经历了无数次的那一个个时间断层,都有谁?又是为了谁,你无数次经历这些? 这些我都没问,他说得对,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你呢?这次做了什么选择?”ken问道。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抬眼,窗外是飞速掠过的风景,如同这一年来,我和陈云霄的过去在我脑中一次次不停的闪过,我不知道ken经历的过往中,那个我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我只知道,这一次,我默认了陈云霄的复仇,甚至帮他往复仇的道路上推了一把。 一直以来,我都不希望陈云霄复仇,因为他的未来总是和我绑在一起,我希望他能避免未来的命运,希望他一生平安,永远和我在一起。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抚着左手拇指,上面原先变淡的图腾,经历五年的时间,已然完全消失。 如果我随时会离开,何不放手放过他,让他去复仇,完成多年的夙愿。 就像戴乔说的,命是个人的,路是自己选的。这条路,便是我如今该选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说,我的上一章节有具体的性器官描写,去他妹子的,肿胀的可以是萝卜好么?自摸的可以是麻将好么! 这一章算10号的吧,不知10号有没有时间码字。 狗血要来了……挺住! 51、我没跟任何人说我手上的图腾消失了,我买了个戒指,夫子庙淘来的扳指,老大一个,三块钱。 戴乔看了我手上的扳指又开始嘲笑我的暴发户行径,直说我要是戴个黄金的,能更加凸显我的暴发户水平。 回来之后,好像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我每天上班、谈合同、开会,跟项目,自从我回来之后,周岩就再没有送过花,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好像戴乔说的,周小小回国了,他想折腾也得看看他这个姐姐的脸色。 ken时常来找我,有时候在我办公室坐一个下午,有时候跟着我去谈生意,甚至有时候跟着我回家蹭饭。戴乔表示对于家里多一副碗筷毫无压力,我看着ken表示压力太大。 我问ken:“你现在很闲?蓝调不管么?善诗国际摆着完的么?你不是执行总裁?” ken自顾用我办公室的茶盘煮茶喝,抬眸看了我一眼:“我就是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干些什么。” “你之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些?”我疑道。 “没有,”他摇头:“从来没有,之前我都在不停重复我过去经历过的,就好像是泡茶,泡一杯大红袍,泡了无数次,工序手艺哪怕都水温我都一清二楚,但现在你突然给我几包胎菊,让我随便泡着喝,我就完全不会了。” 我直觉ken是在等待什么结果,就好像他经历之前的那些,每过一天便等待一天,直到他要从这个时空断层离开。然而现在他没有离开,却还下意识的在等,就好像知道自己迟早要走,于是就什么都懒得做,故意等那个结果。 “你总得打发点时间吧?做点有意义?” ken抿了口茶,淡淡看着我,“我觉得现在就挺有意义。” 南京这座古城如同卧睡的龙,沉寂了多年,不曾再有过大风大浪。古城墙在赶着修葺,城市在不知不觉中快速建设发展,然而就是这一年,西窖口栽了一个大跟头。 新世纪的那几年,城市发展尤为迅猛,酒吧舞厅是圈钱及快的地方,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多的毒品、暗装交易以及从缅甸印度周边走私过来的翡翠玛瑙原石。 洛嘉豪的背景深厚,但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几乎不碰国内的任何生意。原因很简单,怕他家里人没办法把他捞回去。那几年国内出过好几批大案子,涉案人员最后统统枪毙,即便逃出了国外,最后也身首异处。 我和洛嘉豪、白夜、ken在那段时间也随着大潮流,频繁出入各种酒吧舞厅,喝醉完了醉生梦死。 那个时候是圈钱的最黄金阶段,世纪年刚过,国门打开,各种出口进口生意让很多人赚得荷包满满。我在那几年的观景树木生意也做得尤为好,特别是当时国外出国的几批罕见树种,让我银行卡上的数字多加了好几个零。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西窖口栽了大跟头,南京城内原本根深盘稳地黑势力,一夜之间倒台,无数马仔黑路被抓。甚至官方也以毫不低调的方式对外报道这起打黑事件。 曾经红及一时的酒吧一条街,最后挨个搜出了无数白粉、地下钱庄,几乎全部被查封。 那个时候,普通小老百姓还在想着赚钱养家送孩子上大学出国,然而我们那一路人,都感觉到事情朝着一个不一般的方向发展着。那股势力来得太过突然,仅仅半年时间,便将南京城里原有的权势平衡打破。 我断掉了出口的那批生意,陪了好几百万,公司里的员工都莫名其妙,戴乔和白夜都认为我没有必要。然而我没办法告诉他们,这只是直觉,好像有些事情迟早会发生,我便只能在最开始做准备。 没多久,白夜和ken同时被抓。 在除夕夜的晚上,警察带着镣铐敲开我家的大门,简单严肃的叙述需要他们配合调查,便将两人一同带走。 04年初的那个年夜,谁都没有睡好。 我在辗转反侧之后,去保险柜里舀了白夜之前交给我的一个优盘,打开电脑后发现那些全部都是图纸,一页一页的cad,我看不懂,戴乔在一旁冷声道:“西郊口最大钱庄的图纸,还有善诗国际大楼的,没想到都是白夜经手的。” 我一向知道白夜是个工作狂,但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和黑路有点联系。 我点了根,默默关了那些我看不懂的图纸。然后一个个点卡开那些文件夹,有很多外文材料,甚至有很多合同的扫描件,我草草看过去,发现竟然有很多是善诗国际的合同,而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在帮黑路洗钱。 善诗国际在帮黑路洗钱,或者说,ken在洗钱。 这个认识让我更加沉默,我在屏幕前一口一口抽烟,想不明白ken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明明是个旅行者,对于一个时间断层里发生的事情只要冷眼旁观就好,可他竟然在洗钱?一个生命永无止境不停来回穿越几个时空的男人,他洗钱?当然不可能,除非他在做一些事情,就好像每次经历一个相同的过往,他都试图在打破规律一样。 我把u盘外壳拆掉,塞进了我钥匙扣的一个海绵挂件里。白夜当时把u盘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说让我保管,现在看来,那真是个要命的东西,也是个保命的东西。 白夜和ken被带走的几天,我照旧该干嘛干嘛,不敢有任何懈怠也不敢去打听他们的消息,就害怕被人盯上。我和白夜、ken走得那么近,他们都被抓了,警察那里没有怀疑我肯定是假的。但又或者他们其实早怀疑了,甚至暗中调查过我,但最后发现我公司账目以及各种业务都是合法的,所以才没被抓? 而更加让人郁闷的是,ken和白夜被抓的当夜我给洛嘉豪打电话,打了很久才打通,而接电话的竟然是他的混血老公,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和我讲洛家派了人来抓他们两个,除夕夜一同被绑上了飞机。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如果有事,也只能等他们回洛家之后再搞清楚状况。 南京城的冬日潮湿而寒冷,白天的时候这个城市看上去蓬勃向上朝气逼人,然而谁都不知道到了夜晚,又有多少人要遭殃,下一个或许就是我。 年一过,公司里的员工都跑来上班,我给他们每人包了一个三千块的红包,乐得他们嘴都咧开了,前台恨不能抱着我给我一个kiss。但也就只有我明白,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能给他们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年后很快便有了第一笔生意,是去年钢筋公司的一个大学生,学的市场营销,跑业务嘴巴特别勤快,人也好学。但当他领着谈业务的人亲自敲开我办公室门的时候,我就知道继ken和白夜之后,我要到倒霉了。 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眉眼是我并不陌生的,只是气质却显得非同一般,隐忍中的霸气,看人的眼神直接而冷漠,但他看着你,你就觉得你没办法撒谎,他好像就能看到你心里一样。 他从门外进来,径直朝我走过来,伸出右手,表情冷淡:“张先生。” 我挂上职业笑容,也站起来,“你好。” 他直直看着我,眼神如同鹰爪一般锋利而震慑:“在下姓苏,苏笑深。” 我又笑笑:“幸会。” 苏笑深,苏笑白,我心里默默为自己哀叹,知道自己大概真要倒霉了。 苏笑深亲自过来和我谈了一笔生意,他家在南山有一块地皮,如今打算重新规划使用,园艺树木观景方面想让我来做。除去观景树本身可以赚的钱,我另外可以在园艺方面抽百分之三十。这么大的项目和油水,是个老板就不会放弃,前提是没人在暗处使坏。 苏笑深和我谈完后抽了根烟,期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我,似乎在等我思考回复。 我想了两分钟,大脑里一片空白,最后转头问他:“其实在园艺规划方面,你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如果给我做,未必会让你们满意。” 苏笑深掐了烟,吐出一口烟圈,面无表情的直视我,回答得更加直白:“只是一块观景,做不好大不了扒了重来。如果是盘口的生意,做不好,扒了就直接被取代了。” 我点头:“所以呢,你们找上我,盘口就没事了?” 苏笑深突然笑了笑,他冷漠的脸上挂上这个表情,可真让人慎得慌:“你理解错了。是你没事,苏同远的盘口,差不多就快废了!”苏笑深说完这句话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扔在桌上,“我也不逼你,你可以自己选,我听笑白说,你在法国的时候同意陈云霄报仇了,所以我就想,既然你都默认了,干嘛不再帮他一把?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现在我明白了:“苏同远可真够倒霉的,养的儿子一个一个巴不得他早点死。” 苏笑深:“那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选择帮还是不帮就行了。” 我跟着苏笑深行走在南山私宅的一片树林里,这里就是苏家想要构建的观景区,举目望去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和荒草地。 “不用紧张,他很好相处,见过之后你就知道,他基本能颠覆你心目中对于黑道老大的印象。” 我没出声,继续跟着苏笑深往前走。 这是我答应苏笑深之后的第二周,而如今我做的事情,大概也是我能为陈云霄做的最后一点事情。 西窖口倒了半壁江山,陈云霄借助亚瑟的势力归巢早已潜伏南京,苏同远目前还并不把陈云霄放在眼里,然而作为黑势力的老大,他自然是深谋远虑,做什么都要比别人多考虑一步——而他多考虑的那一步就是我,陈云霄曾经的养父。 只是据说这个养父和陈云霄已经翻脸,两年都没有了联系。 苏同远未必把我放在眼里,但在我身上放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也许某一天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52、 苏笑深说的没错,苏同远打破了我对黑道老大的印象。 苏同远高高瘦瘦,见面那天穿着银灰色西装,他的五官和苏笑白、苏笑深有四分相像,然而气质却全然不同。苏同远眉眼的气质非常平和,我远远看着他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侧着身和什么人说话,转头看向我这里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眼角全然是一派柔和与亲近。 没有倨傲与淡漠、疏离,甚至也感受不到任何压迫感,看着他你就好像在看一个普通人,第一眼见,我甚至以为他是个老师、大学教授之类。 苏笑深带我走过去之后默默站在一边,苏同远也没有看他,兀自走过来和我握手:“你好,张先生。” 我伸手:“苏先生,你可以叫我张周。” 苏同远点了点头,眉目间没有任何探究的意味,似乎我只是一位很久未见的朋友,和我打招呼的方式十分亲切。 要不是距离苏同远身后20米站着数十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我可能真会觉得苏笑深在和我开玩笑。 苏同远亲自带着我在山区绕了一圈,我没想到苏同远的这块地如此大,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感觉,这次我大概能赚不少。” 苏同远笑道:“当然,如果不赚钱,那还叫什么生意。” 我侧头看苏同远,看他眉目间一派轻松淡然的样子,问道:“苏先生心里有没有什么大概的轮廓?想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子?” 苏同远遥望着远处,眼神柔和,似乎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有,回头我会让人把材料给你,你看着弄,不清楚的可以来问我。” 我点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苏同远是普通的客户,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相谈甚欢,即便他不善言辞,我也能找点话题。然而他是苏同远,一个手染了多少人命的黑道老大。 苏同远回头看我,笑得温和:“你很怕我。” 他的笑不是假笑,也没有任何让我难受的感觉:“没有,只是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苏同远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放在身侧,慢悠悠往前走:“其实不需要的,你是小云的养父,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你把他养了这么多年。” 他喊陈云霄小云,他甚至说他感激我。光从内容上来说,我应该分外警惕,然而对着面前的苏同远,我却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出自真心,完全没有任何虚假。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情不自禁地就想相信他,应该相信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我没啃声。 接下去苏同远带我晃了一整圈,走得我脚板都开始抽搐了。 “明天我会把一些具体的要求给你,”最后苏同远终于转身看着我淡笑道:“所以,一起吃晚饭。” “……”我真不知该说点什么,这样子的苏同远,让我觉得特别不正常。我另可他像如今的周岩那样恶狠狠看着我,或者是苏笑深那种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淡漠,甚至是苏笑白表露无疑的厌恶。 但他那样看着我,任是谁都没办法拒绝。然后我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立场,就好像苏笑声说的,苏同远把我当成了一颗棋子,所以才会多看我一眼。 既然只是一颗棋子,那我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点头:“好。” 苏笑深在我和苏同远乱晃悠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心道自己要怎么下山回去。 苏同远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天很晚了,他应该去了盘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我假兮兮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同远笑着,眉眼里都是舒心:“没关系,反正他也要下山回家是吧?” 然后,我就上了苏同远指给我的车,再然后……苏同远也上了车。 我看着苏同远跨坐进来的时候脑子轰了一下,我僵硬着背侧头看他一派淡然地坐进来:“我们顺路?” 苏同远:“不顺路,但是我也要下山,山里没住的地方。”说着指了指前头:“他是我的私人司机。” 我内流满面地想自己真是上贼船了。 苏同远为人真的很亲切,一点没有架子甚至没有气场,他一路上都在找话和我聊,从我这次接的观景树木的种类,到园艺风景应该如何设计,再到最近西郊口势力的突然瓦解,甚至是官方突然明确的□态度……苏同远侃侃而谈,就好像他旁边坐着的是他很久未见的老朋友,而不是仇人的养父。 “所以最近各方面势力都在收手,缅甸印度那边损失巨大,有一些甚至是官方的生意,政/治上也有各种压力,如果不是这次金陵城新旧政/权交蘀,估计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在一旁听着。 苏同远突然转头问我:“你有两个朋友被抓了是么?” 我愕然,苏同远道:“白夜和雍莫言应该不久就能出来了。他们背后不是一般的势力,官方不敢乱动他们。就像他们口头上表述的,仅仅是配合调查。” 苏同远知道白夜,甚至知道ken。 我:“你知道白夜和ken?” 苏同远:“当然,白夜的图纸在金陵城很出名,无论是白道黑道,都喜欢找他画图纸。你知道有时候有些房子的设计必须要很特别,白夜在这方面很舀手。” 我后背听出一层冷汗,从来不知道白夜做的是这种买卖,难怪他总是没日没夜的图纸,就好像他们设计所从来不放假似的。 “至于ken,雍莫言,”苏同远这次却长久的停顿了一下:“善诗国际,笑白有股份在里面,善诗也帮黑道洗钱,而且他的手段很独到,洗钱的手法不像是国内的。” 苏笑白手里有善诗国际的股份,苏同远连这个都知道?我看着苏同远,终于明白我的感觉仅仅只是感觉,他的气质和态度与他的身份没有半点瓜葛。他会对你温柔地笑,不代表他不会舀着枪指着你的太阳穴。 “很奇怪我知道这个是么?” “不。”我转回头,不再看他,“你是苏笑白的父亲,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知道这个很正常。” “嗯,他和陈云霄在一起,我也知道。” “……”这次我又愕然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笑白从小就被阿东接过去养,和我比起来,笑白更加承认阿东是他的父亲,他想和小云一起报仇,我也能理解。” 车子早已驶离了南山,甚至快要到我住的小区。 我心里却已经消化不了苏同远的态度。 他的态度太奇怪了。他明明和陈时东是仇人,也是他将陈时东挤出了南京的黑势力,害他最后重伤感染而死。但他提到陈时东的态度却很奇怪。他喊他阿东,知道自己的儿子和陈云霄在一起,甚至能理解自己的儿子想要帮陈云霄报仇。 如今黑道正在被血洗,陈云霄卷土归来蓄势待发,他却说他能理解自己儿子帮着陈云霄报仇? 这个男人要么就是变态,要是就是内心已经强大到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我无话可讲,只想赶紧下车,苏同远和苏笑白、陈云霄甚至陈时东太不一样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车子终于抵达我住的小区,我下车,低头冲车里人道:“谢谢,再见。” 苏同远淡笑着点头:“明天见。” 我关上车门,朝着小区里走,门卫看见我和我打了个招呼,示意苏同远的车转头。 小区里的灯光很昏暗,不知道物业怎么想的,好好的照明灯不用,用那种散着黄光一眼望过去满眼都是迷离橙色的灯泡。 我眯着眼睛往前走,在花坛拐角撞见个人。 周岩双手插在口袋里,冷着眼睛看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憷。 我实在不想见到他,周岩却道:“谈生意谈到苏同远那里,你本事可真高!” 我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跨步想绕开他,周岩却来拉我:“我欠你什么了?你躲我干嘛?” 我侧头看他:“没躲你,只是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 为什么?“是谁大晚上把我喊到蓝调恶心我?又是谁把香水百合一捧捧往我公司送?” 周岩的脸色在灯光下泛着惨白,“我想见你。” 我转身,正面对着他,手指头在他肩膀上戳了戳,如今他已不是15岁瘦弱单薄的少年,虽然依旧很瘦,然而个子却长得和我一般高,“周岩,你要见我,随便约在哪里都可以,你把陈大勇绑在蓝调当着我的面折腾,然?p> 蟮弊盼业拿孀?慰,你现在又跑到我面前讽刺我和苏同远做生意。你要是我,你觉得我乐意见你么?” 周岩站着,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我,“我只是想见你,我在国外待了五年,每天都在想你。” 我皱眉:“周岩你没必要用这种话恶心我,你和我心里都清楚,五年一过,你也不是当初那个周岩了。” 周岩抬臂突然抓住我的手:“陈云霄出国不要你了么?” 周岩的话无疑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这两年从来没有哪个人这么和我评价过陈云霄的离开,如今周岩一句直白的话,真是刺得满目苍夷。 可周岩接下来的话,却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往我心里扎,直扎得我心都快被搅烂了。 周岩说那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面色死白,眼睛却瞪得红通通的:“他现在不要你了是么?利用完抛弃了是么?他当初送我上游轮折磨我的时候怎么说的?”周岩死死抓着我的胳膊,眼神却从我脸上错开,空洞地睁大着双眼茫然看着四周,眼泪一颗颗如豆子般往下落。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明明说过没我什么事了,他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他说他会好好照顾你的……现在他不要你了,那我在游轮上的三年多算什么?算什么?”周岩好像没听到我的话,喃喃自语,慢慢松开我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脑海不停跳跃地都是刚刚周岩的话“他当初送我上游轮折磨我”“折磨我”,是陈云霄把周岩弄上了亚瑟家的游轮?是陈云霄害得周岩重新去过当初在蓝调的生活? 不可能?怎么会是陈云霄?他那会儿明明在上大学,还没有毕业,怎么会是陈云霄。 周岩瘫坐在地上,我蹲下去,扶着周岩的肩膀:“周岩!周岩你看着我,你说是谁送你去亚瑟游轮的?是谁?” 周岩坐在地上,空洞回视我不说话,半响眼神里才露出了一点清明,“哈哈,哈……是陈云霄,你没想到是么?是陈云霄。他舀着你从我那里舀走的画,问我那张画是什么意思。我说你对我有动心,你其实有喜欢我,他就废了我的手,把我送上了亚瑟家的游轮,让我被千人/操万人上!让我去卖屁/股!哈哈……”周岩说着说着,大颗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我手背上,低落在石砖上。 老有人说,爱一个人就该爱他的全部,他的所有,缺点,优点,好的,坏的,他丑恶如同魔鬼的阴暗面,他善良仁慈的可爱面…… 然而我又如何爱这样的陈云霄?该怎么爱他? 这么多年,好像一遍又一遍,我在不停质疑陈云霄的感情,却又一次次相信他爱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对陈云霄来说我没那么重要,却又不停反驳自己,让自己坚定的相信下去。 我知道过去的陈云霄不是普通的孩子,也明白未来的他不是平凡的男人,但我却从来不知道,我爱的人会是这样。 这天晚上,我脑海中一刻不停的想象着陈云霄是如何对周岩说出那些话,周岩又是如何在游轮上度过的那三年。我精疲力竭,终于知道,改变旅行者宿命的人不得好死,被改了宿命的旅行者,也不能好活…… 作者有话要说:果断第三人称会虐,幸好第一人称,49章要被锁了,内流…… 53、 我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过去和陈云霄在一起的一幕幕不停在脑子里闪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回忆,还是在做梦。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只感觉整个人脱力一般毫无生机,眼泡肿肿的黑眼圈也分外明显。 我去公司晃悠了两圈,秘书给我泡了一杯弄咖啡,不加伴侣不加糖,喝得我内流满面。 然后前台打电话进来,说有一位苏先生找我。 我一听就知道是苏同远,赶忙起身,却见秘书已经领着苏同远走了进来,眼里还有两个明显的爱心。 苏同远把一副卷轴拿给我,“手画的,电脑实在不会用,你如果看不懂可以直接问我。” “好。”我接过卷轴,打开看了一点,却发现是用毛笔细细勾勒的风景图,哪里该种树哪里该铺路哪里又该建造个小亭子都标注得一清二楚。我哪里还需要再找什么设计师,苏同远已经把方案都设计好了,我只需要跟着做就好了。 但苏同远这么亲力亲为地画一幅景观设计图,甚至把该标注的都标注出来,肯定不是一夜工夫就弄出来的。光这么一幅卷轴,密密麻麻地画出来又标注出很多细节,估计没个半年也有三月。苏同远这么上心,看来他对这南山的观景区很重视。 苏同远重视的东西交给我来做,我心下一时又很感慨,果然好日子到头了。 苏同远坐在办公室里和我聊了一会儿,我给他炮从洛嘉豪那里顺来的大红袍,和他聊了一上午外加一个中午再加一个下午。 期间秘书来敲了三次们,一次给我端咖啡,一次送午餐,最后一次提醒我快下班了。 我和苏同远聊了很久,经过昨天晚上,我对着苏同远的心态好了很多,我不过是个旅行者,手指上的图腾已经消失,早晚都会离开,这世上的很多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活一天算一天,等哪天离开了,他们所有人的宿命都与我没有半点联系,包括陈云霄。 苏同远晚上请我吃饭,我爽快答应了,他本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高档私人会所,但没想到他带我去的是一家住宅区,23层的高楼,我们去了其间一栋顶楼,在顶层露天花园里吃饭。 “他们家每天接待一桌客人,我提前半个月就订了,一直等到今天。” 老板是个本地姑娘,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长得漂亮又高挑,把菜单递给我们,拿个小本子腼腆笑着站在一边:“苏先生说笑了,我这个地方就是小了,如果地方大,我也想多摆几桌多赚点钱。” 我侧头问那小姑娘:“你这里一天只招待一桌赚得够么?” 小姑娘笑得腼腆,但回答得很霸气:“一桌一万,我觉得够了。” “……”这生意做的真实让我自叹不如,一天只招待一桌,一桌一万随便吃,她怎么着一天也能赚5000吧。 苏同远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我,我没接:“随便吃吃吧,我什么都吃,不挑的。” 小姑娘在旁边拿本子唰唰记着:“我看老板你面色很差,这样吧,来根牛鞭吧……”说完还自顾嗯了两声点点头,好像觉得替我做的这个决定很正确一样。 我心里狂汗,心道我今天面色是差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小姑娘觉得我有必要拿牛鞭补一补。 苏同远喝口茶,笑得肩膀一抖:“你别介意,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点东西,她就推荐我牡蛎,说那东西补肾的,男人吃了好。” 菜陆续上来,我和苏同远边说边吃,其实也没说什么重要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吃到中途,苏同远上了个卫生间,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动筷子,只懒懒散散靠坐着,撑着手臂看我吃:“你是第二个和我一起来吃的人。” 苏同远这么一说,我心知他是想说点什么,便顺口问道:“第一次谁陪你来的?” “陈时东。”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没再接着吃,放下筷子擦擦嘴看他:“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太直接了,但是你好像过去和他关系还不错。” 苏同远淡淡嗯了一下:“陈云霄的母亲是我亲姐姐,按辈分,我应该叫他一声姐夫。”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我真是离死不远了。 我没说话,看着苏同远,苏同远眼光从我身上跳开,眼神似乎没有交点,虚无看着我身后:“陈时东死后我接手他手下的盘口,没有人有异议的原因就在这里。况且,我也姓陈,接手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很正常不是么?” 这天晚上,苏同远说完那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多余的解释,果断绕开了这个话题,就好像他说出的那些不过是他无意中流露出的不愿示人的心情而已。 ken和白夜没多久就被放了出来,两人出来的时候神情自若,但眉宇间都有些厉色,显然看守所的日子没有自己家的日子舒坦好过。 像是那天他们从我家被带走一样,两人出来之后又都去了我那里。一个抱着枕头趴在沙发上,一个撑着额头干干坐着。 我给他们倒咖啡,ken揉着眉心看我:“你可真有良心,看都没去看我们一眼。” 白夜脑袋蒙在沙发里:“他没搬家就算有良心的了。” 我道:“少来了你们两个,去看你们又能怎样,一没本事把你们捞出来,二也知道你们不会有事。” 白夜:“谁消息这么灵通?” 我想了想苏同远,直接道:“苏同远。” 白夜一下子爬起来,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看来我和ken蹲监狱的时候你日子也不好过,终于被苏同远盯上了?” “他早该盯上了,他都知道他亲儿子巴不得他早点死,他现在才找上我,我都觉得奇怪了。” ken沉默着没有开口,伸手拿咖啡,我和白夜齐齐冲他望去,都知道他其实知道得比我们都多。 ken看了看白夜又看了看我:“苏同远找你了?” 我点头,“拿了南山的一块地,我在帮他做观景。” ken点头:“苏同远这个人……” “他原来姓陈?”我喝了口咖啡,抬眸时看他,ken隐瞒了很多事情,白夜也是,他们当然没有必要向我坦诚布公,但ken隐瞒得太刻意了,而且他隐瞒的事情也总是与陈云霄,黑路上的事情有关。 他是善诗国际的ceo,却帮助苏笑白洗钱,但他其实和苏笑白走得并不近,而同时,苏同远很明显然是ken。 ken略带愕然地看了看我,很快便恢复了他原有的平静样子:“他是姓陈,应该说,他才应该姓陈,他才是金陵城黑路当年真正的接班人。他不叫苏同远,他叫陈同远,他的姐姐叫陈同乐,嫁的男人就是陈云霄的父亲,当年的陈时东。” ken这天晚上,将黑路上多年的辛秘娓娓道来,我终于知道了陈时东当年临死前为什么让陈云霄不要报仇,而是让我带着他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因为陈时东根本不姓陈,他当年不过是马路牙子边上打架斗殴收保护费的小喽啰,而苏同远才是当年真正的黑道太子,顶着黑白两路通吃的光环以及无数人的宠爱与羡慕。 苏同远本该顺顺利利等他家老头子退下来之后接班,但他命里终究有一劫,这个劫难就是陈时东。 陈时东不过一个小喽啰,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勾搭上苏同远的。陈时东一路为了往上爬,确实睡了不少人,他睡别人或者别人睡他。等他勾搭上苏同远的时候,苏同远差不多在金陵城可以独自站稳脚跟。 苏同远有多迷恋陈时东如今也不可考据,但听说当年苏同远为了陈时东一掷千金能买下一整个赌船,甚至带着他光明正大的出入很多场所宴会,让当时半个古城的人都知道了那位黑路太子的性向。苏同远的父亲也不是一般人,他忍得了别人不能忍的,甚至默许自己儿子的行为和性向。但这种宠溺终究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苏同远的姐姐回国后,很快迷恋上的陈时东。 为了同一个男人,亲姐弟反目成仇,这样的过往确实是够狗血的,但生活再狗血他都不是戏剧也不是电影,他确实发生了。 之间种种过往到底如何ken也不知道,只知道最后陈时东娶了陈家那位小姐,甚至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改姓陈。上位之后陈时东很快与苏同远争夺权力,黑路上当年两拨势力暗暗较量,最后苏同远败了,败得彻底。 同时败掉的,还有陈家小姐的爱情以及陈老爷子的命。 苏同远落败的当夜,陈家大宅一通大火,不知烧掉了多少人的性命。陈同乐,陈老大,甚至是那些知道太多陈时东和苏同远事情的人,通通死在那把大火里。 独独苏同远活了下来,当然,陈时东也没有狠到去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ken:“陈同远没有死,之后成了陈时东的禁脔,关在自己卧室里关了很多年。” 白夜突然问道:“他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ken:“被人救了。” 白夜和我都没想到会有人去救他,毕竟陈时东当时一手掌权,苏同远已没了任何抗争的筹码。但我更疑惑的是,是谁救了他? ken:“他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的时候,冠了苏姓,取名苏同远。在南京城里一口吞了陈时东好几个盘口,有人说是苏同远厉害,不过我倒是觉得陈时东放不下旧情,故意把盘口让给了苏同远。” 白夜抹了一把脸:“真虐,太虐了,这种相爱相杀的戏码,妈的他们当年要是不那么纠结麻烦,现在哪轮得到我们这么悲惨?” 我从没听过白夜吐脏字,被他那句顺溜的妈的逗乐了一下。 白夜踹我一脚:“笑什么?难道不是么?陈时东害死了苏同远他爸他亲姐姐,还枪了人家的东西,把苏同远关起来做性/奴,最后又被苏同远逆袭杀了,现在陈时东儿子又跑来报仇,我们这拨人跟着做炮灰,你还有心情笑?” 我又笑了两下,但是笑着笑着就完全笑不下去了,捂着脸吸了吸鼻子。 苏同远和陈时东,我和陈云霄,真不知道到底谁比谁不幸,谁比谁悲惨?我们好像陷在两代人的恩怨中,纠葛不停,如同漩涡一般越陷越深。陈时东已经死了,他脱了了爱恨情仇,然而苏同远呢?我呢?陈云霄呢? 白夜:“你说你帮苏同远弄观景?他哪里的地?” 我:“南山。” ken沉默了一下:“当年被烧掉的陈家大宅就在南山。” 我和白夜均是一愣,苏同远是想重建陈家大宅?我心里隐隐陇上一层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好的预感。白夜也道:“陈时东死后的六七年他都没动,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重建陈家大宅了?” 然而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陈时东与苏同远的感情到了什么份上,更加不知道,两代人的恩怨,最后又被苏同远以什么样的方式告终划上句号。我那时想的都是我要如何补偿周岩,我大概又会在哪天突然离开,离开之后我又会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陈时东和苏同远这对CP我突然好萌~~好想些他们,肯定虐死了~~ 54、苏同远在南山的观景项目只有我在做,但与我长期合作的工人不多,临时请人弄我又不放心,最后苏同远找了一拨人来,个个是只干活不开口说话的命。 我负责绿化,而南山那块的别墅建设另有人在做。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山这块就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块,我从东头做起,他们懂南边弄起,两拨人互不干涉,各干各的。 苏同远近期和我走得很近,我差不多每天都能见到他,偶尔还能和他吃个饭什么的。我对他的认识也不再停留在他表面的气质上,从他平时对属下的一言一行,以及对手里生意的态度上我也渐渐知道。无论他有着什么样的性格,他从小生长在黑道坏境里是不争的事实,和陈时东甚至陈云霄相比,他也足够冷静手腕足够狠辣。 只是很多时候,他的气场和气质掩盖了这些,让看到他的人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礼貌而温和。 之后差不多有半个月,周岩再没出现过。我忍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一天ken来吃饭的时候我拐弯抹角提了一下周岩。 ken当时正努力和一条清蒸鱼斗争,听到我提周岩,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我叹气:“兄弟,我提一下周岩,你的反应需要这么大么?” ken捡起筷子:“当然很奇怪,”顿了下,瞥了我一眼:“其实说实话,和陈云霄做的那些比起来,你做的那些才更过分。” ken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轻松神态正常,而我也知道现在发生的都是他曾经一遍又一遍经历的事情,周岩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这样,按理来说他通通都知道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即便我其实很少和他谈论起周岩。 但我总觉得,ken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我把周岩怎么了?”我轻描淡写问道。 “把他从蓝调带出来,供养他,有意无意勾引他,最后把他送出国,因为没有处理好陈云霄那边的事情,害得他被陈云霄废了画画的右手,还送上了亚瑟家的游轮。嗯,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会更加恨你,而不是陈云霄。”ken擦了擦筷子,继续吃鱼。 我看着他垂眸没表情的样子,一下子又没忍住,“ken你到底是谁?” “怎么问这个问题?我不就是我么?ken,雍莫言。”ken耸肩,眼睛都没抬。 “我知道,我不是说这个,ken,我总感觉你知道很多事情,你知道陈时东和苏同远的事情,还知道我和陈云霄的事情,你还是善诗国际的ceo,你甚至在洗钱,还是蓝调的老板?如果你只是知道很多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是我就是奇怪,你一个旅行者为什么要开蓝调要洗钱?你做那些做什么?”我把一直以来自己对他身份的疑惑问了出来,很直接,但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问问题的这段时间ken甚至都没有抬头,他挑了块鱼肉,干巴巴吃了两口,最后放下筷子看我,表情里是我熟悉的冷淡:“开蓝调吗?我好像有和你提过,是为了让一个人活着?” 我点头:“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为了让谁活着我估计你也不会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洗钱吧?就你现在的身份讲你需要洗钱么?” ken点点头:“如果只谈我自己的身份,不需要。但我活着就好像你现在活着一样,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我想看到点希望,让我自己还有点盼头。至于我洗钱……” 这一次,ken沉默的时间长达两分钟之久。我撑在桌边上看着他,一直等他的回答。我知道自己好奇过头了,跨越了一般旅行者之间该有的界限,但我就是好奇,而且这种好奇的情绪中夹杂着一种很深的古怪,有些事情很古怪。 ken说过他的穿越时间点永远是那么几个,他永远在经历那些他一遍遍经历过的事情,原因没人知道,但这几天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ken会一遍遍经历这些,会不会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他说想让他活着的人? “我很早就在洗钱,不是从现在开始,是从苏同远陈时东那个时代开始的。” 我心里咯噔一跳,ken看着我,眸子如同静谧的深潭:“善诗国际是我成立的,前身只是一个赌场,后来才成立了公司做房地产。我一开始也不会洗钱,是当年的苏同远教给我的。” “是你救了当年的苏同远?”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一般看着他。 ken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又会牵扯进苏同远和陈时东当年的恩怨里面?他想救的那个人又是谁? 一个个疑问在我心里不断放大,我看着ken,终于相信在这个时空断层里,ken和我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久后,周岩又约我出来。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周岩瘦了很多。他人本来就瘦,现在整个脸颊恨不能凹进去,眼神也没什么光彩。 他约我的地方是当年他和陈云霄的学校大门口,他开车过来,靠在车边抽烟,见我过来掐了烟,淡淡笑了一下。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在想该怎么补偿周岩,又应该如何面对他,等今天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才想到,或许用平常心待他最好。就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画画的小男孩,看我的时候眼神会躲闪害羞,而我还是当初那个对他充满歉疚,一心想补偿他的旅行者。 周岩带着我进了学校,他在门卫处打了一通电话,又把电话给保安,保安便让我们进来。 这个学校我曾经无比熟悉,陈云霄在这里上了两年学,周岩也上了一年多。我曾经连续几个月,每天晚上都站在学校朝南走向的巷子口的一棵大树下等陈云霄,朝着一个方向,等待那个让我心动让我满怀期盼的身影。 这里是我和陈云霄的开始,我熟悉这个学校里的没一栋建筑,知道每一层哪一件是什么教室,知道实验室在哪里,知道教务处办公楼在哪里,甚至知道每一栋教学楼配备的卫生间在哪里。 我熟悉这里,不是因为我喜欢这里,而是因为这个学校曾经是我期望的开始,我曾经站在那棵树下一遍遍规划我和陈云霄的未来,一遍又一遍。 那种心情如今回忆起来我都觉得万分艰辛。我那时候是第一次,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和我的未来绑定在一起。对一个旅行者,孤独了那么多年的人,陈云霄就如同一抹曙光一场甘霖,我所有的希望都给了他,真心都给了他。 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我跟着周岩,看着周岩如今孤单冷硬的背影,突然觉得,曾经的那一切,又何止改变了我一个人的命运,同样改变的,还有周岩。 周岩带去我的是他们曾经画画的教室,当年教他画画的老师就站在教室门口,看到周岩的时候神情很激动。 周岩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过去拥抱了老师一下。 老师的眼睛当场就红了,拍了拍周岩的肩膀,“当年你出国我特别替你高兴,总觉得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日后必定能出一个大师级别的……”老师说着说着甚至哽咽了,“没想到你的手最后那样了……” 周岩淡笑了下:“老师你言重。不能画画了,总归我也没饿死,当时学画画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有口饭吃的吗?” 老师叹息一口,“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很可惜,唉!” 之后周岩为我们引荐了一下,我和老师握了握手,他甚至又感慨了一句:“周岩真是可惜了。” 我不知道周岩带我来见他曾经的老师是为了什么,但很快,他的老师便带着我们去了画公办的一间储藏室,因为有事情,只带着我们过去就把钥匙给了周岩:“我还有事情,你们慢慢找,回头把钥匙给门口保安就行了。” 这间储藏室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是他们画公办用来收房学生画的地方,基本都是学生画了送给老师,或者是老师觉得很好的画,都留了下来。 “你要找画?”周岩走进储藏室。 “嗯,我当时画的画,临走的时候没地方放,就让老师帮忙的。” 一个“没地方放”,听得我心里突然很心酸。 我不知道周岩找的是什么画,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在一幅幅画里找,搬动那些画架和画框,周岩找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了自己当年的画。 看得出来周岩当年的那个老师很重视周岩,甚至帮周岩用塑封封好了,单独地放在一个隔柜里。 “走吧。”周岩找到了画,吐了口气,走到门口。 我站在储藏室门口,看周岩:“可以给我看看么?” 周岩低头拆塑封:“当然给你看,就是为了给你看才带你来的,给!” 周岩把塑封拆掉,自己却没有再看那些画,把画交到我手上,侧身越过我出了储藏室:“我去抽根烟。” 以前我看电视剧或者电影,讲一个人爱一个人,爱到何种程度——爱到他能记得那人的每一个神态动作每一个微笑或者伤愁;或者爱到刻苦铭心便为那人去死,爱到自己丧失了理智和自我。然而我看周岩的画,终于也明白,喜欢一个人终究不过是逃离不出自我,困陷了自己的所有。 手上的那一张张素描,都是周岩14、15岁时的作品,画按照日期排放,一幅一幅,甚至能看出来他早期的画风还不成熟,笔力勾画间缺少合适的衔接。 我曾经无意中撞见周岩画我,也曾经收藏过那样一幅画,但我不知道他画了多少。而现在我手里至少就有三百张。 每一张翻过去,都是同样熟悉的面孔,却又神态各异。我看不到自己说话时的表情,只大概能知道自己某一个神态大概是个什么样子,而周岩看得到,他一张张画出来,便有了如今我手里的这些画。 我只翻了十几页,便再看不下去,我靠着门框抱着那些画眼睛瞬间充血红了。 周岩大概抽了根烟转回来,在我身后站定,我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当时就留了这么多,走的时候很着急,有些只能扔掉了。” 周岩说地很轻松,我抚了抚额头:“我觉得你应该恨我。” “嗯,当时出国的时候挺恨你的。”顿了顿“也只有那段时间恨你。” 我转身:“只有那段时间?” “对!”周岩看着我,淡笑了下,“也许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我其实真的恨你的时间只有那段时间。出国之前我很喜欢你,但我知道你只喜欢陈云霄,所以挺伤心的;后来在国外,因为一个人过得也不好,就整天想你,也不恨你。” 周岩说话的口气很轻松,说过去的感觉和心情,以及那句“我很喜欢你”,都说得那么轻松。直直看着我,眸子黝黑而沉静,默默看着我。 “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就是很喜欢你,很想看见你,很想亲你靠近你。我知道现在在你面前说这些挺卑微的,不过在你面前我从来就没什么太好的形象。”周岩靠近一步,和我肩对着肩,勾了勾唇角笑着,神情淡淡的,眼神却带着我当年熟悉的羞涩:“我今天见你,就是想和你说,我很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曾经发生了些什么。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张周。我周岩喜欢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似乎就是为了心中那份喜欢活着。与利益、理智、应该不应该、可以不可以、能够不能够没有任何关系。他说他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你,最纯粹的感情。 这一天我终于知道,自己虽然是被表白的人,却根本配不上他。 周岩喜欢我,从15岁到现在,抛却曾经发生的一切,站在这里表白。 他的感情如此直白、纯粹、勇敢,可我又拿什么回报他? 作者有话要说:周岩是这文里最大的悲剧,悲剧到让我各种内流…… 但是我也最喜欢他,因为他爱得很纯粹很傻,这个世界上这种人很少了。 55、样纯粹的感情,我拿什么回报?我看着周岩,从他平静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满是泪光的眼,我摸了摸陈云霄的脸颊,收紧手臂抱了抱他:“对不起周岩,对不起。” 周岩伸手扶住我的腰,在我耳边淡淡笑了下,呼吸在我耳边起伏:“不怪你,我这人就是命贱。” 周岩自我嘲讽的话刺痛了我,“对不起,对不起……”好像除了对不起,我就不知道该说点其他什么,我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周岩的过去是我一手直接或者间接造成的,我没有任何立场让他放弃过去展望未来,那根本就是屁话,如果未来那么好展望过去也那么容易被放下,世界上有怎会有那么多可怜人? 周岩松开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有对不起我,哪儿那么多对不起的话?” 周岩没有把画给我,他只是给我看看,接着都拿了回去,他说那是这么多年里他过得最好的一段时光。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和,他在无比糟糕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之后妈妈死了,爸爸做生意赔光了所有的钱最后也死了,他没有生存的能力只得去了蓝调。后来他就遇到了我,再后来就是出国。周岩说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尤其是出国的那段时间,不过后来他看了太多的人因为没有钱无法生存过得比留宿街头的野猫野狗也不如的时候,他就安慰自己,其实和那些人相比起来,他已经好多了。 他思考的立场如此低微,他本可以出国留学在画画上有不错的造诣,然而现在他只能退一步地不停安慰自己,甚至连带着安慰现在的我。告诉我那不是我的错,是他的命不好,他活该! 周岩带走了那些画,他说他要珍藏,那些是他年少时最美好的时光,值得他收藏,值得他记一辈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岩把我送回了公司楼下,我听着他说完那些话,目送他开车离开,接着在公司楼底的一个街心花园里空洞着坐了良久,然后哭得肝肠寸断。就好像很多年之前,雪染的金陵城,我在脏乱不堪的小巷子里寻到奄奄一息的周岩,看他满身污秽皆是伤痕的赤/裸身体。我那时还是个冷硬的旅行者,在找到周岩的那刻震惊而痛苦,眼泪大把大把往下留。 我欠周岩的,一生都还不清。 我在楼下哭了很久,一直没发现在我身侧矗立的人影,一直到我哭累了嗓子都哑了,擦擦脸抬头的时候才注意到了。 苏同远今天穿得格外随意,polo衫休闲服,见我转头看到了他,眉头抬了抬。 “你哭了差不多有20分钟。”他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我眼眶里迷蒙着眼泪,眼珠子肿胀着难受,抬起袖口擦掉眼泪。 “你要是早点提醒我,我也不至于哭这么久!”我擦干净眼泪,没什么感觉地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 “嗯,才20分钟,其实你要是再难过一点,哭三天哭三个星期都没什么。”苏同远说这些话的时候侧头看着我,我转头回视他,他眼神平静表情轻松,就好像在说很多无关紧要的话:“有些事情经历过,就不是很难过很绝望了,是你觉得怎么事情发展到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个世界为什么看上去还是好好的,你恨不得看着全世界一起死,和你一起死。然后你发现那根本不可能,每个人都在过各自的生活,你再难受也无非就是那样,然后没有发泄的出口就只能哭。” 苏同远说得平静,但我知道了他和陈时东当年的事情,便知道这些话大概真是有感而发。曾经如此爱的人最后完全变成了仇人,甚至被自己亲手杀了,那到底有对恨而当年又有多爱? “你恨他么?”我看着苏同远。 苏同远眉头都没挑一个,一点都不奇怪我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ken告诉你的吧?”苏同远转回头,眼睛眯了眯看向远处:“其实我到现在都不太能放得下当年的事情,每次回想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不过最近好多了,我觉得我大概不恨他了。其实剥掉我们外在的身份以及牵绊的那些利益枷锁,我和陈时东都是普通人,我曾经很爱他,他曾经也很爱我。” “但他死了。”我心里似乎总有那么十分阴暗的一面,会把一些赤/裸直白的真相直接的阐述出来,就向现在,我静静看着他,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想我一样难过,接着默默哭泣。 但是没有,苏同远就是苏同远,他甚至转头直视我,看入我眼里,还淡淡笑了一下。这个笑和他平时谦和的笑不同,好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笑意深入眼底和心里:“对,他死了,所以现在我坐在这里就很庆幸他死了。不用再为那些事情烦心和难过,也不用再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伤害他的事情,他死了就是解脱。只有活着的人才要操心劳累,他不用。” 我被苏同远的几句话说得完全愣住,甚至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今晚有空么?带你去参加一个晚宴。”苏同远的话题转移得飞快。 “晚宴?”我眼睛肿得难受“什么晚宴?” “没有具体主题的晚宴,就是一群有钱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弄个宴会大家端着红酒聊天拉感情拉利益。”苏同远解释道。 “那你带我去做什么?”我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晚宴,金陵城的上流社会和我没有任何瓜葛。 苏同远这次沉默了一下,接着抬眸看我:“陈云霄也会去。” 于是我懂了,他带我去,是想看看陈云霄见到我后的反应。 苏同远来接我的时间是六点半,在六点半之前我要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困难。 在好几年之前陈云霄还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轻微的啤酒肚,身材明显没有过去好了,做了好几年办公室,屁股都扁了,哪里还有原先那种又圆又翘的模样。 戴乔又出国满世界跑了,白夜搬过来两个单身汉凑合着住,他和楚默开始的那段时间,我在B市他在南京,如今他们是怎么结束的我都不知道。 我对着戴乔买的穿衣镜侧身叉腰看着自己的屁股看了挺久,白夜捧了碗牛肉面从旁边经过:“别看了,你再看它还是那么扁!” 我套上西装,怎么看怎么觉得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很别扭。我原先看我自己,虽然谈不上多有气质多帅,但按着洛嘉豪的话,即便我当年得了痔疮他也曾经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然而现在镜子里面的男人脸颊上肉都是横着长的,眉宇间也没了当初淡漠的神态,体态略微臃肿,西装上身完全衬不出气质,哪怕是当年暴发户的气质半点也都衬不出来。 我深深叹了口气,白夜在沙发上吸溜面条,还拿筷子指我:“唉,我感觉你现在有点老了。” 我摸了摸下巴:“当然老了,岁月不饶人啊!” 我不过就是随口一句,白夜一口面呛住:“你算了吧,你会老就有鬼了,我看你是这几年暴发户做的越来越传神,那种气质已经深入骨髓了吧?”白夜抽张面巾纸擦嘴,侧头看我,好半天来了一句:“如果见到陈云霄,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白夜迟早会问这个问题:“不怎么办,他现在一心想着报仇,我还能拦着他让他什么都不干么?” 白夜便再没说什么,对于我和陈云霄的关系,洛嘉豪说得多,白夜却鲜少评价什么。 晚上苏同远来接我,一起去了近郊的一栋花园式别墅。来往的车辆不少,整个近郊原先一片杂树野草,如今却也被各路车灯映衬得热闹起来。 苏同远来的时间尚早,他领着我进门,我注意到其他人进去都是要出示邀请函和身份证的,然而苏同远不用。他从门口警卫人员的眼皮子地下走过去,头都不转一下,那些人恭恭敬敬请他进去,连带着我也什么都不用出示。 “脸是最好的邀请函。”他解释了一句。 花园式别墅总共三层,整个别墅一进去便是郁郁纷纷的花香,墙体石栏上到处是藤蔓植物,从正门进去便见大厅里一派富丽堂皇,欧式的旋转楼梯,价格昂贵的水晶吊灯。我不太会用多少词语描绘这个地方的奢侈,我也自认为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但这栋别墅的奢华程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我甚至看到在大厅旋转楼梯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各式油画,而其中一副,正是我曾今见过的世界名画《玫瑰》。 大厅里人不多,苏同远带着我走到自助餐桌旁的一个角落里,缩在一个柱子后面。 我被苏同远的行为弄得莫名其妙:“你在躲什么人?” 苏同远屋子拿手拎起一块蛋糕:“这种晚宴,其实吃饱了最重要,其他的,反正都差不多,见的人还有说的话。” 我没什么发表意见的立场,跟着他填饱了肚子。 半个小时内,大厅里人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苏同远要躲在角落里不可能了,有人上来和他打招呼套近乎,苏同远便挂上他惯有的微笑和人攀谈。我是半点都不乐意听他们讲了什么,便挪挪挪,换了个柱子继续躲着。 但大厅里总共才几根柱子?在餐桌旁边的柱子更是稀缺。更何况一场晚宴下来,拿柱子挡脸的人还不止苏同远和我。 我端着盘子挺着胸夹着屁股假模假样往目标柱子挪动的时候,正看见周岩靠着那根柱子抱胸挑眉看我,甚至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番,露出一个欠扁的叹息。 我走过去:“你叹什么气?” “你身材走形也太厉害了,这才几年,你横着长了多少?”周岩直起身。 在这里会看到周岩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他显然对于能看到我表示了诧异。 “苏同远带我来的。”我解释道。 周岩皱了皱眉头,眼神越过我往不远处苏同远的方向看了看,“他带你来?”语气里有我听得出来的冷然,“他是故意的,陈云霄今晚也会来。”周岩甚至很确认的推理出了原因,提到陈云霄三个字的时候却也很理智。 我沉默了一下,周岩却突然推着我往后走:“你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赶紧走!”周岩大力推我,半点没有犹豫和思考。 我趔趄了一下,转头看他:“我和陈云霄迟早要见的,没什么可躲!” 周岩冷静看着我,眸子里带着点森然:“当然,但不是现在,绝对不是今天晚上。”周岩根本不管我挣扎,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推,我们虽然在餐桌边上的柱子后面,但大厅里现在人不少,餐桌边上的人也不少,一些人见我和周岩拉拉扯扯,都侧头看过来。 “你别推我,苏同远带我来的,我肯定走不掉!当初要是能推掉,我也就推掉了!”我和周岩解释。 “这和推掉不推掉没任何关系,走,现在就走,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苏同远会害死你的。”周岩眉头皱着,看人的眼神很冷。 他将我推到了落地窗走廊边上,甚至叫了大厅的服务生过来,我冲苏同远那边忘了一眼,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正一边看我一边和他身边的人说什么,身体已经往我的方向侧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看我,周岩抬眸看了看我身后,人也愣了一下,接着没再和服务生说什么挥挥手让他走了。 “张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其实认真算起来,我应该有起码六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这个人,然而当他在我身后喊我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下子就蹦出了当年他还上高中时的潇洒恣意模样,甚至是那样桀骜猖狂的眉眼,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显然也记得我。 我转头,和周岩一起看着来人,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点了点头,平静地喊他:“赵青山。” 56、 我和赵青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当初跟着陈云霄北上上大学,我其实一直认为陈云霄会和他有联系,但陈云霄给我的感觉是,离开了南京这个地方,他便不想再和过去的那些人有什么瓜葛。 所以我曾经一厢情愿的认为,甚至一直到前一刻,我都以为陈云霄和赵青山已经没有联系了。 但显然不是,很显然。 赵青山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落地窗之前,再不像年少那是的随意与猖狂,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耳朵上甚至还戴着两个闪闪发亮的耳钉。六七年的时间一过,他已不是当初那个邋里邋遢穿着校服到处晃悠的少年,眼里少了随意多了警觉与认真。 我看了眼我身后的周岩,冲我点了点头:“张叔。” 我对这个称呼心里多少有些发憷,赵青山过去不常喊我叔,只要陈云霄不在,他基本上喊我老哥或者大哥,如今他看见我不但毫不吃惊,竟然喊我叔,我就知道有些事情真是万分不好了。 至于哪里不好,以后就知道了。 我点头,知道自己眼里有很明显的防备,我甚至都没有说什么。赵青山看了看我,接着才看了看周岩,也点头:“周少!” 周岩挑了下眉头,又开始推我,凑到我耳边:“你也看到了,现在不走你肯定会倒霉的!” 脚步下意识跟着周岩的推搡往前,正要绕过赵青山,赵青山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身体没有动,脖子转过来,神色淡淡的:“张叔不留下来么?” 周岩伸手推开赵青山:“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看了眼赵青山,他没有勉强也没再说什么,只勾了勾唇角,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他眼里的嘲弄,赵青山也变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和我打牌都耍赖的少年。 但我终究没有走得掉,周岩一个劲推我,然而很快苏同远便追了上来。 苏同远也不拉我,追上来便冲着我们的背影道:“你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你觉得是让他亲眼见到好,还是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好?” 周岩拉着我的脚步顿住,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个晚宴根本不是什么无主题拉关系的无聊晚宴,这个晚宴大概和陈云霄有关,而且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周岩侧身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很冷,又转头看了看苏同远,冷笑道:“你们这些人,不毁掉别人的生活就不甘心是么?一群变态!” 苏同远站在原地,他背后便是落地窗,奢侈的光透着玻璃照射出来,他整个人的身影都拢在一层光中,说不出的安定。 苏同远没说什么,似乎在让我自己选择。我转身,拍了拍周岩的肩膀:“没事,进去吧。” 食指摸了摸拇指,图腾早已消失,我想我在离开前总得知道陈云霄过得怎么样,即便不一定会知道他最后的结局,但总归是我养了六七年的孩子。就算他现在翅膀硬了,也得看看他到底能飞多高。 周岩默默跟在我身后,我同苏同远一起进去,他将手里的香槟递给我,什么也没说。 宴会来的人不少,由此可见南京这地界是个流肥油的地方。苏同远与我一直默默站在角落里,即便中途有人上来和他攀谈,他也只默默说两句,大多出时候和我一样沉默。周岩中途被人叫走,我冲他点头示意我无妨他去忙他的。 这场宴会看似真的没有任何主题性质,从开始到现在宴会的主人都没有出现过,一直到九点,大厅里的音乐声渐渐变小,最后停止。人们的交谈声也在这一刻默契地静止。苏同远握着杯红酒侧头看了我一眼,接着眼神转向了楼梯。 电影大多都这么演,宴会的女主角或者男主角惊艳亮相时,总是音乐戛然而止交谈声瞬间静止,人们就好像事先都明白主角会从哪里出现一般,默契地抬头看向高出。即便是泰坦尼克号里rose出场时,都是那种欧式的大楼梯,jack等在楼下,一个垂眸一个抬头,眼神胶着凝视。只可惜今天出场的不是rose,jack也没有等在楼下。 宴会的主人我不认识,他没有穿西装,而是那种酒红色的中山装,西口处盘着花纹。典型的事业有成型中年男子,头发理得一丝不苟,面孔严肃,神态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但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得出来,他是在笑,即便他唇角都没有勾动一下。 “非常感谢各位能够百忙之中参加这次晚宴,鄙人觉得无上荣幸。”他说完,大厅里有人带头响起掌声。我抬手拍了两下巴掌,见苏同远抬着脖子,都很给面子的抬臂拍手。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晚宴其实没有主题,无非是鄙人挪出个地方,大家聚一聚聊一聊,所以很抱歉现在打断各位,我只是想今天在这个场合宣布一件事情,是有关小女的婚讯。”他说着转头,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装扮精致的女子从后面走出来。 楼梯的上方并不很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从正面看见那女子的容貌,乍一见到,我手脚都凉得彻底,手里的香槟也握不住了。 我低头把香槟杯子放到桌上,慌乱地转头就要离开,苏同远抓住我手腕,神色冰冷:“你不看看么?不看看他现在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我低头喘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抬眸和苏同远对视,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苏同远表情明显错愕了一下。我道:“你不会懂的,苏同远,他走到哪一步对我来说都没什么,路是他自己挑的。”楼梯上说话的男人没有停,只是我已不关心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同远几乎从未我对我露出此刻他面上的冰冷,“路不是他自己挑的,是他父亲逼他挑的。你应该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的嘴巴会骗人,你的眼睛不会。” 我挣脱开苏同远,耳边却突然传来楼梯上男人的声音:“……陈云霄……” 我没有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只听到三个字“陈云霄”。 苏同远和我同时抬头看去,正看到陈云霄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西服站在白裙女子身侧,那个男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然而我眼里只剩下了这对璧人。 可笑的是,当我看到陈云霄时隔大半年站在这里时,想的竟然是——周小小要和陈云霄在一起了,那赵青山怎么办。我甚至还转头在人群里寻找了赵青山一下。 我刚刚要走时,对苏同远说他不懂,我其实没有说全,我说他不懂是因为他不懂我为什么这么慌乱的就想离开,因为当周小小出现在视线内时,我便知道了今天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以及周岩让我立刻走的原因。我心里突然也明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果然屁都算不上一个。 陈云霄走的路和当年陈时东走的路有什么不一样?我的出现根本没有改变什么。 当年为了陈云霄,我冲破时间断层回到96年带着他一起生活,我想只有这个男孩儿能记得我,只有他的记忆不会被时间刷牌掉,只有他对我说“如果我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后来我放走了陈云霄,又默许了他选择的路,如今他便走了一条命运早已为他安排好的路。 他要利用周小小要和她结婚,那我算什么?是不是就像04年,他看着我腼腆的说“我虽然结婚了,但我会是个很好的爱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家”?最初遇到他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我还觉得很感动,可现在,我只觉得难受,很难受。 我只抬头看了陈云霄一眼,甚至只是远远抬着脖子看了她的身型一眼,便没再看他。 之后苏同远便带我离开了,怎么上的车,我又是怎么回了公寓,最后苏同远和我说了什么,我通通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进门和白夜说了一句话:“陈云霄怎么不去死。” 是啊,他怎么不去死,他死了就不了百了了,当初在巴黎,他怎么就没有死? 陈云霄的出现并没有打乱什么,至少没有打乱我生活工作的步调。 我每天都会去南山监工,看那些从空间里拖出来的花花草草长的如何,看看布景排水,苏同远也经常出现在那里,我们还是会偶尔吃饭聊天。 苏同远有一次和我提起那天的晚宴,“我带你去那天,陈云霄看到你了。” “你对他的眼睛可真有自信!”我嘲了一句。 “他知道我会去,他回来的目标就是我,怎么可能看不见我呢。”苏同远淡淡回了一句。 “你那天带我去就为了让他看到我?” 苏同远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远处,眼睛眯了眯:“就在那边,原先的陈家大宅,ken有和你说过吧,陈时东和同乐订婚的地方。我那天在赌场喝得烂醉,后来我想了无数遍,是不是那天我在,他就不会和我姐订婚了,以后的结果又会完全不同?” 苏同远说得淡淡的,我愕然间终于明白他那天为什么带我去,“你……” 我诧异看他,苏同远回头淡淡冲我笑了一下:“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那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半个月之后他会和周小小订婚,到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了。如果和他父亲一样,我敢担保,他最后付出的代价会非常惨烈。”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苏同远,很不确定的想,也许他从来没想过要和陈云霄争什么,他甚至说不定还想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陈云霄! 57、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基本就只盯着苏同远的项目,应该说整个公司都只盯着苏同远这块肥肉,除了业务部,全公司都没心思再接其他活儿,前台一整天想的就是苏同远能大驾光临公司,穿着板直的西装最好手里再捧一束花。 就在我们整个公司都为苏同远肝脑涂地的时候,那家伙却意外消失了一段时间。 白夜已经很久没有接活儿,拿着笔只会乱转再也没有画半个草图,他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坐在阳台藤椅上发呆,或者趴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发呆。 像这种症状,我们可以简单称之为失恋综合征。 白夜和楚默的事情我几乎全然不知,白夜也从未开口有任何要倾诉的**,我也就不好先问免得揭人伤疤。 但是我不揭他伤疤不代表他就不会脑抽的来接我伤疤,有一天晚上我倒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笑得跟傻逼一样,白夜突然从阳台冲出来扳着我的肩膀义正言辞的问我:“陈云霄都要订婚了,你看个综艺节目还能笑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调节心态的?真傻缺还是假傻缺?” 我拍开白夜的手,擦了擦笑出的猫尿:“等你那位做到陈云霄这个份上你不自我调节也得自我调节了,再说,现在陈云霄和我什么关系?屁都算不上一个!”然而我没有说的是,我自己也是犯贱的种,明明知道陈云霄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什么手段都用得上的,我还让他去报仇,我作践,我活该。 如果当初我和他的关系仅仅维持着养父和养子的关系,现在他翅膀再硬飞得再高,我不过甩甩手当自己养了只白眼狼。但我最初来的目的就如此不单纯,就像当年我和陈云霄说的——我不但要他的现在,我还想要他的未来,我要他的命运和我死死缠在一起。我要他的全部。 所以说,我活该。 自从苏同远带我参加过那次晚宴之后,我一直就想着陈云霄如果真看见了我,估计会来见我一次。 我想得没错。 他把我堵在从南山回公司的路上,驱车跟了我两条笔直的大马路,最后把我别在拐角里。 我和大多数男人不太一样,我其实不太会开车,对车也不热衷,一般上路只敢开人不太多并且不堵的路。他那天把我别在拐角里,还是跟了我两条马路之后,让我的自尊心严重受损。 陈云霄光明正大的把车停了走下来,不带任何犹豫的爬上了我的车。我只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之后倒车,把车重新开上马路。 我沉默的开车,陈云霄沉默的坐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车内陈云霄熟悉的气场和感觉。 身体是没有理智的,它更倾向于感受,所以当我感觉到整个车内都是陈云霄气息的时候,我喉咙一哽眼睛刺痛得难受。 车子一路前行,往人少的马路上开。一直开了大概有十分钟,陈云霄凑上前来,手伸长攀上我的脖子,冰凉的手掌就那么静静贴着我的喉咙。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陈云霄手指动了动,是想掐住我,让我死。 “你说过会等我的,等我报完仇!”陈云霄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我说过。”我也没什么波澜的回答。两人的对话平淡如水,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你答应过,不许反悔!”陈云霄的这句话像是在赌气,就好像妈妈哄儿子过几天买糖吃,儿子便信誓旦旦的说你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如果我还能等到那天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陈云霄的手掌就那么放在我喉咙上,一直到我开车都懒得开了,把车停在路边。 我熄了火,陈云霄这才松开我,下车换了位子,坐到副驾驶座上。那一刻我想,我和陈云霄的关系怎么就那么难以理顺,他要报仇我不让,现在我让了,我还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归根结底为了什么?不就因为我喜欢他么? 我转头,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我说:“陈云霄,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去报仇!” 我的眼睛和陈云霄的黑亮坚定的眸子撞上,心狠狠疼了一下,也忍住了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应该万分可怖狰狞,要不然陈云霄也不会露出那么诧异的眼神。 “陈云霄,我要什么你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给我立刻滚!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等你做完了再来找我!” 那是那天我和陈云霄短暂相处的一个多小时,那一个小时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掌心贴着我喉咙时的冰冷触感和我最后冲他咆哮的那句话。我应该是恨死他了,才会那么巴不得他立刻从我面前消失。而他掌心里残存的一点温度,却让我分外留恋。当我的脖子与他手掌贴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真实的,他也是真实的,我们确确实实在一起,那曾经的六七年不是我的梦。 陈云霄那天只说了那两句话,被我吼了一通后火速滚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永远如此,漆黑深邃好像要将我吞噬。 那天回公司之后,我把公司里上上下下的员工骂了一遍,从前台到财务,从业务到行政,我那股莫名的邪火并没有因为得到发泄而有任何消退的迹象,当天回公寓后,白夜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就白了。 他把我拉进屋里,问我之前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一边往房间走一边不耐烦的回答:“在公司,一个人呆了一会儿!” 白夜拦住我,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今天火气比较大。”我一直觉得额头很烫,脸颊也很红。 白夜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沙发上,我踉跄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在茶几上,然而很快,我便知道白夜为什么这么问我。 公寓里的茶几是我亲自挑的,整个一块玻璃板面都是黑色的,可以清晰的照到人影,我额头快磕上去的瞬间下意识抬手撑住,接着,我看到茶几面上,原本应该照着我肩头的地方,莫名空了一块,而另外一边却没有任何问题。 白夜走过来,扶着我消失的那半边肩膀,我和他的视线同时转头看过去,他的手就好像悬空搭在上面一样,而我的肩膀也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白夜:“你没有发现?自己没感觉?” 我摇头,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还存在,肉眼却根本看不见。 下一秒,我和白夜同时炸了。 白夜一向温润平和的人大喊:“啊!!” 我喊:“闭嘴!给ken打电话!” 白夜将我一把推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踩着我的肚子跑进房间翻电话。 ken的速度很快,然而他速度再快,却没有我身体消失的速度快,等他赶来时,我差不多半个身体都变透明了。 ken看到我的瞬间狠狠惊了一下,人甚至都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和ken、白夜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烟,最后无助的发现,好像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没有不舒服?”ken问。 “没有。” “也没有觉得要离开?”白夜问。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除了身体变透明了看不见了,我根本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异样,否则也不会等到肩膀都塌掉半边了回家之后才发现。 然而事实远比我想得要糟糕许多,我消失了,没有穿越只是消失了,然而我消失之后,时间再次洗刷了所有人的记忆,这个世界上,我存在的所有证据都被抹杀掉,所有关于张周的记忆都被替换,我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从来不曾存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拨狗血正在逼近~~  58   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去哪里。在去那个地方之前,我又需要去看谁,做点什么。   最后我发现,除了陈云霄,我谁都不想见。   可笑的是,我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陈云霄在哪儿?我该怎么找他?去哪里找他?   最后我去了善诗国际,在善诗国际大门口等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了苏笑白的身影。   我对着苏笑白一直持有近乎敌意的感觉,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认为如果没有苏笑白,也许陈云霄根本不会回去。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根本没有如果,不存在如果。   苏笑白的身影从善诗国际大楼里匆匆出来,他神色凝重步伐慌乱,像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苏笑白有什么慌乱的神情,他唯一在乎的,似乎只有陈云霄。   我跟着苏笑白上了车,没敢坐在他身旁,因为我发现自己只是身体透明,但身体却还是物质化的。在车内坐下来,便也会如常人一般座位塌陷下去,到时候苏笑白便会见旁边位子在没有人坐的情况下,塌陷下去一块。   我憋屈在座位前蹲着,看着苏笑白表情凝重地打电话。   “我再说一遍,根本没有张周这个人!”   “这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陈云霞没有精神错乱,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这种事情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么?给他注射镇静剂,或者其他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   我和傻逼一样蹲在那里,看着苏笑白声嘶力竭地怒吼咒骂,我知道时间再次刷牌了,所有人都将我忘记了,唯有陈云霄。   他还是记得我。   所以你看,我怎么能控制自己不爱他呢?即便他一次次触碰我的底线,做了那么多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我却还是爱他。   因为只有他记得我,从来就只有他记得我。      我跟着苏笑白的车子进了郊区的一个私人别墅,在那里我见到了陈云霄。   苏笑白将整个别墅二楼都监控了起来,回廊上每个房间门口都是保镖,每个人表情严肃,都带着不忍直视的肃杀敢。   苏笑白一进别墅就有医生上前交谈:“我们刚刚已经给陈先生注射过了镇定剂,但他的情况非常不妙。”   “发生了什么?”苏笑白眼珠子瞪得红红的。   “他竟然要求医护人员给他注射杜冷丁。”医生的表情近乎麻木,我听陈云霄提过专为黑道提供服务的医生。他们冷血、麻木,毫无医德,他们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金钱权利。   苏笑白顿住脚步,一把提起那医生的领子,咬牙切齿:“你给他注射了杜冷丁?”   “没有。”那医生表情平静,还抬手推了推眼镜:“至幻,陈先生应该是很想见到他心里那个‘张周’。”   “去他妈的张周!哪里有这个人!?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苏笑白松开医生,转身往前走。   我跟着他们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医生为苏笑白开了门。当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我突然闻到一股子令我惊恐颤抖的味道。那种味道我很熟悉,但在过去,那种味道只能让我麻木,而现在,当我闻到那股味道的刹那,我几乎要疯掉。   我在苏笑白进门之前冲了进去。、   房间很大,也很乱,里面的很多家具摆设都被人砸烂了,而房间最右则摆放着一张大床,几名穿着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正站在床尾。   陈云霄仰躺在床上,表情麻木,毫无知感。   我最先冲进了房间,却不敢靠近,傻子一样站在床尾。      那名医生进来带走了所有的医护人员,只留下苏笑白。   苏笑白皱着眉头坐到床边,俯身摸了摸陈云霄的脸:“小云,你感觉怎么样?”   我看得清楚,苏笑白俯身的刹那,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迷恋。我一直知道他喜欢陈云霄,只是从未亲眼证实过。   陈云霄睁眼仰躺,好一会儿才侧过头,木然看着苏笑白:“张周呢?他又不见了对么?”   苏笑白愣住,表情都僵硬了,他一巴掌拍在陈云霞脸上,怒吼着提起陈云霄的衣领:“你疯了么?什么张周?你到底在说什么?陈云霄你到底怎么了?”   陈云霄平静看着苏笑白,抬臂扯开了苏笑白抓着他的手。他重新躺会了床上,木然看着屋顶。   今天已经是我消失第十天了,苏笑白也应该不是第一天见陈云霄如此,折腾了这么多天,苏笑白整个人都近乎要虚脱了。他坐在床上低头抓着头发,低声怒吼了几次,狂躁地踢了踢脚,起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陈云霄,如此寂静,连呼吸都不可闻,只能闻到那股子让人心颤的——死亡味道。   我从床位退到房间角落里,默默看着陈云霄。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过去摸一摸他的脸,他应该就能知道我的存在,但我不想这么做。   我就这么看着陈云霄,看他躺在床上,痛苦……是的,我想看他痛苦,他痛苦便说明他还记得我,他心里还有我,等某一日某一个时刻他不再痛苦时,便是时间真正洗刷掉他所有记忆的日子。      我守着陈云霄守了二十天,整整二十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时间真的不停在洗刷他的记忆,这二十天里,空气中那股子腐蚀的死亡味道越来越稀薄。   这二十天里,除了陈云霄、苏笑白和那些医护人员,我还见到了另外几个人——戴乔、ken、还有周岩。   周岩是最先来的,他不比陈云霄好到哪里去,人本来就瘦,如今更是皮包骨头。   他瞪大眼睛,空洞坐在陈云霄床边:“你见到他了么?你见到了么?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周岩一遍又一遍问,同一个问题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好半天,陈云霄才转过头来:“谁?”   “谁?”周岩茫然抬头,喃喃自语:“谁?谁?”他抱着脑袋,半天才抬起头:“你知道的对么?他是谁,你知道的,对么?”   陈云霄牵动唇角,我看到他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对,我知道。”   “求求你,告诉我,他是谁他在哪儿!他是谁?他在哪儿?”   陈云霄:“他叫张周,他死了。”   这是那天陈云霄给周岩的答案,我知道,那也是他给自己的答案。   那天之后,陈云霄终于下了床,苏笑白欣喜若狂,开始给陈云霄各种大补,而我开始厌倦自己的“死亡”,好多天不说话的状态,差点让自己崩溃。   陈云霄晚间时候开始看些书,写些东西,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身后看他在看些什么又写些什么,但那一次,我差点疯魔。   陈云霄习惯性的在书下垫了一张纸,我看到他在那张纸上写字——“张周,张周”,他在写我的名字。然而他没写完一个,纸张上的字便如同细碎的粉尘一样消失不见,每写完一个便凭空消失不见。   陈云霄写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而那张纸自始至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我想,我要疯了。      第二个来的是ken,ken来的时候陈云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已经能坐在沙发上见他了。   ken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陈云霄显然也没什么精力和ken交流。   ken环视了陈云霄的房间,几乎将他房间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视线自然也从我身上扫过,他只和陈云霄说了一句话:“如果他消失,应该在你这里,守着你。”   陈云霄整个人顿住:“你说什么?”   ken并不多留,起身要走,陈云霄唰一下站起来,“你站住!你刚刚说什么!?他在这里?”   ken默然转头又扫视了整个房间,“我看不见,他应该在。”   ken走之后,陈云霄就跟疯了一样在房间里到处走到处摸,我来回躲闪,最后没办法,只能爬到桌子上蹲着。   我看着陈云霄疯魔的样子,自己也疯魔地想,我们就应该这样子,一起下地狱吧,一起下地狱。      最后来的那个人是戴乔。   我想收养她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没有之一。   她还是那么美,妆容精致神态淡然,看到陈云霄淡淡喊了一声:“哥。”接着,她突然顿住,目光投向我这里。   但那个顿住的表情只是一瞬间,第二秒,她便恢复了神色。   陈云霄随意和她聊了几乎,我站在陈云霄身后不远处,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听他们说话的内容,感觉上并不是戴乔要来见陈云霄,倒是陈云霄让戴乔过来的。   说到最后,戴乔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帖子,放在桌上,推到陈云霄面前:“有空就过来吧,我也没亲人了。”   陈云霄拿起来打开看了看,“一定。”      戴乔走后,陈云霄起身将那红色的帖子放到了办公桌上,我走了两步凑过去看,那竟然是楚萧和戴乔结婚的喜帖。   看到那帖子的第一眼我有点茫然,第二秒我心里便欢腾得发狂——戴乔要结婚了,她竟然要结婚了!   但还没等我卯足了劲儿高兴,已经往回走的陈云霄突然转身扑了过来。   59   陈云霄一扑过来,我便侧身躲了过去。   他看不见我,那么一扑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感觉,但我知道,他发现我了。   他故意喊戴乔过来,他知道戴乔看得到我,就好像当年在周庄,我能看到戴乔一样。   “出来,你出来!”陈云霄刚刚那一扑用了全力,整个人摔在办公桌角上,刚好顶在腹部。他疼得摔在地上上,却抬着脖子在办公桌四周茫然四顾:“哥,你出来,张周你出来,你在的对么?你没死对么?”   陈云霄捂着腹部从地上站起来,抬起手臂在办公桌附近乱摸,就好像一个茫然什么都看不见,却无望的去追求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我退到沙发边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看他脸上的慌乱、无措、夹杂的星星点点期望还有他眼里复杂的绝望。   有很多年了,应该有很多年了。我曾经设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时间洗刷了所有人的记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的存在的时候,陈云霄会怎么样。   会不会痛苦绝望,会不会难受得想死。   我承认,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正是我想见到的。有的时候,爱情不过是一种证明,哪怕代价是死亡,也不过是要证明曾经被人爱过,那样的感觉,也许才是真正的爱情。   陈云霄像一个毫无目标却盲目寻找糖果的孩子,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摸索,脸上的表情逐渐崩溃。最后他跪倒地上,拳头砸着地面,哭了起来:“你出来!你出来啊!你不是说你爱我的么?你不是要等我报仇的么?你出来啊!!”   陈云霄抽泣着,站在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痛苦弓起的背影和颤抖的双臂。   突然的,他转头往我的方向看过来,视线定格在一处,脸上崩溃的表情变成了恶狠狠的怒视,如同要报复的恶魔展开黑色羽翼:“你不出来,我就杀了周岩、白夜,杀了戴乔!”   他跪在地上,似乎在等我的回复,表情维持着愤怒,我一直没动,没多久陈云霄的表情再度崩溃,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最后陈云霄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膝盖躺在地上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样!”   我抬起脖子,想让快要决堤的眼泪淌回去,可我却哭得比陈云霄还惨,整个人哽咽得都快无法呼吸了。   泪眼中我看到陈云霄停止了哭泣,看着我的方向爬了起来,他诧异惊恐地想要站起来,试了好几次却跌在地上,最后他干脆爬了过来。   陈云霄的手抓到我的膝盖时,我狠狠抖了一下,他像是根本不敢相信一般愣了好一会儿才顺着我的腿爬上来,一把抱住我。   陈云霄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我哭,哭得撕心裂肺。      确定我没有真的死之后,陈云霄开始逐渐恢复状态,但他拒绝出门。   苏笑白一开始还很有耐心劝他,到最后整个人都暴躁了。   “你还要不要报仇!你到底还要不要报仇!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周老大已经很信任你了,除掉苏同远是早晚的事情!你难道现在要放弃么?”苏笑白摔了陈云霄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我看见戴乔的喜帖也掉在地上。   陈云霄看不到我,只冲办公桌这里瞥了一眼:“杀不杀苏同远是我的事情。”   苏笑白冷笑:“你的事情?行,你的事情!!”苏笑白摔门而出,根本不想再和陈云霄多废话一句。   我把戴乔的喜帖从地上捡了起来,陈云霄便看过来,眼神带着我鲜少能看到的依恋。      戴乔和楚萧的婚礼很低调,只在世纪酒店顶层请了少数宾客。   陈云霄那天终于出了房门,穿上西装打领带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和我说话:“看十八摸的女人都能嫁这么好,这个世界还真是没天理。”   “领带颜色会不会太深了。”   “很久不打领带了,手都生了。”   “等会儿我开车,你就坐副驾驶,别做后面,我看不到你。”   ……   罗里吧嗦的,我从后面踹了他屁股一脚,他整个人直接磕在落地镜上。   陈云霄出门的时候,我在走廊里看到那些保镖,却没看到苏笑白,陈云霄也不管他,从车库里把车开出来,带着我往世纪酒店走。   副驾驶门关上的刹那,我听到陈云霄喃喃自语说了句什么,我没听太清楚,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新的开始。   然而那一刻,我和陈云霄都不知道,那不是新的开始,那是一切的终结。      世纪酒店负二层停车场,陈云霄刚把车停好,便看到一群人匆匆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人竟然是今天的新郎官楚萧。   然而楚萧面色凝重步伐急促,身后跟着一大拨面无表情的……杀手。   “出了什么事?”陈云霄见楚萧迎面走过来问道。   楚萧看着陈云霄,一字一字道:“苏笑白绑架了戴乔。”   “什么?”我和陈云霄同时愣住。   楚萧眯了眯眼睛,侧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拨人训练有素的走开取车,楚萧面无表情道:“但我的人告诉我,真正抓了戴乔的人是苏同远。”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想到的竟然是——苏同远在逼陈云霄动手。   楚萧说完便上了一辆车急速而去,我和陈云霄也急忙上车,陈云霄安全带都没有系发动车子的时候冲我说了一句:“还是不想说话么?”   我顿了顿,才啥呀着嗓音开口:“南山,苏同远在南山别墅。”      而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南山别墅,一片火光中,烧掉了所有的爱恨,陈时东的、苏同远的、苏笑白的、周岩的、ken的,还有我和陈云霄的。   我说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然而对我来说,哪里还有什么永远?哪里来的永远?作者有话要说:苦逼兮兮的第一部……就快完结了   60【第一部完结】   我和陈云霄驱车进来,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没有看到半个保镖。而车子开进别墅区的时候,老远便看到苏同远的别墅一片灯火通明,似乎就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陈云霄把车停在别墅门口,我看到另外好几辆也停在旁边,其中一辆是刚刚楚萧的车,还有一辆我也认识,那是ken的车。   我跟着陈云霄走进去,他在前面转头看了我好几眼,最后说道:“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我没回答,看着陈云霄瘦削了好几分的脸颊,心里突然颤了一下。今时今日,他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苏同远?苏同远今天又为什么要绑架戴乔?   别墅大门没有关,我和陈云霄直接走了进去。南山别墅其实还没有完全修建好,但主体建筑已经建好了,内部装潢也是刚刚弄完,整个房子里还有股子浓重的木削味道。   别墅大厅里灯火通明,欧式水晶吊灯反射的光照亮了每个角落,黄色地砖却折射出冰冷的味道。然而除了头顶那盏水晶灯,整个大厅竟然什么都没有。   陈云霄握着手枪,警惕四顾,眉眼神态都是肃杀的冰冷,却没有张开他惯有的气场。   很显然,大厅没有人。   陈云霄眉头一挑,冲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然而抬步还未上阶梯,他突然转身向着我的方向扑了过来。子弹擦着陈云霄的鬓角打在墙上。   陈云霞将我扑在地上,双臂护着我的头,眼神如同被触怒的猎豹,嘶吼愤怒:“出来!!”   开枪的那人并没有故意要躲避的意思,寂静的大厅里响起脚步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正看到ken皱眉站在门外。   陈云霄眼珠子通红看着ken,ken却站在原地,眼神往陈云霄掩护的双手下看了过来,他看不见我,说的却是:“苏同远在楼上,你一个人去见他。”   我抬手摸了摸陈云霄的脸,抬手又推了推下他的手臂,示意他松开我。   陈云霄还保持着半趴的姿势,并不肯就这么让我起来。但我知道,刚刚那一枪ken只是想让陈云霄帮他确定,我也在这里。   他想见我,或者说,他应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ken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枪扔在地上,“苏同远在楼上,他没有把戴乔怎么样,楚萧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上去吧,他有话和你说,只跟你一个人说。”   “听他的。”我在陈云霄耳边道。      陈云霄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手却死死捏着我的胳膊,冲我这里看着,“等我。”   我“嗯”了一声,看着陈云霄转身上楼,坚毅的修长的背影混合在一片明亮的灯光中,让我想起很多年之前在火车站,我送陈云霄北上上大学,他固执得让我先走,回来之后戴乔和我说的那句话——   “把背影留给别人的人,一定不是最伤心的那个。”   陈云霄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后,ken稍稍吐了口气,他把别墅的大门关上,靠在墙边也不过来,就那么看着我站的方向,因为看不到我,眼神也没有固定的焦距。   “结束了,张周,就要结束了。”他整个人靠在墙上,给我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接着他又喃喃道:“我尽力了,如果还不行,真的没有办法了。”   ken闭着眼睛在墙上靠了起码有半分钟的时间,期间我没有说话,直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眸子里的那份疲惫也被隐去了七分。   ken朝我的方向走过来,表情淡淡的,深呼吸了一口。   “你做了什么?”我问。   ken勾唇笑了下,很明显是一个讽刺的笑,在笑他自己:“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些,从来没有,”ken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顿住脚步,“所以我也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可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个时空里的事情。”   “张周,我以前和你说过,在我离开这个时空的时候,我杀了苏笑白,为了你,我杀了苏笑白。”   我确实记得,但他从来没说过,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是之前陈云霄在巴黎受伤入院时,我坐苏笑白的直升飞机回来,ken和我说的话,他说那次我做了不同的选择,苏笑白才没有杀我,但之前的很多次苏笑白都直接把我的尸体从飞机上扔了出来。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杀那个人。”ken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可怖:“但在那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个真相。”      “真相?”我终于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什么真相?”   “陈云霄的父亲陈时东到底是怎么死的。”ken直视着我,眸子就好像一张网,将我拢在其中。   “难道陈时东不是苏同远杀的?”   ken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还记得陈时东是有宗教信仰的吧?他信佛,因果轮回,业障因果。”   “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开枪害死他的那个人是谁,他、陈云霄都以为是苏同远,就连苏同远都以为是自己开的枪。”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也许是因为ken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比我的认知要提早感应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ken又笑了一下:“时间洗刷了记忆,不会有人记得杀人的那个旅行者的,哪怕是被开了一枪的陈时东都不记得了。”   是一个旅行者杀了陈时东?我错愕地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苏同远,那陈云霄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后背冰凉,瞪眼看着ken,“是谁?那个人是谁?是我们之中的谁?”不会有其他人的,如果杀了陈云霄父亲的那个人是其他不相干的旅行者,ken根本没必要隐瞒这么久也没必要现在才说,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是谁?”   “我们?”ken冷笑:“不是我们,是你,只有你,杀了陈云霄父亲的那个旅行者就是你!”      ken把答案说出来的刹那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是我?”我根本没有杀陈时东,我第一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躺在那个破旧的小出租屋里,根本不可能是我。   我错愕看着ken,但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差点就以为他疯魔了。   “不是你杀的,你现在肯定是这么想的。”ken:“如果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穿越回那个时间点,还没有经历到呢?”ken的嘴角又挂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但是有人看到了,而且那个人还记住了你的样子,第一次时间洗牌的时候,他忘记了,所以看到你的时候他没有认出来,但是第二次时间洗牌……呵,因果轮回,真是你的业障,他已经不记得陈云霄的养父张周了,却想起了那个冲陈时东开了一枪男人的样子。”   “背叛陈时东的人是苏同远,但开枪的那个人是你,张周,杀人的那个人是你!!”   ken的话如同炸弹一样一轮轮炸在我脑海,由不得我不相信,因为我实在不知道ken骗我的理由是什么,他有什么立场骗我?他凭什么骗我?骗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脚下趔趄了几步,扑过去揪住ken的衣领:“你发誓,你没有骗我,你发誓!”   ken睥睨着我,眼神淡漠,像是在可怜我又像是不忍:“我发誓,如果我刚刚说的半个字是骗你的,让我一辈子都逃不出时空轮回。”   “……”杀了陈时东的人是我?是我?怎么会是我?!哈哈哈……是我?   如果未来我又穿越了,穿越到了96年之前,我又为什么要杀陈时东,为什么……然而现在我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那个人是谁?看到我杀陈时东的人是谁?”   “苏笑白。”ken淡淡吐出了三个字。      突然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了下来。   楚萧从楼梯上冲下来,在楼梯正中央停下来,视线扫射着ken周围,“张周……你在的对么?你说话,戴乔在楼上,她要见你。”   楚萧的样子狼狈不堪,西服已经破了,肩膀上一块深色的印子,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还记得我?我只错愕了一下,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他为什么还记得我,“我在。”我开口道。   楚萧寻着我声音的方向冲下来,伸手虚空抓了我好几把:“走,跟我走,快点!戴乔疯了!她疯了!”   楚萧抓着我往楼上跑,ken跟在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楚萧大口喘着气,根本无暇说话,我们一路飞奔往上跑,一直跑到了别墅顶楼——苏同远的这栋别墅整整有六层。   推开顶楼铁门的刹那,一股子浓烈的夜晚青草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好像刚刚在别墅大厅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做梦一样。   我恍惚了一下,视线都没有焦距,直到别墅顶层围栏上坐着的白色身影撞入眼球。   “戴乔!!”我下意识大喊,“你下来!!”   别墅的顶层是一个空中花园,盆景还没有载好,只弄出了一个大概的格局,围栏不过是竹竿子搭的花架子,根本不是什么贴栏杆。      戴乔盘着新娘头,穿着白色婚纱,露出光洁的背脊,头纱却掉在一旁的地上,如同枯败的花枝。   戴乔背对着我,弓着背就那么随意坐在架子上,好几秒之后才转过头来看我。   她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整张脸惨白如蜡,她转头对我笑了笑,声音都是飘的:“爸,你来啦。”   楚萧在一旁对我低声道:“快让她下来,快点!”   我往前走了几步,哄着戴乔:“戴乔,乖,快下来,楼顶风太大了,快下来。”   戴乔依旧转着头,笑着看我走过去,甚至伸出了手:“爸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急忙顺着戴乔手的方向扑过去拉住她:“戴乔!”   “爸,”戴乔任由我拉着,也不挣扎:“爸我要把东西还给你了,我要把东西还给你。”   “什么东西?”我一边和戴乔说话,一边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靠。   “戒指,我要把戒指还给你。”   “……”我窒住了呼吸,脑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在说什么,只听见戴乔继续靠在我身上,喃喃说着:“戒指本来就是爸爸的,戴乔不能占着爸爸的东西……”戴乔说着就去拔手上的戒指。   “戴乔戴乔!”我抓着戴乔的手不让她动,她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突然大喊了一声,哭喊道:“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你不在哥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你知道哥在巴黎是怎么熬过来的么?你不在了他要怎么办?怎么办!……”   戴乔嘶吼着挣扎着,整个架子都是颤动。顶楼上楚萧带过来的人瞬时都扑了过来,将我和戴乔一起拉了回来。   戴乔倒在我怀里哭着喊着呼吸都不顺畅,楚萧一群人看不见我,只好伸手去拉戴乔,然而戴乔越哭越疯根本谁都不睬。   楚萧半跪在戴乔旁边,皱眉凝神看了戴乔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不戴戒指,她会怎么样?”   他这句话问的人当然是我。   “你会看不见她,但她其实没有消失。”   我说完之后,楚萧又想了十几秒,接着他伸手摸到我的手抓出我的大拇指,另外一手按住了戴乔戴着戒指的手,他没有看我,只是深深看着戴乔:“只要她不痛苦不消失,什么都可以。”   接着,他摘下了戴乔手里的红宝石戒指,戴到了我的大拇指上。      戴乔身体消失的速度很快,楚萧没有再看我,抱着身体逐渐消失的戴乔沉默地离开了,他的保镖们训练有素,更不可能多看我一眼,又或者,他们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看见你了。”ken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抬手看了看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心一下子就空了,那种茫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过去数不清的岁月一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又闻到空中花园里泥土的气息,然而那种味道里却夹杂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腐烂味道。   我没有说话,直挺挺躺在地上,空洞地看着天空,ken坐了下来:“想过以后怎么办么?”   以后?是啊,以后,我还有以后,可是我能有什么以后?   “你还要和陈云霄在一起?”   ken现在似乎非常热衷提醒我,我和陈云霄已经绝对不可能了。   我摇了摇头,根本不想说话,然而这个时候别墅顶楼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哥。”   陈云霄冲了过来扑到我身上,眼睛里填满了焦急,见我只是躺在地上并无异样,表情才松散开,将我拉起来抱住:“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能让陈云霄说一句孩子语一般的“吓死我了”还真是难得,但现在,我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不管陈时东和苏同远之间有多少恩怨,只要陈时东活着,陈云霄至少还是黑道太子,陈时东一死,他却什么都不是了。   在我最初遇到陈云霄的时候,他曾经荒山野林被一群小混混追着打……   我曾经是他的养父,将他养大,带着他生活,然而真相却是——所有因果轮回,我才是陈云霄的业障,是他噩梦的开始。      “我们走,”陈云霄拉起我,扶着我下楼,ken沉默跟在后面。   才下了一层,却突然听到枪声,我们顿住脚步,ken在身后问道:“苏同远呢?”   陈云霄皱眉扶着我继续走:“我没杀他。”   陈云霄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那声枪响似乎预示了某种大家都明白了的讯息,只是无法确定。   陈云霄拉着我加快了脚步往楼下走,却在三层的时候,遇见了苏笑白。   苏笑白狠狠推了陈云霄一把:“快走!苏同远疯了,他要把南山别墅烧掉!”   此时我更加明白,陈时东死后,苏同远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杀陈云霄。他调走了南山别墅所有的守卫,把陈云霄逼过来,也许最初是想逼陈云霄动手杀了自己,最终却没有成功。   毁了那么多年的南山陈家别墅,苏同远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重建?这个男人,也许是想带着所有的记忆和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用一把大火了结所有爱恨。   他和陈时东之间的爱恨。   苏笑白说完后,眼神往我脸上瞥了一眼,狠狠愣住,整个人都惊在当场。   “他……”苏笑白瞪大眼睛抬手指着我看向陈云霄,“你……认识他?”   陈云霄:“他就是张周。”   时间洗牌后,苏笑白已经不记得张周了,却想起了向陈时东开枪的那个人。   不能让他说出来,不能让他说出来……我心里一个声音叫嚣着,双手都在颤抖,苏笑白惊恐看着我和陈云霄,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一声枪响后,苏笑白瞪着眼睛躺在了地上。   ken垂下手臂,面无表情看着我。      【在我离开前,我杀了个人,那个人就是苏笑白。】      那一枪直接扣在苏笑白后脑上,血浆混着血液喷/射出来,苏笑白瞪着眼睛当场便咽气了。   我狠狠抖了一下,双手战栗,垂眸看着苏笑白,心却是冷的……苏笑白开口的刹那,ken做了那一瞬间我想做的事情。   我可以接受是自己杀了陈时东,却永远不想让陈云霄知道,杀他父亲的那个人是我。   苏笑白的死只有前后五秒,陈云霄还在震惊中反应不过来,我摊开手掌砸向了他后劲。      苏同远一把大火烧了整栋别墅,火光在黑夜的南山中肆虐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黑色的烟红色的火光中,我知道,一切都要落幕了。      南山别墅付之一炬,南京黑路半壁江山一夜倒台,却没有人来收拾残局。   苏同远、苏笑白死了,苏笑深不知所踪,混黑路的周老大毫无动静,楚家甚至离开了南京。   苏笑白的死给陈云霄不少冲击,在复仇这条路上,他们便是各自相互依靠的伙伴,但陈云霄并没有找ken报仇。   我最后一次见ken是在蓝调,那个就算老板不在都能运营如常奇葩一样存在的高档会所。   包间里,ken亲自为我调了鸡尾酒,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瞧着二郎腿,他自己喝的却是红酒。   “我要走了。”他开门见山。   我点头:“下一个时空,做好准备了?哦不,你不需要准备。”   ken笑了笑,肩膀还耸动了一下:“不瞒你说,这次我还真的需要重新准备一下,时空断层可能不一样了。”   “嗯?”   “感觉,只是感觉。”ken笑了笑。   “你找我来就是专门和你道别的?”   “当然不,有东西给你,”说着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我接过来:“什么?”   “你回去看吧,别当着我面看。”   “好东西?”   “好东西!”   ……那天离开蓝调前,ken突然喊住我:“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周岩死了。”   “周岩上次去找过陈云霄之后,回来就自杀了。陈云霄和他说,你死了,他回来就自杀了。”ken的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的晚饭不太好吃一样。   我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动,抬眸看向他时,眼眶里都是泪:“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ken平静回我:“本来不想说的,”笑了笑:“但我还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他伤心难过。”   我不明白他笑什么,只是抬眼看着他,眼泪憋在眼角里没有落下来:“再见。”   ken冲我摇了摇红酒杯,勾了勾唇:“再见。”      回去之后,我把ken给我的文件袋拆开,里面全部都是纸质的东西,我从前往后一件件看过去。   最前面是善诗国际的股权变更文书,已经写上了我的名字。   接着蓝调百分之五十的控股权,以及南京、上海、浙江的几处房产,也全都写上了我的名字。   再然后,我看到一幅画——   简单的铅笔素描,素描纸上还有炭黑笔屑子,很明显是最近才画的,画的是人物像就是我,素描右下方是签名——周岩。   周岩的画?不可能,如果真按照ken说的周岩见陈云霄回去没多久就自杀了,前后至少也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这副画怎么看也像是新画的。   我把画放到旁边,看到文件最下方有一份信,拆开——   哥: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这么喊你,其实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和你说这些的,但是最后我发现,我不敢,我没有勇气。   我只能在信里告诉你我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   我不叫雍莫言,ken也只是一个方便记忆的代号而已,我真正的名字叫周岩。   就是那个被你收养的周岩。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和你说什么,我只是想在我离开的时候告诉你,我是周岩。也许是对你的执念太深了,我死之后便成了旅行者,在时空断层里不停穿越,永远是那几个时空永远经历相同的结局。   就好像现在这个时空断层,我作为旁观者,看着你还有曾经的自己。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哥,周岩已经死了,但是ken会永远守着你。   无论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还是未来的你。      看完信后,我沉默了很久,烧掉了信。   这是秘密,只有我和周岩知道的秘密。   接着我在房间里抽了好久的烟,回忆了我和周岩的种种,以及ken的种种。   我捂着脸讽刺的大笑,想时空这玩意儿真是个王八蛋,他洗刷了所有人关于旅行者的记忆,也把旅行者耍得团团转。   旅行者根本不可能遇到过去的自己,可周岩却一次次经历相同的过往,周岩说那是因为他执念太重才会如此,可我却觉得那是时空把痛苦加诸在无辜的人身上。   像我这种人,死了忘记了不是更好,不是一了百了?为什么还要重新遇到?   他是周岩的时候我亏欠他感情,他是ken的时候,却又是他在帮我照顾我!   周岩,你有多痛苦,当初才会自杀?      陈云霄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整理完了房间。   他脱掉西装拆掉领带走进房间抱我,嗅了嗅鼻子:“你抽烟了,味道很大。”   我看着他没说话,半响才道:“陈云霄,我们出国吧。”   陈云霄愣了下,接着点头:“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上前吻了吻他:“陈云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你会一辈子爱我么?”   陈云霄也吻我:“当然,我会一辈子爱你只爱你。”   “我们去伦敦?”   “好。”      【新闻:伦敦时间1月16日上午8点,一家直升机撞上伦敦南部中心区沃克斯豪尔车站附近一座大楼楼顶的起重机后坠毁,起重机毁坏并吊挂在楼房一侧,地上有部分残骸,被撞击的大楼烟雾环绕,伤亡人数仍不确定。】   ——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青癸。】整理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__━━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